在旁邊的浴缸中,陸傳的身體已經變成了蟑螂的溫床,喉嚨中,嘴裡,耳朵中,鼻孔中,還有蟑螂正在努力地向他的眼眶中擠去。
他抬頭看著天,似乎在天上有一雙無形的眼睛。
他的聲音像是用砂紙摩擦鏽鐵“我抄了你的劇本,燒了你的膠片,我借此當上的導演,我把你騙去飯局,讓你陪酒,我本身想著讓你直接喝死在那,誰料到你逃過一劫,我知道你有才華,我害怕你之後發現我做的一切,來報復我,所以我偷偷把你擄走,對你施暴,希望能摧毀你的精神,然後再嫁禍給陳凱,可惜……可惜我還是失敗了。”
他的語速越來越慢,蟑螂們在他的身體內撒著歡,它們以心為巢,以肺為廁,以肝為食,以腸為路,強大的小蟑螂佔據了他的身體,而那些瘦弱的小蟑螂被從他的耳朵,鼻子,嘴巴中驅趕了出來。
他的嘴微微張開,動彈了幾下,隨後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萎縮下去。康劍很貼心的把陸傳最後的話念了出來,他的聲音抑揚頓挫,似乎帶著別樣的魔力“饒了我,我的兄弟。”
聽到陸傳的話,泡在水中如同屍體一般的陳凱突然活了過來“是他陷害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害您的啊!”
康劍的聲音充斥著戲謔“那我就給你個機會,鎖鏈的鑰匙就在你的浴缸裡,你只要找到,就能解開鎖銬。”
陳凱猶豫了片刻,很快就下定了決心,他屏住呼吸,一頭扎進了浴缸裡,開始用嘴和舌頭尋找隨著蟑螂血液一同落下的鑰匙。
每當他喘不過來氣了,他就重新浮上水面,呼氣的同時往往伴隨著嘔吐,往複幾次,當嘔吐物在浴缸表面形成了一層薄膜,陳凱終於用嘴叼出一片硬物。
他浮出水面,把頭伸到左手鎖鏈處,把硬物放在手中,他用手背蹭了蹭眼睛,仔細一看,那硬物只是個蟑螂的甲殼。
陳凱的胃部一陣痙攣,可是他並沒有放棄,緩了一會就再次扎進水裡,一次次破開水面,從嘔吐變成乾嘔,從甲殼到內髒,終於,當陳凱已經絕望時,鑰匙終於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他顫顫巍巍地扭著手腕,解開了左手的鎖鏈,緊接著是右手,雙腳。他從浴缸中站了起來,渾身的衣服染黑,沾著嘔吐物,皮膚因為長時間的泡水浮腫起來,他走出浴缸,靠著浴缸坐了下來。
“陳老板,你的成功不是沒有道理的。”
康劍停頓了一會繼續說:“那接下來就是遊戲的第二個環節,也是最後一個環節了,你可不要泄氣,這個環節叫做贖罪,規則同樣很簡單,看到餐廳的出口了嗎,只要從那裡出去,那麽恭喜你,你自由了,不過為了督促你,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小小的驚喜。”
天花板的窟窿上,一個木質大集裝箱轟然落下,和浴缸發生猛烈的碰撞,浴缸被砸到,黑血灑落了一地,好在陳凱及時躲開,木質集裝箱被撞破,一隻黯晶蟑螂爬了出來。
陳凱咬住牙,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別無選擇了。眩暈中的黯晶蟑螂很快恢復了過來,他走到陸傳的屍體旁邊,用觸角點了點,然後一口咬掉了他的頭,咀嚼完了陸傳的顱骨,它把目光投向了陳凱。
陳凱一下子扎進了鐵絲網的通道中,只有管道大小的鐵絲網扎入他的身體。
鐵絲上的尖刺劃開他的皮膚,紅色的鮮血順著皮膚流到浸滿黑色液體的衣服上,痛苦和猙獰在他的臉上攻城略地,蠕動向前的過程中還伴隨著尖銳的怪叫和痛苦的大笑。
鐵絲的劃痕貫穿整個身體,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可是他的前進卻始終沒有停止,小片的血肉被鐵刺從身體裡拽出,可是陳凱臉上的痛苦卻越來越少。
進食完成的蟑螂喝了兩口浴缸裡的血液,混合著嘔吐物的血顯然讓它很不滿意,它挪動到鐵絲網旁邊,嘗試著用前肢去割斷鐵絲。
聽到了身後的動靜,陳凱的速度再次加快。他的身體就像一個破布娃娃,在被用剪刀開膛破肚後不斷地被取出棉花。
終於,他看到了鐵絲網的盡頭,他帶著希冀的目光扶向門把手,可惜,手在空中撞到了一堵無形的氣牆,他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神中的怨毒和恐懼一閃而過,在悲哀的眼神中,蟑螂的鋒利前肢剪開了鐵絲網,餐廳忽然暗了下來。
伴隨著蟲子的咀嚼聲,康劍的聲音再次出現“誰叫你害了我兄弟呢。”
影片已經結束,可是蘇澤和宋金剛兩人卻越來越緊張,兩個人背靠著背,不斷打量著四周,可是在一片漆黑中,他們什麽也看不到。
在高度緊張之下,一個聲音很快出現在宋金剛耳邊“兩位觀眾,你們怎麽看這部電影?”
宋金剛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從椅子上摔下,蘇澤也顧不上他,對著黑暗說:“你這個該死的變態。”
“你這麽說可太讓我傷心了,親愛的觀眾,你要知道,電影的目的就是取悅觀眾,如果你不喜歡,那豈不是就代表著我這個導演的不稱職。”
見到蘇澤不說話,他緊接著說:“難道說你也覺得那兩個人沒有錯?”
“你覺得你有權力殺了他們?”
“傻孩子,你知道為什麽在劇組導演說了算嗎?因為投資方信任他們。同理因為老天爺信任我,她相信我這個導演,她把特殊的能力給我,所以我說了算。”
“你是說這個?”蘇澤手背上的藤蔓生長了出來,藤蔓在房間裡揮舞,卷起層層漣漪“你最好別讓我抓到你。”
“我們是同一類人。”康劍有一絲驚訝“既然我們是同一類人,那我也願意把我的故事分享給你。”
藤蔓在房間裡打了個空,蘇澤知道暫時沒有辦法突破康劍的封鎖,也隻好拉著宋金剛坐了下來。
“我和陸傳是在藝校讀書時的室友,我們兩個是很要好的朋友,從藝校畢業十五年,我從場記一直乾到副導演,當時跟我一起拍電影的導演欣賞我的才華,想給我個機會,介紹給我一個投資人。”
“當時的陸傳在其他的劇組作導演助理,聽到我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他說他也要陪我一起去。在飯局上,投資的老板一個勁地灌我酒,他用他的肥膩的嘴貼到我耳邊,他告訴我,如果我願意陪他,他就給我投資。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拒絕了,我從餐廳裡跑了出來。”
男人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像是回想起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直到第二天,陸傳哭著給我打電話,他說他被灌醉了酒,被老板強奸,我想要幫他,卻毫無辦法,後來,陸傳當上了導演,他說那是老板對他的補償,我為我的朋友能實現自己的夢想而感到高興。”
“可是因為他拍的片子票房不理想,他的導演生涯面臨著結束。走投無路的他想要讓我幫他寫一個劇本,我用盡渾身解數,寫了一部我這輩子最滿意的劇本,我把劇本給了他,同時,我拿著自己另一個劇本投給了其他公司,沒過多久,我投的劇本被指抄襲,而我自己錄製的短片膠卷也在一次大火中燃為灰燼,唯一的證據消失,聲名狼藉的我喪失了副導演的工作。”
“我不甘心想要卷土重來,陸傳介紹了一個新的投資人給我,他叫陳凱,名聲一向不好,我在飯局上拚命的喝酒,甚至沒有阻攔他動手動腳,我想要奪回失去的東西,可是,一夜過後,我不僅住進了醫院,也沒有換回來任何的承諾。”
那道聲音的顫抖逐漸平息, 變得沉穩起來“後來我才逐漸明白,陸傳陪我去見投資人是假,想要奪走我的機會才是真,他甚至不惜搶走我的劇本,敗壞我的名聲,可是你知道嗎,這些我都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對於我最愛的人來講,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我恨的是他不答應讓我做他的男朋友,卻心甘情願和和投資人上床,一次又一次。”
“這個傻子,我明明給他的是最好的,他卻認為我對他有所保留,他以為我讓他先不要著急是對他的壓製,可是我只是怕他因為能力不夠導致作品失敗。我是那麽的愛他,原諒他的錯誤,可是換來的確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康劍笑了起來,笑聲中滿是悲淒“我在那之後終於明白,一個人面對所愛之人,如果沒有權力,那麽再多的付出也只是徒勞。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好在老天給了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我殺了我的情敵,還有被玷汙的情人,我以這部電影作為謝幕,和我的過去說聲再見,從此以後,再無康劍。”
康劍的聲音低落下來“陌生的觀眾,雖然我們只是第一次相見,但是老天既然把我們劃作一類人,那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知道你們是來找油罐車的,我把鑰匙留給你們,就當作是見面禮,最後的最後,請允許我真誠地跟你們兩個說一句‘謝謝你們來看我的電影’。”
隨著一聲氣泡被戳破的聲音,蘇澤發現困住他們的氣牆消失了,他推開門,只見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在遠處望向這裡,他三步一頓,回頭眺望,往日的愛恨已經化作一道流星,消逝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