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方確實清醒了,沈落乾笑兩聲,說道:“我們剛剛去封府拜訪封老爺了,不過對方似乎不太願意見我們,自始至終沒露面。”
柳三喜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你們,你們去那鬼宅子了?”
沈落點點頭,“去了,那地方看著也沒多邪乎嘛,至少我們看著挺尋常的,就是稍微陰冷了點。”
柳三喜歎氣道:“你們是不知道以前鬧得凶的時候,封家老宅隔三差五就有村裡人見鬼,那段時間搞得人心惶惶,直到後來村裡人都繞過那裡走,封家老宅才消停下來。你們可不敢再去了,萬一驚醒了裡面的東西,麻煩就大了。”
沈落呵呵一笑,並沒有戳破對方這種迷信想法,她又道:“我發現了個很奇怪的問題,所以想問問你。”
柳三喜稍微恢復些清醒的腦袋點了點,示意沈落說下去。
“一開始我就在你屋裡見到了個觀音像,還沒太放在心上。不過剛剛我們從封家老宅也發現了一模一樣的觀音像,這就很奇怪,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送子觀音吧?”
柳三喜聽完,長長歎了口氣,將事情娓娓道來。
封家搬來渠柳村不久,村子裡就發生怪事,其中最古怪的就是村裡連續幾年都沒有孩子降生。
哪怕是幾戶新近過門成親的夫妻,不管怎麽努力都懷不上孩子。
後來在村裡老道士的建議下,家家戶戶都供上了送子觀音,沒過多久,果真有人懷上了孩子。
但懷孕生子的風險一直很大,十戶孕婦至少要夭折一半的孩子,村民們都將這歸結於封家的詛咒。
沈落點點頭,明白了事情原委,又把目光看向李宓。
李宓問道:“我們在封家老宅見到一個壯漢,看年紀得有四五十歲了,應該不是封家人吧,不是說封家死得只剩封老爺子自己了嗎?”
對這個問題柳三喜猶豫了會兒,也許是酒壯慫人膽,他回道:“那人就是封家過去的管家梁寬,二十年前那場劫難中他因為回家探親逃過一劫,回來後幫忙收斂了封家五十七口人的屍骨,也算盡了做仆人的最後一點本分。可結果梁寬回家沒兩天,就生了場大病,據說連續半個月都下不了床,村裡人都說那是被封家詛咒纏身了。”
“又過了一陣子,梁寬病好了些,能下床走路了。他聽說村裡人有時給封老爺子送飯,有時不給送,封老爺子愈發癡呆,連飯都不會用,餓得瘦骨嶙峋。梁寬畢竟受過封老爺子的恩惠,於心不忍,就給他做了頓好吃的送過去。結果梁寬徹夜未歸,就在村裡人以為他在宅子裡出事要去找他時,第二天梁寬陪著封老爺子出現了。”
“只不過梁寬似乎變了個人似的,他變得和封老爺子一樣沉默寡言,一雙眼睛陰鷙得嚇人,像毒蛇似的。他的臉色和封老爺子一樣蒼白,面無表情的看著村裡人,直到村裡人都嚇退了,他才陪著封老爺慢悠悠踱回封家,還時常發出陰森的笑聲。”
柳三喜說完,李宓若有所思的想了會兒,說道:“這麽看來,梁寬一夜之間性情大變,確實有些奇怪,他住在村裡什麽地方,我們打算去拜訪一下。”
柳三喜有些怪異的看了李宓一眼,“你去拜訪那個瘋子?梁寬整天神神叨叨的,村裡都沒人搭理他,好些人特意從他家附近搬走,為的就是住遠一點,免得染上詛咒。好多人覺得梁寬性情大變就是被封家詛咒害得!”
李宓說道:“關於封家我還有些事想請教他,
我相信只有他知道實情。” 柳三喜嘀咕說:“我怎麽覺得你們來找人是假,找封家是真呢?該不會也是惦記寶藏的吧?”
“寶藏?”一旁的沈落狐疑出聲。
“沒,說錯了!”柳三喜趕緊改口,轉移話題道:“梁寬那地兒有點偏僻,你們去找跛子,他也知道路的,我可不想趟這個渾水。”
見柳三喜抗拒,李宓隻好放棄求他帶路的想法,招呼曹少澄一聲,讓他出去把跛子找來。
柳三喜又跟兩人閑聊了幾句,起身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回床睡覺去了。
“你聽見他說的話沒,封家有寶藏?”沈落悄悄問道。
“說不定真有。”李宓嗯了聲,“封家幾十年前搬來渠柳村,然後突然蓋起這種規模的宅院,只能是發了筆橫財,也許就是指的這筆寶藏。”
頓了頓,他又道:“但聽柳三喜的口氣,村裡人應該都知道這件事,但他們不知道寶藏在哪裡,至今也未找到。而且以前有過不止一撥人前來尋過寶,所以他才會那麽說。”
沈落哦了聲,搖頭道:“不論是不是寶藏,跟我們也沒多大關系。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崔駰的下落,否則崔尚書那關可不好過。”
李宓嗯了聲,這時,曹少澄急匆匆從院外返回,隻身一人。
“跛子不見了!”
曹少澄帶回來這樣的消息,讓李宓眼皮一跳,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到處都找過了,沒有發現跛子?”李宓問道。
曹少澄很肯定地點頭,“村子就這麽大,我把能問到的村民都問了遍,他們都表示從昨晚之後就沒再見過跛子。甚至連跛子昨晚在誰家借宿都問不出來,沒有任何人知道。”
李宓心中狐疑,跛子怎麽會突然消失不見了呢,他就算有急事要離開村子,也應該會跟自己打聲招呼,而不是平白無故悄然離開。
如果說還在村裡,他會在什麽地方?為什麽沒人見過他,是進山了又或者是躲起來了,為什麽躲起來?
李宓感到頭疼,不打算再去考慮這麽多,也許跛子只是許久未回渠柳村,進山打野味嘗鮮了。
柳三喜聽見曹少澄的話,猶豫了會兒,說道:“算了,既然你們想找梁寬,我也不能拂了跛子的面子,給你們指一下去梁寬家的路。其他事情,你們自己去問吧。”
說著,柳三喜倒了碗茶水,用食指蘸著在桌上比劃出條道兒來,指明梁寬家的位置。
李宓道了聲謝,同時拜托柳三喜留意跛子的消息,一旦他回來就立即通知自己。
臨走前他又問了有關崔駰的事情,並拿出畫像,柳三喜搖頭,說從未聽過村裡來過這號人,近期也沒有別人進過村。
李宓隻好作罷。
隨後,三人出門往梁寬家去,路上交流著渠柳村的事情。
“這座村子處處透著古怪,你們覺得呢?”曹少澄說道。
李宓點頭,“從昨晚村民的聚會盛況以及渠柳村隨處可見的青磚小道,還有柳三喜家的情況來看,渠柳村的村民很富。”
“而且渠柳村的經濟來源似乎很隱秘,他們並不依靠種地賺錢,”沈落在一旁補充道,“無論是進村之前的山上,還是村裡那些荒廢已久的塊狀耕地,根本沒有種植過莊稼的跡象,很明顯有些年沒刨過了。”
李宓嗯一聲,“找機會搞清楚村裡人靠什麽維持生計的。另外,還要搞清封家滅門慘案後發生的死亡案件,前後又沒有聯系,凶手是不是同一個。我總覺得崔駰在這一帶的失蹤與渠柳村脫不了乾系,甚至崔駰可能已經死在了渠柳村某個角落,而凶手就在村子裡。”
李宓心中有個猜測,他覺得封家滅門慘案與之後的詛咒殺人,凶手應該不止一個。
單看二十年前的封家五十七口人一夜之間慘死,很明顯是遭凶手蓄意報復,也許是通過下毒,也許是某種急性傳染病。當然,這麽多年過去,這些都已無從檢測,只能依靠推理。
而之後二十年間,又陸陸續續有人莫名其妙死在村裡,且大都是時間不超過七天的村外人。凶手如果憎恨封家,又為何要對村外人下手,享受無差別殺人帶來的快感?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宓曾想過凶手是否是為了掩蓋某種秘密,才故意以殺死村外人的代價製造恐怖傳聞,但當跛子說到村裡人搬出村也會被詛咒殺死時,他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目前看來,凶手為兩人或者多人的可能性,極大!
李宓大腦飛快思考的間隙,三人路過一間院子,裡面有個衣衫雍容的老人衝他們打招呼。
李宓停下思考,看著眼前這個老人,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我是渠柳村的村長,聽說村子裡來了客人,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多多擔待啊。”老人笑道。
李宓趕緊施禮,說道:“原來您是村長,進村沒來拜訪您,是我們失禮才對。”
村長道:“不礙事。村子裡來外人也熱鬧熱鬧,不過你們應該都聽過傳聞,渠柳村……不能久留,所以這幾天你們在三喜家放心吃住,但可千萬別誤了日子,到時後悔莫及啊。”
村長的話很誠懇,李宓瞧他的樣子也很擔驚受怕,仿佛自己這三人在渠柳村出了事,將對渠柳村的名聲造成難以挽回的衝擊。
李宓笑著點頭,“放心吧村長,我們待幾天就走,絕不會麻煩你們的。”
隨後三人擺了擺手,稱改日再登門拜訪,匆匆離去。
村長站在院門,微笑著目送他們遠去,直到余光中背影消失,嘴角的笑意才漸漸變淡。
村口望樓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李宓等人的一舉一動,見他們往梁寬家走去,便飛快舞動手中雙色旗幟,送出信號。
趕到梁寬家時,對方剛從封家送飯回來,見到李宓等人愣了一下,破天荒沒有下逐客令,而是請他們進去了。
李宓打量著梁寬家的布局,除了桌子椅子以及鍋碗瓢盆這些東西外,再有就是香案上供奉的早已積灰的送子觀音,可見梁寬的生活十分單調乏味。
梁寬給三人倒了茶水,李宓放到嘴邊抿了口,沒敢往下咽,悄悄吐到袖子裡後,招呼著對方坐下來。
李宓說道:“這次來,主要是想請教一下當年有關封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