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棹烏篷船在碼頭邊停下,一臉大胡子的溪田在陸陸續續下來的人裡特別明顯。
遊松揮手,向那邊喊道:“妹夫。”
但是溪田卻連看都沒看過來一眼。
“嘿,這小子,是不是覺得咱們這樣的親戚丟他人?”遊松本來還想問問溪田那鏢局招不招人,想厚著臉皮蹭親戚關系進去,現在卻,呵呵。
監工的管事走過來,皺著眉對遊松道:“快著點兒。”
又高聲喊道:“都別偷懶,於老板這批貨急著上船呢,巳時前裝不好,可是要扣錢的。”
遊橋扛著一個大麻袋經過,對遊松道:“你快點兒的,大家都不滿了。”
遊松哼了聲,看不起他們跟看不起妹妹有什麽差別?沒想到這溪田看著是個實誠人,也長了個高低眼。
回去他得問問遊蕊那個傻子,別溪田待她只是表面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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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田拿著一個包袱,路上他看了,包袱裡只有一個蓋頭和兩個細線系在一起的銀戒。
每當看到那對銀戒指,他腦海裡好像都會出現一個女子的模糊影像,女子拿著他的手,在比劃什麽。
按照腦海裡的記憶,溪田走了兩個多時辰,在未時前抵達一個靠著大山的幽靜小村莊。
他的家在山上,是個竹籬院兒。
想到那個竹籬院兒,溪田心裡覺得很輕松、很安穩。
“溪田,回來了?”
迎面走來一個扛著鋤頭的中年男人,他笑著打了聲招呼,但是看到溪田面無表情的臉,他心裡又不由一抖。
不是說這溪田娶了村裡的蕊之後,好說話很多了嗎?
一路上,又有兩個婦人一個老人打招呼,溪田的臉色越繃越緊,這個村子裡的人怎麽如此煩人。
上了山間小路,有許多割豬草的婦人。
遊大嫂看到溪田,笑著道:“溪田回來了啊。”
溪田沒聽見一般的走過去。
旁邊兩個經常跟遊大嫂一起做活兒的嫂子看著溪田走過去,才低聲說道:“怎回事?他是不是來的路上聽到別人說你家蕊什麽吧?”
遊蕊要做穩婆,那可是要進出各種人家的,還是這麽個年輕媳婦,難免會有人在背後嚼舌根。
遊大嫂冷冷道:“我家小姑行的正做的端,進進出出都跟我奶奶大伯娘一起,哪個爛了嘴的說閑話?”
溪田已經走遠,但婦人們說話的聲音還能聽到,他不由緊緊皺起眉,蕊,是誰?
這時候山間的房子已經在望,是一座很大的磚瓦宅子,溪田疑惑,他最喜歡的竹籬院兒呢?
難道記錯了?
他走過去,見門是半掩著的,便輕輕推了下。
汪汪汪!
突然兩隻小狗衝出來,停在幾步之外,壓低著上身朝他汪個不停。
溪田卻僵在了原地,世界都好像靜寂一瞬,眼中只有那個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的女子,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眼中迸發出璀璨的笑意。
“你回來了”,遊蕊放下剛剛收滿的瓷瓶,跑到溪田身邊,看見他太高興直接雙臂都掛在他脖子上,感覺到他身體僵硬,疑問道:“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耳根處一陣灼熱,女子嬌軟的身軀讓他心底升起最原始的渴望,而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笑,都讓他怦然心動,“你,娘子?”
他的聲音裡帶著小心地疑問。
“怎麽啦?”遊蕊笑道,“才一個月不見,
你就覺得我陌生了?” 自己怎麽都半點不覺得新婚小別一個月後,再看見溪田有陌生或者不好意思的感覺呢?難道她比溪田更不要臉一些?
對上她眼中調皮的盈然笑意,溪田隻覺心頭柔軟起來,他小心地把她柔若無骨的手臂拿下來。
“現在外面有人。”
“汪汪汪。”
兩隻還在轉悠著繞著溪田直叫,遊蕊喝了它們一聲,介紹道:“他是咱們家的男主人。”
一句你們要叫爸爸差點脫口而出。
幸好沒有說出來,否則溪田不拿她當傻子。
溪田跟遊蕊進到門裡,看看院子裡那一片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再看看因為他的到來而洋溢著喜悅的女子,他又喊了聲:“娘子。”
“嗯”,遊蕊看向他,答應道:“夫君。你餓了嗎?鍋裡還有給你熱著的飯。”
溪田不在的這一個月,她其實糾結了好幾次,以後是該叫溪田溪田,還是老公,還是符合時代特點的夫君呢?
好像這個時代根本沒有老公這個稱呼,劃掉。
叫溪田也可以,只是在溪田喊自己娘子的時候,未免又有些疏遠了。
這時候遊蕊喊出一聲夫君,才覺得也沒有那麽別扭。
確定自己就是她的夫君,溪田心裡的喜悅幾乎漫溢出來,但是又擔心自己連這樣好的小妻子都不記得,是不是有什麽很嚴重的病。
萬一哪天他連這裡都記不起來,她該怎麽辦?
遊蕊端出來中午特地做的飯,是一碗豆角燜面,如果不是溪田今天回來,她忙著做花露水,才不會做這麽麻煩的飯。
“你怎麽了?”看溪田神色不好, 遊蕊把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拉住他的手問道,“是不是鏢局有什麽事?”
溪田反握住她的手,聲音從喉嚨裡滾出來,“沒事。”
“那快吃飯吧”,遊蕊說道,“你不是喜歡吃我擀的面條嗎?這是我特地給你做的。”
見溪田眼裡閃過笑意,遊蕊再次道:“真的是特地做的。”
溪田卻還是握著她的手不想放開,遊蕊突然抽開,跑過去換那個精油的小瓷瓶。
看到那個用凳子拚接起來的桌子,還有小妻子忙碌而又認真的背影,溪田心裡很不舒服,心疼的感覺一波又一波湧來。
有什麽畫面在腦海中閃過,讓他不由抬手摁了摁隱隱發疼的眉心。
遊蕊換好小瓶子,側頭看溪田,“你不餓?”
她蹲在那裡,側頭過來的模樣認真又可愛,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應道:“餓了。”
低沉磁性的聲音讓遊蕊覺得耳朵根一陣酥麻,趕緊轉頭不敢再盯著他看。
也不知道為什麽,半張臉都是大胡子的溪田會給她一種非常迷人的感覺。
溪田把凳子上的飯碗端起來,面條一入口,又是莫名熟悉的感覺襲來,他可以確定自己不會喜歡這種半點都不勁道的面,但吃著,心裡竟然會有十分滿足的感覺。
“這是你自己做的嗎?”
“嗯”,遊蕊跑到廚房給他拿來一顆醃鹹蒜,“我娘醃的,味道還不錯。”
溪田騰出一隻手來接,遊蕊又讓開,笑著掰開蒜瓣,扒了皮喂給他,見他微微一頓,道:“你繼續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