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又是盂蘭盆節,這一天寺廟裡會組織法會超度亡魂,在一些有社廟的地方,則會請人來做戲,還會有人扮演各種神仙妖鬼,整個廟會會持續三天。
從月牙村出來,向北走十一二裡便是棋盤鎮,今天一大早,棋盤鎮南門外面這條大路已經被各種攤位佔滿了。
遊家沒有牛車,他們一家人是隨便吃了些早飯就走著過來的,遊蕊和溪田走在一起,看到兩邊攤位上的各種東西,很想現在就買買買。
但是他們還要在鎮裡逛大半天,這時候買了東西拿著並不方便,隻好把自己想要的東西都跟溪田說,讓他幫忙記著,免得下午回家的時候忘了。
溪田聽著,問道:“買老薑做什麽?”
遊蕊跟他說著時,已經來到那擺著一堆老薑的攤位邊,拿起兩顆仔細看了看,道:“這老薑的品質很好,咱們家裡有紫蘇,我想給你做一些老薑茶帶著。”
坐在攤位後面的是個中年婦人,在她旁邊還有一個攤位,賣的是圓圓頭的甜瓜,後面則是個中年男人,看樣子應該是夫妻倆。
聽到遊蕊誇自家的薑,婦人笑道:“小娘子真是好眼力,你瞧我們這些薑,存放得很好,上面的土還濕潤著呢。”
這個時候正是嫩薑上市的季節,老薑要等到十一二月份了,想要吃老薑,都是去年存放起來的。
遊蕊道:“嫂子如果方便就給我放一些吧,等我下午回家的時候來您這兒取。”
婦人毫不猶豫,笑著道好,又問能要多少。
遊蕊道:“十斤吧。”
她還想做一些薑霜,之前兩次的小日子都不太好過,多做一些放著喝。
兩人跑到邊上的攤位邊,前面遊母一回頭看他們落下來,已經站著喊了。
等遊蕊和溪田到跟前,她說道:“要不你們兩個單獨去逛,半下午的時候再在這鎮門口會和。”
“好啊”,遊蕊點頭,伸出手臂跟前面正看著別人手裡糖葫蘆的黑蛋晃了晃手,“小黑蛋,你跟著我們,姑姑給你買好吃的。”
黑蛋立刻高興地跑過來,遊大嫂喊他也不理,便又對遊蕊道:“你不要給他買什麽,黑蛋,跟著你姑姑要聽話。”
小黑蛋連連點頭,伸出小手牽住姑姑的手,道:“我會聽話的。”
進了鎮門,一家人便分開,遊父背著不少竹編筐子,準備先到廟會的戲台子周圍賣賣,和遊母就向鎮中心走。
遊大嫂想先去廟裡上柱香,和遊大哥走的是西邊。
“二哥”,遊蕊叫住正要晃蕩著要去隨便亂逛的遊二哥,從溪田背後的竹簍裡拿出來三個巴掌大的胖肚兒瓷瓶。
遊松嘴裡咬著個草根,晃晃悠悠的走過來,問道:“這是什麽?”
“我做的驅蚊花露水”,遊蕊把三個瓶子都給他,“用了十幾種藥材,溫和不刺激,抹上一點能保持一天都不被蚊蟲近身,你幫我賣了。”
遊松打開一個蓋子,這才發現那瓶蓋內凹的四周裹著一層軟布,他皺著眉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
“藥味兒的確挺大的”,不過也不難聞。
遊松把蓋子重新蓋好,問道:“三妹,你確定這東西能賣出去?”
遊蕊笑道:“應該能。對了二哥,我這個花露水用的藥材不少,你別給我賣便宜了。”
“好”,遊松答應著把三個瓶子往腰帶裡一塞,“放心吧,絕對往高裡賣。”
遊松走遠了,溪田才問到:“娘子,
你需要錢嗎?” 遊蕊好笑道:“沒有,你之前給我那麽一大包錢都還沒用呢。而且我自己也能掙錢,那是我給大哥二哥找的生計。如果今天這三瓶二哥都能賣出去,以後我就教給大哥大嫂做法。”
溪田本能覺得自己很有門路,給兩個舅哥安排一個生計或是給他們一些產業都不在話下,便道:“如果這條路不行,這件事就交給我。”
遊蕊點點頭,這麽願意幫媳婦娘家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呢,果然自己一眼便喜歡上的人就是個寶藏。
當然,她並沒有把娘家人的生計負擔都放在溪田肩上的想法,但他這話卻讓她心底裡很開心。
前面是個賣糖人兒的攤位,前面有好幾個小孩在等著,遊蕊拉起黑蛋,“走,姑姑給你糖人兒吃。”
遊蕊給黑蛋買了一個最大的孫悟空糖人兒,是的,在糖人兒攤子上,遊蕊才知道原來這裡也有西遊、水滸。
見這畫糖人兒的老者手藝高超,遊蕊也給自己買了一個,是個嫦娥奔月的。
畫糖人用的糖是彩色的,每一個人物都很絢麗、栩栩如生。
一個大的孫悟空糖人兒三文,中等的嫦娥奔月二文,遊蕊付錢時付得心甘情願。
溪田這時候想掏錢,一摸腰間,卻才發覺空蕩蕩地連個荷包都沒有。
遊蕊轉身看到他一手按在腰間的動作,笑道:“你忘了,你的錢都在娶我的時候花光了,你還跟鏢局賒了之後一個月的月錢呢。”
溪田笑了下,什麽都不敢多說。
他現在隻擔心,這世上真有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自己媳婦其實是認錯人了。
遊蕊看了看他,道:“你想要什麽,跟我要錢便是。還有啊,等你下下個月的月錢發了,都要拿過來交給我,買什麽東西都要先跟我請示。”
旁邊有兩個挎著裝滿鞋子的婦人經過,無意間聽到這句話,都很奇異地側頭看一眼,見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旁邊的男人卻是個大胡子。
怪不得小媳婦口氣這麽硬呢。
誰家娶這麽俏麗的媳婦不得好好供著一段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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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台子搭在鎮子中心,也是整個鎮上最熱鬧的地方,隻那一個幾人合圍的大榕樹底下,就繞著圈兒擠了十幾個攤位,有賣剪子的、賣老鼠藥的、賣鞋的、賣簪子的、賣花樣子的,竟然差不多已經應有盡有了。
一路走來,遊蕊和小黑蛋手裡都拿著不少小食,溪田手裡還拿著她的糖人兒,卻總能在人擠過來之前把她護住。
那夾在一根由兩個樹枝起來的繩子上的花樣子有雀登枝的荷花的梅花的,沒有多精細,卻十分具有民間活潑大方的風味。
想到自己好容易練出來的做衣服手藝,遊蕊不由感興趣地走過去。
守著簡易攤位的是個年輕男子,兩根樹枝下面是一個板子,他拿在手裡,板子上還擺著許多花樣子。
遊蕊拿起一個看了看。
見是個小媳婦,男子也不盯著人亂看,隻垂著眼招待道:“這位嫂子隨便看,如果沒有滿意的,我可以現場給你畫。”
遊蕊撿了兩個簡單的,問道:“多少錢。”
“三文。”
“要什麽錢,拿走吧。”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遊蕊看向後面說話的女聲,是一個匆匆走來的中年婦人,有點眼熟。
一看遊蕊的神色,張氏就笑道:“怎,不記得了?你那天給有業家的接生,還是我幫的忙呢。”
遊蕊立刻想起來,想到母親那些話,而這個婦人那天是喊那個老婆婆娘的,就應該是舅母了吧。
雖然遊蕊那天和徐家人見了面的事已經過去大半個月,遊母也知道那邊外婆的態度,卻半句沒回娘家破冰的意思。
而這位可能是舅母的人又這麽熱情,想來徐家那邊是有意和遊母這個女兒恢復往來的。
但遊蕊也不好替遊母做決定,笑著跟那婦人點點頭,最後堅持給了三文錢。
她和溪田走開後,年輕男子才問道:“娘,那就你們說的之前幫了有業叔家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