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蕊的膚色很白,細膩,看去就像是上等釉白瓷,尤其是今天她穿上大紅色灑金牡丹旗袍,更把白皙的肌膚襯出令人養眼的光澤。
陸筱娜是時尚圈教母,從她還在讀書的時候,就把遊蕊當作她所有設計品的模特,但這個灑金牡丹旗袍,還是她第一次專門給遊蕊做的服裝。
設計這款旗袍,陸筱娜花費很多心思,別的不說,單就這衣服上的牡丹刺繡,便是她跑了好幾趟刺繡大師劉老師家裡,才同意讓人給繡的。
“是不是完全符合你的氣質?”她豪放地靠坐在沙發上,向遊蕊打了個忽哨,“怎麽樣,美女,喜歡嗎?送給你的二十三歲生日禮物。”
“喜歡”,遊蕊摸了摸大腿上的金絲牡丹繡,對著鏡子看了看,“挺好看的,就是太誇張了,可能穿不出去。”
陸筱娜欣賞著好友這高等美顏,嘖嘖搖頭,說道:“寶貝兒,你這個臉、這麽完美的身材比例,就該進時尚圈,把這等養眼之美展示給世人。但你非要繼承伯母那手醫術,現在生生把應該被人摩拜的極品美人變成了一個粗糙女人。”
“你說什麽呢?”遊蕊撲過去撓她癢癢,“誰粗糙了,人家精致著呢。”
陸筱娜最怕癢,原本盡力躲著呢,聽到這麽句話,頓時噗嗤笑出聲來,“你說‘人家’?小蕊,就連我交過的最矯情的小男友都不會這麽說話。”
“你這語氣就是一個低級的小作精啊”,陸筱娜笑得十分歡快,從沙發一頭勾來她的包,拿出平板,點出來一本小說,遞到遊蕊跟前,“剛才還想著給你看呢,差點忘了。這本書裡的女配,跟你名字一樣,同樣的低級小作精一個。”
“哪兒來的同樣?我可不作。”遊蕊接過來,大致翻了兩頁,“這是什麽啊?”
“跟我還裝”,陸筱娜抱著雙臂,“言情小說啊,高中的時候還躲在被窩裡看呢,忘了?”
遊蕊笑了下,一笑,黑珍珠一般的瞳仁裡像是蘊滿星光,當她說“不記得有過看小說的經歷”時,陸筱娜這個被美貌劫持的,忙道:“對,你小時候就是個乖乖女。”
“不過啊寶貝兒,我得給你提個醒,最好把這本書看一看,在小說界內,有一個同名穿書警告。萬一你穿書了,看過劇情,也心裡有底不是。”
*
“該死的筱娜”,遊蕊摸著脖子上那一道特別疼的地方,第一次埋怨起陸筱娜那個烏鴉嘴,她竟然真的穿書了。
今天早晨遊蕊跟往常一樣去上班,但途中她被一個井蓋絆到,頭磕在路邊的台階上,竟然十分倒霉的磕死了,穿到這個也叫遊蕊的女孩兒身上。
對,正是陸筱娜給她介紹的那本裡的低級小作精配角。
遊蕊是昨天晚上醒來的,一個婦人坐在床邊念念叨叨,一會兒說她異想天開一會兒說她作妖。
“陳家二郎現在都已經是秀才了,能看得上你?就你還念著小時候那點情分,妄想著做秀才娘子呢。”
“下次想死,趁著我們都睡熟的時候,別在這兒作,家裡沒人有空看你演戲。”
遊蕊很想告訴這個罵咧咧的母親,她的女兒已經死了,但是被狠狠勒過的喉嚨疼得發緊,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好在婦人沒再多說什麽,念叨兩句就離開了。
過會兒,又一個年輕些的婦人端著一碗面湯送進來,看到她坐在床上發呆,勸導道:“小姑,陳二郎是讀書人,長得又俊,是村裡姑娘能配得上的?真要說咱們村裡誰能入他眼,
也只有隔壁的歡姐兒了。” 歡姐兒,就是陸筱娜再三提醒自己要看的那本小說中的女主角。
小說名為攝政王的嬌妾。
女主遊歡意,從小在鄉下長大,因著遠勝於鄉下姑娘的柔美容貌,腰肢纖細體態婀娜,凡是男人看見她就沒有不癡迷的,而凡是女人就沒有不嫉妒她的。
因為這狐狸精一般的相貌,女主雖然有父兄護著,在成長的過程中也沒少受人冷嘲熱諷。
在女主十七歲,就要嫁給同村最優秀的已經取得了秀才功名的陳二郎前夕,一向寵愛她的爹爹死了。
遊父死之前,告訴女主一個秘密,她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但是剛把女主母親的遺物交給她,沒來得及說出她的真實身份,遊父就咽氣了。
遊父一死,早就看這個假女兒如眼中釘的遊母立刻施展拳腳,打發了兩個兒子出去跑買賣,趁著陳二郎也在縣學讀書時,轉頭便把女主給提腳賣了。
不過女主長得好,就算被賣也沒吃什麽苦,輾轉被一家要給兒子準備通房的商人家買到,女主一開始對需要她伺候的少爺非常戒備,但經過一系列事情後就對他傾心了。
這時候,少爺的未婚妻見到女主,十分敵視,然後經過一系列操作,讓女主誤以為是少爺要把她轉送給別人謀求前程。
女主死心,在這家主人的宴席之上,對主人家正在招待的備受眾人恭敬的攝政王拋媚眼,攝政王也就是男主接收到這波媚眼,宴席沒散就帶著女主去了床上。
男主是個攝政王,後院自然有不少姬妾,但他還是對女主食髓知味,離開的時候特地費心,讓人備下十分豪華的馬車把女主帶回了府中。
之後就是女主在男主後院兒大放異彩的情節。
這些,都是遊蕊聽筱娜說的大致劇情介紹,筱娜那女人還特特點明,男主後院姬妾雖多,但都是政敵送來的,男主一個都沒碰過,他和女主是雙c。
還告訴她,後期男主要娶正妻,女主不想伺候了一個陰晴不定的男人再伺候一個規矩極重的高門主母,於是她從男主後院中逃離。
女主這一逃,可算是讓男主認識到了自己的感情,撒出很多暗衛去找尋。
期間,男主追查到女主生長的鄉下村莊時,遊蕊這個前期用來襯托女主的配角還試圖勾引過他,不過小炮灰這樣的,男主根本多看一眼都不可能,因此小炮灰出了很大一個醜。
陸筱娜當時笑著跟遊蕊說:“寶貝兒,如果你真的穿書了,千萬不要被炮灰光環籠罩而做傻事。”
至於她在前期的劇情中,也是和女主搶男人的小醜。遊蕊小時候和村裡的陳二郎經常一起玩,小時候的陳二郎又黑又矮,村裡的小夥伴都不愛跟她一起玩。
陳二郎的人緣好起來,是在他被父母送到學堂識字,展露出讀書的天賦以後,且隨著年紀長大,陳二郎開始長個兒,因為讀書不在外面亂跑也白了許多,漸漸的,儼然成為村裡的白馬王子。
遊蕊覺得她是陳二郎最好的朋友,長大後就在村裡以陳二郎的未婚妻自居。
不過陳二郎看似和遊歡意沒有交集,但他的一個顆心早就滿滿都是遊歡意了。
遊蕊之所以會上吊,就是因為聽說陳家準備向遊歡意提親,她跑去質問陳二郎,卻被陳二郎母親大嫂好一番羞辱,回家後半為想不開半為嚇唬人,才掛繩上了吊。
遊蕊很確定,她來時,這個跟她同名的姑娘已經死了,也因此,她腦海中也僅剩了一星半點原來遊蕊的記憶。
抬頭看看屋中間的橫梁,遊蕊實在沒有勇氣把自己掛上去,再靈魂離體看那邊的自己有沒有救回的可能。
但是,這裡實在是太簡陋破舊了,遊蕊更懷疑自己能不能在這裡生存下去。
她從小跟著母親學習自家祖傳的中醫婦科,大學學的是西醫婦科,別的不說,給人接生,她絕對要比這個時代的產婆強。
想要生存下去,應該也不會那麽難吧。
不過想到接生,遊蕊猛地打了個機靈,好像筱娜跟她說的她這個女配的結局是,嫁給一個高齡光棍難產而亡。
難產!
幾個字不停在遊蕊腦海裡回旋,讓她忍不住蜷縮雙腿,默默抱緊了膝蓋。
對於別人來說,難產可能就是兩個字,但對於她這個經手過上千孕婦生產的婦產科醫生來說,那都是特別真實的畫面。
他們的醫院裡現在幾乎沒有難產的孕婦,但是她畢業那年,曾經跟著師兄師姐們去西南一個滑坡的山村援醫,一個月內見到兩次難產場面。
太可怕了。當時沒有給遊蕊留下陰影的畫面,現在卻在她心頭蒙上一層厚重的陰影。
因為她很清楚,在這個醫療落後的異時空,婦人難產,就跟家常便飯一般常見。
所以,要怎麽辦?
遊蕊下定決心,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不嫁人。
“怎麽還不起來?”外面的天色亮起來,拍門的聲音傳來,遊母不滿地喊道:“蕊,快起來做飯。你作一天就夠了,再這樣不陰不陽的,看我不抽你。”
遊蕊聽得出來,原身的母親是說真的,不是嚇唬她,隻得磨磨蹭蹭地下床來。
聽到屋裡傳來腳步聲,遊母便扛著鋤頭下地去了,遊蕊打開門沒看到人,正想著是不是要回去--不是偷懶、她實在不會做飯。這時候大嫂背著一筐子青草進門來,笑道:“小姑起了,娘讓你幫我做飯,你幫忙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