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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傅夫人,你怎麽了?”坐在邊緣的一個暗紅色服飾的婦人驚慌站起,把她旁邊突然暈倒的婦人扶了起來。
遊蕊也站起身,問道:“怎麽回事啊?你快去請太醫。”
被指到的是站在亭子外的婢女,點點頭,趕緊轉身就跑了。
“都散開,不要圍在一起,”遊蕊說完,那些夫人們也迅速往兩邊退開。
扶著傅夫人的那個婦人不知道該怎麽辦,遊蕊過去幫她把人扶著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想趁太醫過來之前給把個脈。
一抬衣袖,卻看到手腕上蜿蜒下來的一道青紫,遊蕊沒有當即查看,又往下遮了遮,等太醫來了之後,把過脈,施了兩針,傅夫人便悠悠轉醒了。
遊蕊問道:“你感覺怎麽樣?”
“王妃娘娘,”傅夫人看清人掙扎著就想起身行禮,遊蕊按住了她,因為之前便有疑心,傅夫人的神情變化她也看得清楚,似乎她按那一下讓她很不舒服。
遊蕊皺眉,“不用行禮,太醫說你的身體過於虛弱,需要好好補養,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敢勞煩王妃娘娘,”傅夫人說道,“臣婦一個人可以。”
趙夫人說道:“傅夫人平日出門不是經常要帶一個丫鬟嗎?那丫鬟呢,跑哪兒野去了?”
傅夫人神情間又有幾分不自然,道:“老爺今日要整理閩州府一些積年的舊案,暮煙識文斷字,就跟著一起去了。”
這話剛說話,她就立刻緊張地看向遊蕊。
而其他夫人也是一言難盡地看著傅夫人,讓丫鬟幫忙整理朝廷的案卷,你也敢說出來,是怕你老爺那個禦史的位置做得太穩當了?
不過傅老爺都敢把丫鬟帶去處理案卷,也應該是不怕被人知道吧。
遊蕊笑了笑,“既然如此,還是我去送你吧。”
“不不不,”傅夫人連聲拒絕,“臣婦不敢勞煩王妃娘娘。”
遊蕊便也不再堅持,說道:“這樣吧,讓驛站的丫鬟送你。”
“是,”傅夫人起身低頭施禮,然後腳步慢慢地退到了涼亭外。
“怎麽感覺她像是不太精神的樣子,”有人低聲說道。
遊蕊說道:“剛才太醫不是說了嗎?傅夫人是身體虛。好了,眾位,我要回去休息了,你們自便。”
“恭送王妃娘娘。”
眾人一愣,隨即全都站好行禮恭送。
遊蕊回到住處,便讓人又把那太醫請來。
太醫是個五十歲往上的老頭,平日和奚老爺子經常一起出去做個義診什麽的,對王妃娘娘的了解也多些,叫過來就過來了,半點沒有誠惶誠恐的樣子。
“江老太醫,請坐,”遊蕊起身讓座,對於同行業的前輩,她一向都很尊敬。
這一下反倒是讓江老太醫嚇了一跳,趕緊謙讓,非得等著王妃娘娘坐下來他才坐。
遊蕊好笑,隻得再次坐好,還沒開口,江老太醫已經道:“娘娘輕老朽過來,是要問傅夫人的傷勢吧。”
“是的,”遊蕊點點頭,覺得這些能在宮裡待到現在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簡直能看透人心裡想什麽似的。
“是被打的嗎?”
江老太醫點了頭又搖頭,“是被打的,又不是尋常打,用的是衙門裡很是能讓人痛苦的那些刑罰法子。看脈象,傷得不輕。”
遊蕊眉頭皺得更緊,說道:“還請老太醫不要外傳。”
“不會的,娘娘不吩咐,下官也知道輕重。”
說完了事,江老太醫又道:“看娘娘面色,似乎有異,可需要下官品個脈。”
遊蕊笑道:“不用了,我知道是什麽原因。”
江老太醫一聽這話,忙道:“是老朽買弄了,不過還是要恭喜娘娘了。”
說完了正事,江老太醫便起身告辭。
沒一會兒,宿岩從外面進來,一邊解了腰間玉帶,一邊問道:“有什麽事?”
“宿岩,你說朝廷官員也會有家暴妻子的嗎?”遊蕊問道。
宿岩指了指外面,“叫太醫來不是因為你的事?”他還以為自家這個糊塗的小妻子是想正式把有喜的事告訴他呢。
“不是,遊蕊點頭,就把剛才出去玩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那什麽傅禦史,不會是就有虐待人的怪癖吧。”
宿岩想了想道:“叫人查查去?”
“不用了,就在眼皮子底下,待會兒我親自去看看。”遊蕊正好想給傅夫人送一些藥,“對了,你知道嗎?那個傅禦史都帶著他的丫鬟去處理案卷。”
宿岩驚訝:“有這事兒?”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放下狠戾的手段,他就頗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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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傅禦史一臉滿足笑意地帶著一個做小廝裝扮的女子,走進驛站暫居的一處客臥兼具的房間內。
傅夫人本來正在屋裡臥室內躺著,聽見外面的聲音,就是條件反射的一抖,趕緊從床上起身。
暮煙走進來,沒看見主母一樣,自去換衣服,同時說道:“老爺想喝普洱,夫人去沏一杯來吧。”
傅夫人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經過外間的時候,坐在桌邊的傅老爺不耐煩地看她一眼,“茶也不知道提前沏上,你是個木頭人嗎?需要人點一下動一下。”
傅夫人諾諾的,聽他說完話才小心地走了出去,剛出門幾步,就聽到裡面響起暮煙的聲音,“老爺,快進來換身家常的衣服,奴婢今日也很累了,就不出去伺候您了。”
傅夫人心裡一陣酸澀,還有些刺骨的恨意。
傅老爺又抱怨起那些奸滑的同僚來,說什麽這個人隻知逢迎,那個人隻知拍馬屁,激情地點評了一遍。
暮煙要去倒杯水給他潤潤口,一摸茶壺都是涼的,向外看了一眼,小心道:“老爺,夫人是不是還因為之前懲罰她的那件事生氣呢?”
“她差點害死你,我只是小施懲戒,她有什麽好生氣的?”傅老爺不耐煩說道。
“哎,老爺,你就是太不合流俗了些,”暮煙給他拍了拍胸口,“怎麽樣,夫人都是當家主母,老爺不該為了我對她施加處罰。”
“她算什麽當家主母,狗屁不通,還是什麽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只怕連秀才家的女兒都不如。”
暮煙笑了笑,失落道:“我倒是能了解老爺胸中塊壘,卻是出身太低了些。”
傅老爺扶住她道:“說什麽傻話,在我看來,你比那個王妃也不差什麽。”
“真的嗎?”暮煙眼睛明亮地看著傅老爺,嬌聲道:“聽說王妃有時候也會幫王爺看折子呢,我要更努力,爭取有一天比王妃還厲害。”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傳來一把悅耳的聲音,“恐怕不能了,因為我嫁的男人,比你巴上的這個好了不止千萬倍。”
暮煙猛地轉頭,看到從門口走進來的人時,一瞬間就臉色慘白無比,回想起自己剛才說的那兩句話,噗通一聲跪下來。
傅禦史也只能強自鎮定,行了臣下的禮節,說道:“王妃娘娘駕到,為何不提前通傳?”
不愧是乾禦史這行的,這不媚權勢的姿態還真是足足的。
遊蕊道:“我是來探視傅夫人的,不過話說回來,要是讓人通秉了,也聽不到你們說的話。”
“你很有勇氣,”遊蕊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道,“以一女子之身去插手官府事物,如果只是這點的話,我說不定會去跟王爺說一說,封你個你官當當。但是你這勾心鬥角地貶低正室夫人,靠著拉踩上位的手段,還真是惡心到我了。”
“還有你,你更會惡心人。”遊蕊看向堅定回視回來的傅禦史,“怎麽,完全掌控拿捏一個人的情緒很讓你有高高在上的感覺嗎?幫著一個小三欺負你的正室夫人,將她打成一個不值一錢的人?讓你成就感爆棚?”
傅禦史被說得臉色鐵青。
暮煙哭道:“王妃娘娘要打要罵,奴婢都認,但是請您別這樣貶低我家老爺。”
嘔,遊蕊忍不住,差點真得吐了。
跟隨而來的丫鬟趕緊上前扶住,又有人忙著去拿痰盂,找不到隻好暫時用桌子上的空茶杯代替。
遊蕊擺了擺手,眨掉生理性的淚花,沒想到第一次孕吐,竟然是因為這樣兩個惡心的人渣引起的。
“回去,”遊蕊說道。
這件事她不準備管了,實在是影響心情。
出來的時候,才看到傅夫人端著一個茶壺從拐彎處走來,遊蕊停下來,說道:“如果想告屋裡那個男人,就寫份狀子,我保證給你和離、拿走傅家全部財產的結果。”
傅夫人愣了愣,放下茶托就跪下來,哭道:“求王妃娘娘做主。”
“我讓人再給你安排住處,”遊蕊點點頭,快步走了。
到居處後,一直強忍著的惡心感才不再壓抑,都沒來得及找痰盂,扶著門口的臉盆架就吐起來。
不過因為還沒吃晚飯,吐出來的都是酸水。
遊蕊出門後就回內室看折子的宿岩大步出來,給遊蕊拍著背,喊道:“去請太醫來。”
等遊蕊終於不吐了,才急忙轉身端一杯水給她漱口,滿是擔心地看著她問道:“怎麽樣,好些了嗎?”
遊蕊點點頭,“好多了。”
“怎麽了這是?”宿岩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來,“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
遊蕊靠在他手臂上,“被一對人渣惡心到了。”
“那姓傅的?”宿岩皺眉問道。
遊蕊點點頭。
宿岩直接就道:“好,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讓人去查,然後立馬處置了。”
很快,來了兩個太醫,這還是出門之後,王爺這邊第一次傳太醫,於是就一來來了兩個。
江太醫下午來過一次,就沒再來,隻對兩個同僚說,今天要發財了。
現下第一個上前給王妃診脈的,立刻就明白江太醫為什麽說要發財了,他立刻起身道:“恭喜王爺,王妃娘娘遊戲了,差不多有兩個多月了。”
宿岩一臉平靜,太醫心中立刻就有些不把穩了。
第二個太醫診過脈之後,不確定地恭喜了兩句。
宿岩:這些太醫怎麽一個個跟鵪鶉似的,他妻子有孕了,連恭喜都不那麽真心誠意。還想拿賞錢?
不過賞錢總歸是要給的,否則外面人不知道又要怎麽揣度。
“賞,”宿岩說道。
然後兩個太醫才放心地深深鞠躬,後退著出去了。
遊蕊靠坐在床上,宿岩側坐在一邊,問道:“你想吃什麽?”
“皮蛋瘦肉粥。”遊蕊看著他,笑道。
宿岩想了想,“皮蛋性寒,改成蝦仁粥成不?”
遊蕊:那你問我幹什麽?
“就想吃那個,吃一點沒事的。”
宿岩忙抬手,“好好好,我這就讓人去做。”
真扛不住小妻子這樣撒嬌。
宿岩讓人去查,又是在驛站的人,傅家的事還是很好查清楚的,不一會兒就有人送了相關的材料過來。
遊蕊的瘦肉粥才吃兩杓,是的,瘦肉粥,皮蛋的蹤影根本看不見。
宿岩把材料給遊蕊晃了晃,問道:“你要不要看?”
“看看吧,應該不會有看著正主時那麽惡心了。”遊蕊還是很好奇一個男人無恥起來,能無恥到什麽程度的。
原來這夫妻兩個從剛上船那會兒就已經鬧出來不愉快,丫鬟其實是姨娘,很得傅老爺歡心的那種,傅夫人為了討好老爺,就把她裝扮成丫鬟帶上來。
因為沒地方住,要委屈姨娘睡地鋪,傅老爺對傅夫人就已經十分不滿,當天的晚餐時,傅夫人暈船,又讓傅老爺覺得顏面大失。
姨娘很會說話,本來讓她睡地鋪的,晚上就成了傅夫人睡地鋪,之後一直都是這樣。
到了寧州府之後,驛站安排得寬敞,傅夫人才有一個單獨睡覺的地方,至於姨娘,則一直和傅禦史睡主臥。
據傅夫人的控訴,兩人半夜要水,都是她給端的。
遊蕊看到這兒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好好一個正房夫人,能被人踩到這種地步,絕不僅僅是那兩人渣的欺壓,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自己先退了。
之後,寧州驛站發生投毒事件,好巧不好巧,那天傅禦史家的姨娘暮煙想吃糕點,傅夫人以自己的名義,打發人取來一些放盤子剩下的。
那裡面有兩塊是專給遊蕊做的那盤剩下的,暮煙吃了一小塊,後來因要忙著給傅禦史準備外出的衣服而放在了一邊。
不多久,暮煙就痛得捂著肚子倒在地上,後來還請了太醫去看診,傅禦史當時就要處置傅夫人,說她是故意謀害他心愛的心意相通的女人。
暮煙求情,說是王爺那邊才剛發現含有大量砒霜的點心,他們現在鬧出來肯定惹人矚目。
於是一等就等到了閩州府,為了不讓外人看出來,暮煙還想出用一些不容易讓人看出傷口的刑罰的主意。
傅禦史什麽都有涉獵,也經常去大理寺,對各種刑罰如數家珍,一晚上給傅夫人上了好幾種刑,讓她哭著求饒認錯發誓再也不敢了才罷。
遊蕊看完就是一個感覺,趕緊把這對渣男渣女處理掉,不能還留著過年了。
只是沒等宿岩把對他們的處罰結果傳下去,侍衛就急匆匆走來稟報一個消息:傅禦史撞柱自盡了。
侍衛呈上一張血書,道:“他撞柱前留下血書,說是不堪王妃娘娘的侮辱,要以死、”
宿岩抬頭,輕飄飄的一個眼神過去,侍衛立刻停止了接下來的話。
“死了嗎?”宿岩問道。
“還有一口氣,”侍衛說道,“奚老爺子已經趕到了,說是救活的機會不大。”
“救一救,讓他拖幾天再死。”
侍衛道是,又欲言又止。
“是不是那個姨娘也自盡了?”遊蕊問道。
侍衛點了點頭,“上吊。”
“下去吧,”宿岩擺了擺手。
遊蕊心裡有些不好受,她的威力那麽大嗎?能把一個禦史逼死?
宿岩說道:“別多想,這家夥就是看到我讓人去問話,知道這下子要丟了名聲、丟了前途,接受不了才要用這招兒。至少能在史書上博個剛正不阿的美名。”
遊蕊想象了一下,以後的電視劇中,自己不就是那種一點腦子都沒有的反派了嗎?禦史是不是都這樣?
看到她的表情,宿岩笑道:“別瞎想,我不會讓他的謀算得逞的。”
這種事,傳出去很容易被一些容易瞎想的讀書人演繹成奇傳,他要做的只是提前交給文筆好的人,把這件事從另一個角度先給解讀出來。
遊蕊聽了,說道:“我先讓人去問問傅夫人會不會寫,她是當事人,寫出來的更能帶有濃烈的感情。”
宿岩道:“也好。”
晚上,遊蕊就做了個噩夢,雖然宿岩跟她分析了傅禦史的目的,但她到底是沒有手刃過別人的,心裡那種不舒服、惶恐的感覺在醒來很久後才褪去。
宿岩抱著她安慰了半夜,對傅禦史連帶著所有傅姓的族人都反感起來。
第二天又有侍衛來報,說是傅禦史在奚老爺子的搶救下並沒有什麽事。至於那位姨娘,沒再提。
遊蕊也沒有問,實在是很影響心情, 就像是你還沒一個人開始吵架呢,對方就已經哭得不要不要的,然後招惹了一群人的同情。
這兩個人的名字,遊蕊是不想再聽到了。
“對了,”宿岩跟遊蕊說起別的事,“一年前離開的那些外邦人中,有幾個已經帶了許多的本國特產回來了。待會兒見見?”
遊蕊想到之前吃了好一段時間的巧克力,笑道:“好,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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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祝老爺剛梳洗好,準備去吃早飯,管家來報說:“老爺,楚家的,趙家的家主在外面等著的,說有事問您。”
問就問,祝老爺直接起身,“走,我還想去找他們呢。”
祝家的客廳內,祝老爺人一過來,屋子裡坐著的兩個中年男人便站起身,楚家家主仗著是祝老爺的舅舅,直接就問道:“你怎麽回事?之前不是說好的、”向外看了看,低聲道:“煽動那些佃戶們的情緒,讓他們跟官府鬧一陣子好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