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母說道:“那你能怪誰,一個月前你們就換回來了,你這一個月都白吃飯的,怎麽不把王爺的心攏回來了?別管當初是誰嫁的王爺,你第一個男人就是他,我不信他心裡對你一點掛念都沒有。”
遊蕊芸說不出話來,她從擷芳殿跑出去那一次,找到他就是這麽說的,但他說什麽,他只是很不在意的說了一句話。
“把蕊兒換成你,你配嗎?退一萬步來說,第一個男人是本王的女人,此前有十幾個,不如把她們請來,陪你聊聊?”
遊蕊芸就知道,這樣的委屈,根本得不到那個男人的半分垂憐。
“他那樣的人,會在乎一個女人的第一次嗎?”遊蕊芸看著母親說道,“只有血脈,才能讓他動容。”
遊父覺得這個話題他不適合聽,但離開之前,還說道:“有個血脈是好,但你不是沒懷孕?那可是攝政王,為了一家人的命,我也不同意你胡謅去欺騙攝政王。”
遊蕊芸看到父親轉身離開的背影,那無能沉悶的模樣,讓她覺得厭煩極了。
“娘,你幫幫我,”她看向母親。
遊母根本不敢幫,一提起孩子的事兒,她就會想到先前胡亂摻合大戶人家小妾生孩子,最後被關到縣牢中的大嫂。
以前還覺得自家省心,現在,唉,遊母歎口氣,說道:“原先那個,幫你二哥弄了個玻璃廠,挺賺錢的,就算以後不能嫁人,你這一輩子也比那些有男人的強。孩子的事兒,就別想了。”
遊蕊芸氣得起身就走,找到她原先住的房間,發現床鋪還好好的,心裡暖了暖。
她坐在床邊,摸了摸肚子,想道:或許已經懷孕了呢?
遊蕊芸回到月牙村的事,沒有激起多大的波瀾,盡管遊母得意地向村人說過,她爹娘給她名字取得好,她叫徐有鳳,現在果然是有個鳳凰女兒,各種暗示遊蕊嫁入了高門。
但對於村裡人來說,他們頂多相信那溪田是個衙門裡辦事的,那樣的人家,對於他們普通小農戶來說就已經是高門了。
遊母還說更高,大家都只是笑笑當她吹牛,至於這天去遊家做工、批發辣片的人,見到此刻在家的遊蕊芸,也以為她是回娘家來了。
遊蕊芸當然不可能跟村人說,她是被休了回來的,於是幾天內,她遇見的村人都對她十分客氣,連陳宏的那個老娘,以前一點都看不上她的,也賠著笑臉過來討好她。
如果不是被休,這樣的生活對於遊蕊芸來說簡直是太如意了。
然而在京城,情況卻大不相同,攝政王府的下人把遊蕊芸送出京城的那一刻,王妃被休下堂的消息,就長了腿兒一樣在內城各大家庭傳播開來。
柳夫人也很驚訝,她丈夫是通武侯,在外面的消息還算靈通,回家把這個事情告訴她時,她正頭疼外甥女陳若蘭的婚事,聽見這話,最先想起來的,就是當初女兒生孩子,那攝政王妃對她的態度。
“我早就看出來了,那個女人遲早要被厭棄,”柳夫人收斂驚訝,眉眼間卻有些神采飛揚,“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通武侯在旁邊坐下來,說道:“你別只顧著說風涼話,聽說王爺前天晚上外出打獵,又帶回來一個女子,今早,禮部的幾位官員都被召到王府去了。恐怕,王爺又要大婚。”
柳夫人又一次驚訝,嘴張著眼睛瞪大,“嘖嘖,沒個人能管著,這都什麽事啊。”
“你管什麽事兒呢?”通武侯很不滿妻子的不抓重點,“去開庫房,看看有沒有什麽好東西,到時候給王府送去,我閑混著就閑混著了,兒子也能這樣嗎?你別這這那那的,等新王妃進王府之後,你客氣點,禮貌點。”
柳夫人被訓得沒臉,僵硬地點點頭,又道:“這眼看著都要過年了,王爺的大婚得到年後吧?”
“我也不清楚,你先準備好禮品就是,”通武侯說完,甩袖子離開。
柳夫人沒有立刻去開庫房,而是坐在那兒端起一杯茶,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夫人,小姐回來了。”
丫鬟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柳夫人從思緒中回神,起身接住大步進來的女兒,問道:“風風火火的,什麽事啊這麽著急,錦年華年呢?”
柳若芬直接問道:“娘,攝政王真的休妻了嗎?”
她現在和丈夫的感情很一般,平日見面的次數也有限,今天想到街上轉轉,聽到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也只有回娘家來求證。
柳夫人點點頭:“八成是真的,你爹剛才跟我說的,還說已經有禮部的官員去了攝政王府,新王妃馬上要進門了。”
柳若芬罵了句“不要臉”,柳夫人趕緊堵她的嘴,斥道:“你個死丫頭,胡說八道什麽?你跟前王妃關系好,但也別連累一大家子。”
柳若芬站起身道:“我要去王府。”
柳夫人一把拉住她,“你不是一個人,做什麽事先想想家裡的人。再說,這事兒是必然的,前王妃出身那麽低,她娘家不能給她做主,外人還能怎麽樣。就算是她娘家能給她做主,面對攝政王,誰敢啊?”
柳若芬道:“我也不能什麽都不說吧,要不是王妃娘娘,我早就死了。”
“那你說了什麽能管用嗎?”柳夫人問道,“而且,便是女婿想求見,王府那邊也不一定見。你是誰啊?”
柳若芬不說話。
柳夫人又耐心道:“說起來,也是前王妃不聰明,都成了王妃了,平日不說多開幾個宴席,和咱們這些夫人們打好關系,只知道做什麽穩婆。現在她被新人踩下去,誰能站出來幫她說話?你別去隻顯著自己。”
“知道了,”柳若芬不耐煩母親的嘮叨,答應一聲抽胳膊就走。
與此同時,玻璃廠坊後面的住房內,小黑蛋看著突然回來的二叔,問道:“二叔,姑姑是不是真的被休了?”
遊松正在收拾東西,王府進不去,他準備回家看看去,摸了摸小黑蛋的腦袋,再看向還坐在床上看書的衛不恕,道:“我要回村裡一趟,你們跟不跟我一起回去。”
衛不恕搖搖頭:“二伯,我們不回去了。”
這些天,他們兩個雖然是住在這邊,但每天都會去外面的私塾上學,還是當初從王府出來之後,二伯給他們找的地方讀書。
“也行,我明天一準回來,你們兩個不要亂跑,有事就去找葛管事。”遊松說道。
兩個孩子乖乖點頭。
遊松拿了馬鞭子和一袋銀子就出門離開,小黑蛋到門口看了會兒,轉頭對衛不恕說道:“小恕,我們為什麽不跟二叔一起回去看姑姑?”
衛不恕看著這孩子,心裡歎了口氣,說道:“我們是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他是在跟著小黑蛋離開王府來找二伯之後,才漸漸察覺當日那個姨姨不對勁的,盡管他一直擔心攝政王會辜負姨姨,但真的被辜負了,姨姨絕對不會是那天的表現。
而且,姨姨從不喊攝政王王爺。
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前世的衛不恕,突然想到了前世聽到過的,遊掌櫃那個妹妹。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是前世聽到的東西太片面,現在卻忍不住想,是不是之前救他的和被休的那個,根本不是一個人。
剛才他和小黑蛋出門,不僅聽到王妃被休的消息,還聽到攝政王馬上又要娶妻的消息,衛不恕想去王府看看,事實和他猜想的一樣不一樣。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姨姨和他真的是同樣有奇遇的人,那麽她現在是和他們沒有關系的人了,還有必要讓她再和遊家人有什麽牽扯嗎?
“小恕,你在想什麽?”小黑蛋的聲音讓衛不恕回神,他說道:“在想先生講的一句話,不知道何解。”
小黑蛋:“你一點都不擔心我姑姑?”
見小夥伴生氣了,衛不恕忙道:“我也擔心,可是我們都是小孩子,等長大了才能幫姨姨啊,等二伯回來了,我們問問他怎麽樣?”
小黑蛋想了想道:“我們可以去王府後門,讓人把玄白叫出來,問問他。”
其實他更想直接去王府打姑父一頓,不過知道自己的小身板,可能連一個侍衛都撂不倒,才沒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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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蕊在王府歇了兩天,想去婦幼院上班,這天早晨吃過飯就和宿岩說起,宿岩沒說什麽,卻是命人取來黃歷本,對她道:“你看今天是初幾?”
“臘月,二十?”遊蕊驚訝,“怎麽就臘月了?”
宿岩說道:“你回去了一個月。”語氣多少有點哀怨。
遊蕊幾乎把在現代那一個月的時間忽略了,還以為是十一月多呢。
“可還不到放假的時候,我想去看看。”
宿岩隻得實話實說,“我還沒幫你想好借口,你回去那些孕婦可能沒什麽感覺,但你那些護士肯定會能感覺出來不同的。雖然你和先前那個女人外貌上很像,但仔細看差別還是很明顯。”
遊蕊明白了宿岩的意思,她這換個殼子回去工作,還取代原先的“自己”成了王妃,是個有腦子的人都會猜這是什麽情況。
但是婦幼院那邊,她總不能就不要了?
“長久下來,咱們府裡的下人肯定也會看出來,我會不會被當成妖怪燒死啊?”遊蕊擔心問道。
宿岩在她額頭彈了下,笑道:“你這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麽,要是真看見妖怪,害怕的是凡人。不過你這樣的,頂多被當作一個奇談。”
“我想,給你弄一個比較神奇的身份,”說著撐起一邊額頭,打量著遊蕊,薄而漂亮的唇勾起笑意。
遊蕊被他看得無語,這目光好像都能閃出星星來。
“什麽神奇的身份?”
宿岩笑道:“具體的還沒想好,所以我才想讓你在家休息幾天。婦幼院那邊你別擔心,叫府裡的下人去看看情況,傳達你的意思就是。”
既然馬上就是春節了,還跟上一年一樣,二十三就放年假,不過今年需要排個值班表,假期期間,每天要有兩個人在婦幼院值班。
但家裡不在京城的,可以不用值班。
還有值班期間的日薪和福利。
遊蕊說道:“那我寫個條子,後天派個人送去婦幼院吧。”
“行,還有一件事,”宿岩像是突然想起地說道,“禮部說最快能趕在二十八把婚禮的一切事宜準備好,我們年前成親?”
遊蕊覺得早晚都得麻煩這一場,趕早不趕晚,便點了點頭:“好。”
至於她的嫁妝,根本不用她管,宿岩直接是讓王府的人準備的,而她之前從家裡帶來的那十幾箱東西,他也讓人每種挑了一樣裝了一個箱子。
婚禮準備起來,遊蕊才發現,一切都不用她操心,每天看幾個帳本子,吩咐幾句話就好了。
到二十三,宿岩也封了印,京城各大衙門,除了那些不能停轉的,都一一閉衙,有個別清水衙門,能到過了上元節再開印。
隨著王府換上紅裝,距離京城比較近的一些地方,也都送來賀禮。
王爺的二婚不是二婚,只要王爺表現得看重王妃,便誰也不敢糊弄,更何況,不知從哪天開始,外面流傳起一個說法。
王爺其實不是二婚,王妃娘娘是天上掌司仙草園的仙女,先前下凡,就是借了前王妃的身體,後來與王爺真心交付,才又真身下凡來的。
王爺再迎娶一次,是對仙女的喜愛與尊重。
一些老百姓說得津津有味的,都覺得攝政王和王妃娘娘之間的故事離奇、好聽,但官場眾人,以及廣大讀書人,都呵呵了。
攝政王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老謀深算,不知道派什麽人散播出來這樣的傳說,一來,他拋棄發妻另娶新歡的帽子被摘下了,二來他還成了承上天看重的“真命天子”。
你想想吧,人家娶的是掌司仙草園的仙女, 說不定還能吃幾丸仙女給的仙丹長生呢,這還不不夠表明上天對他掌權的認可嗎?
最可悲的是,民間那些老百姓,竟然一致的都認可了這個傳說,有讀書人想跟那些說起這個就興奮的老百姓講道理,反而還沒開頭便被噴。
京城的老百姓都說,王妃娘娘要不是仙草園的仙女,怎麽能救那麽多孕婦?
有人神神秘秘地跟那講道理的讀書人說:“記得一個多月前有人鬧事,說王妃娘娘接了一個梅毒的孕婦嗎?”
“那人是京郊的,現在已經好差不多了,就是王妃娘娘叫人送的藥。”
外面議論的熱鬧,遊蕊在王府也知道了,自從前天宿岩把這個說法跟她說著編好,讓暗衛傳到民間之後,他們就一直關注著輿論動向。
看到今日的密報,遊蕊差點笑倒在宿岩身上,一開始她是覺得不會有人信的,沒想到大部分人竟然還信得真心實意。
宿岩扶住她的肩膀,笑問:“有這麽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