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蕊兒出門之後,宿岩回來換了身衣服,便也要去政事堂,小家夥躺在嬰兒床上,揮舞著小手臂啊啊出聲。
宿岩已經轉身,此時又頓住腳步轉了回來,到嬰兒床邊,看著那個脆弱稚嫩的小生命,竟覺著小孩子挺可愛的。
況且,只要一想到這小孩是蕊兒自己的血脈凝成的,他心裡的憐愛、疼惜之情就不自覺地產生了。
小嬰兒白白嫩嫩的,滿月後也長開了,雪團兒一般的,那旁邊守著的婢女嬤嬤,都暗暗盼著王爺快點走,然後他們好有時間陪著小世子玩呢。
不過宿岩站在小床邊看了會兒,開口說道:“將他帶到政事堂。”
他還是親自照看吧,蕊兒去婦幼院不好帶著孩子,但她心裡肯定是不放心,既然讓他照顧小孩,他就得照顧好了。
婢女們什麽話都不敢說,隻得快速把小世子需要用到的東西收拾一下,交給外面的侍衛。
政事堂她們是不能進的,也就不跟去了。
張嬤嬤是統管小世子日常用度的嬤嬤,見王爺把小世子帶走了,她不敢說什麽但十分不放心,跟著那抱小世子時拿著一股大陣勢的侍衛走出老遠,終於不能再跟了,才小聲提醒道:“你們找幾個細心的小太監,好好照顧小世子。”
被包被尖尖蓋著的小家夥,卻是在到政事堂一路上都很安靜,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眼前雖然因為遮蓋有些暗,但並不妨礙他聽聲音。
那侍衛也是驚奇,因為他同樣有個兒子,那小子就從來沒有這麽安靜的時候。
果然不愧是王爺的種啊。
侍衛心裡想著,小心翼翼地把包被放到政事堂內已經被安置好的小吊床裡。
已經到來的兩個政事堂官員,看到這兒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個孩子吧?
王爺還要看孩子,王妃呢?
正想著,那包被裡就傳出來小孩子奶軟奶軟的啊嗚聲。
官員:怎覺得王爺家的小世子,比起一般小孩子也要招人喜歡呢?聽得心裡軟軟的。
侍衛把包被掀開,見小世子兩顆黑眼珠一會兒瞅瞅這一會兒撒撒那,這明顯是有精神頭得很呢。
要不是還記著自己的身份,就要掐掐小家夥比嫩豆腐還嫩的軟乎乎小臉蛋了。
“王爺,小世子醒著,需要叫一兩個人進來哄著嗎?”退下前,侍衛問道。
“不用,”宿岩說道,“他很聽話。”
之前不滿月的時候,都是蕊兒帶著,這小家夥聽話得很,雖不至於從來不哭鬧,但哭鬧起來時只要蕊兒抱起來一搖晃,他立刻就不哭了。
而他過去逗一逗,小家夥十次裡十次給面子,每次都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對於帶好這個小家夥,宿岩十分有信心。
大概過了不到一刻鍾,今天需要過來議事的六部大臣都到了,再加上一些做記錄的文員,長長的一張桌子就差不多坐滿了。
今天主要需要討論的,就是在西南川州修建鐵路,以及關於東北邊境上其他民族和榮國人民之前發生的一個小武力爭端事件。
人到齊之後,宿岩點點頭,示意大臣們開始討論。
寬敞的廳堂內響起說話聲,一開始是很有序的,漸漸地便出現搶話、反諷等現象,音量也因為情緒變化而不斷加大。
奉命站在小吊床旁邊的小太監擔心世子被嚇到,低頭一瞧,呵,世子正抱著自己的一隻腳丫子,一邊啃一邊豎著耳朵聽那些說話聲呢。
宿岩看似漫不經心地聽著,實則在場每個人的動作神態都被他收入眼底,察覺到那小太監有動作,就看過去一眼。
小家夥還是比這些政事重要的。
可能是看到新鮮的面孔,那小太監的腦袋都離開了吊床上方,他還是斜著烏溜溜的眼珠去看人家,嘴裡時不時啊一聲,像是在跟人打招呼。
不過一上午不見他爹娘了,小家夥倒也不吵不鬧的。
坐在小吊床這邊的大臣,聽到小孩子的聲音,驀然想起來王爺是帶著小世子來的,不自覺把剛要跑出來的高嗓門壓低許多。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時辰,小吊床那邊依舊安安靜靜的,小太監正要請示,需不需要給小世子喂牛乳。
就聽突然的哇一聲從小床上傳出,緊跟著便是越來越密集的哭聲。
宿岩立刻停下話頭,站起身三兩步來到小床邊,一句怎麽了沒問出口,鼻端就聞到一股很明顯的臭味。
這小家夥拉屎了。
宿岩轉頭吩咐小太監,“把那個包袱拿來。”
包袱裡有婢女收拾出來的,給小世子換的一遝尿布。小太監拿起包袱,趕緊送過來。
宿岩打開包袱,拿起一張柔軟的尿布,給小家夥換之前,還拿在手裡暖了暖。
小太監很有眼色,趕緊拿起被王爺丟在一邊的那一兜,也不敢捏鼻子,就那麽提著快步送到外面讓人去處理掉。
至於長桌上,剛還商討國家大事的幾人在看到王爺這般熟練的給一個小兒,換尿布,都有些恍如夢中的感覺。
這是真的嗎?王爺竟然會換尿布!
殊不知,宿岩給小家夥擦屁屁時,看到他被屎尿淹得有些發紅的小屁蛋,一陣心虛。
這要是蕊兒回來看見,肯定會心疼的。
小孩子的皮膚怎麽這麽嬌嫩?
憑宿岩對著小家夥的了解,從他拉到他哭,這中間應該不超過半刻鍾的時間,就這還淹紅了。
拿濕潤的綿軟布料給小家夥擦好,宿岩吩咐小太監,隔一會兒就看看用不用換尿布,洗了洗手便重新坐回主位上。
大臣們都有些,恍恍惚惚。
王爺現在似乎更懼內了,這件事大家還是都爛在肚子裡吧,免得外面都議論,王爺丟不起那個人,不敢怎麽樣王妃,反而找他們麻煩。
當下眾人交流一個眼神,提起筆,繼續記錄王爺無縫銜接起的去換尿布之前的話。
中午,大臣們先後退下,宿岩叫幾個記錄員把今天的一些政策整理好交給侍衛,就起身去抱小吊床裡的孩子。
這一上午小家夥喝了兩次奶,一次都沒鬧,此時已經睡覺了,兩隻小手窩成拳頭舉在兩邊,挺乖巧的樣子。
宿岩彎腰把小家夥抱起來,笑道:“不錯,挺給你爹面子。”
熟睡中的小家夥時不時嘬兩下嘴唇,可能是做夢也在吃奶。
宿岩笑了下,心裡卻有些不爽。要不是蕊兒堅持母乳喂養這小家夥,非得給他找十七八個奶娘,省得總是纏著他媳婦。
小家夥一睡就睡到半下午才醒,宿岩在紫極殿批改奏折,因為有嬤嬤婢女看著,小家夥醒來他也沒管。
直到殿內傳來的哭聲不住點,他隻好放下筆走進去接過在嬤嬤懷裡不停哭的小家夥,問道:“怎麽回事?”
張嬤嬤說道:“剛醒來時還好好的,可能是一直找不到娘娘,小世子連奶也不吃了,我們怎麽哄都哄不住。”
這時宿岩抱著小家夥,他倒是不大聲哭了,但依然小聲哼哼著抽噎。
宿岩摸了摸小家夥的額頭,感覺不燙,放下心,說道:“再熱一瓶奶。”
之後他就抱著小家夥來到外殿,再喂奶,這小家夥也就喝半瓶又嗚哇嗚哇地哭鬧起來。
宿岩無法,隻得抱著他在殿內走動著,好些了,想坐下來看會兒折子,這小家夥就又哢啪哢啪開哭。
“你是不是故意跟我過不去?”看著小家夥淚汪汪的大眼睛,宿岩問道。
小家夥看著他,安靜一會兒,然後又哇哇大聲哭起來,聲音比剛才還大。
宿岩還從沒有被人這麽挑釁過,可是這麽點個小東西,又不能打他,況且現在打了他,待會兒蕊兒回來,自己肯定也要挨打。
認命地站起來,宿岩抱著小家夥再次在殿內走動起來。
於是小家夥的哭聲漸漸小了,但他也不是不哭,就是小聲地哼哼著,還夾帶著一兩聲哭泣過甚時忍不住的氣聲。
宿岩覺得還挺好玩的。
那邊,張嬤嬤看王爺把小世子哄得差不多了,便過去想接過來,總不能讓王爺一直這麽抱著吧。
別說攝政王了,就是普通人家也沒有讓一家之主這麽帶孩子的。
宿岩手臂的確有些酸了,張嬤嬤伸手接,他也順勢遞過去松開手。
哇哇哇!
哭聲又響徹殿內,此時宿岩的手臂還沒有完全放開那小包被,他看看哭得要死要活的小東西,很懷疑他身上是不是裝了什麽靈敏的探測器。
就像那本電子書中提到的,但凡重量或壓力少那麽一點,都能感覺得到。
張嬤嬤還真怕王爺惱了,忙說道:“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小世子其實是跟您親近呢。”
宿岩沒理會,說道:“下去吧,我抱著他。”
張嬤嬤便退到一邊。
過了會兒,眯著眼睛的小家夥又不滿足於只是抱著他慢慢走動了,得出個新花樣,他才不會大聲哭鬧。
這半下午直讓宿岩覺得,比當初練武一天還累。
當聽到門口傳來蕊兒的聲音時,宿岩真是迫不及待要把小魔星交給她。
看到這一個哼哼,一個跟受了多大折磨似的父子倆,遊蕊又心疼又好笑,放下給兒子買的那些虎頭帽虎頭鞋,她趕緊的洗洗手就把兒子接了過來。
似乎是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小家夥半閉著的眼睛睜開,也不哼哼了,揮舞著手臂哇哇哭了兩聲,然後在母親輕輕地拍撫下,就徹底不哭了。
遊蕊抱著兒子走去內室,宿岩也跟了進來,等看到這小家夥的變化,立刻說道:“我也這麽哄他了,他怎麽一點都不聽。”
遊蕊笑著看他,“咱們兒子是熟悉我的氣息,我一直不在,他可能不安吧。不過他很給你面子了,要是只有嬤嬤婢女她們,他現在只怕嗓子都哭啞了。”
宿岩挑眉:“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他!”
遊蕊掀開衣襟,給安靜的小家夥吃些母乳,宿岩又不滿意了,說道:“等他半歲了,不能再讓他吃你的奶。”
遊蕊抬腳踹了宿岩一下,宿岩忙蹲下來拖住她的腳踝,笑道:“是我失言了,蕊兒,我剛才看你捎了虎頭帽, 是給小家夥的嗎?”
“嗯,”遊蕊點頭。
宿岩便問道:“我的呢?沒給我帶個什麽禮物嗎?”
遊蕊:“你還跟小孩子一般啊。”
宿岩歎氣道:“我覺得我失寵了,在你心裡沒有以前重要了。”
“那明天給你帶禮物。”遊蕊說道。
兩人這一時的閑話之間,小家夥竟然已經睡著了,遊蕊讓宿岩站起來,小心地把兒子放好,對他道:“明天我帶他去婦幼院吧,別耽誤你的工作。”
宿岩圈著遊蕊的腰,跟她一起看著床上的小家夥,說道:“我應付得來,等他習慣了你回來的時間,應該就不會鬧了。”
遊蕊轉過身,抱住宿岩:“那就要辛苦你一段時間了。”
“我可不喜歡聽這樣的話,”宿岩一手撫著她的後腦杓,低頭看著她道:“今天一天我就知道了,雖然有諸多丫鬟下人,其實你比我更辛苦。”
婚姻之中,最難的就是體諒對方,遊蕊是知道孩子是他們兩個的,他們兩人都負有照看的責任,但卻也看得到宿岩平時的工作有多忙,所以並不會強求他一起帶孩子。
不過也沒想到就是了,曾經那個說出後院都歸她管的大直男宿岩,現在能克服古代男人的統一毛病,不把教養孩子的責任都堆在她身上。
遊蕊便笑道:“如果你應付不來,要告訴我。”
“我現在就有些應付不來,”宿岩的手指按在遊蕊唇上,“能不能充一下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