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蕊拍了拍小白的腦袋,道:“別嚇人了。”
這話還沒有落下呢,街口又出現一群人,打頭的是差役,後面跟著的都是壯漢,一個個手裡拿著棍棒繩索,看來是要抓老虎的。
待看到那隻白老虎特別乖巧地站在一個女子身邊時,這些人的腳步都不自覺頓住。
雖然都猜的出來,京城裡能出現的老虎定然是哪家富貴人家養的,但是也沒能想到,這老虎跑出來,是尋主人的?
“差爺,快把他們這隻老虎給帶走,”小青年大著膽子說道。
但過來的差役都知道先前那老李,就是給這個婦幼院找事兒才被趕出衙門的,捕頭也告誡過他們,以後巡邏的時候對這一條街的人都要客氣著。
當下誰搭理那小青年?
一個差役說道:“既然這隻老虎是有主的,大家也別說要打虎了,走走,都回去。”
遊蕊摸了摸小白的腦袋,道:“稍等一下,我們這裡正好有件事,需要官府幫忙主持一下公道。”
那顫巍巍剛爬起來的婦人又一下子跌坐下去,看向遊蕊道:“你--”
她是怎麽都沒想到這婦幼院的什麽大夫竟然主動叫住官府的人,一下子慌張地看向外面的小青年。
遊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對差役道:“還有這位,剛才一直挺熱心地幫這位大娘,你也陪著走一趟吧。”
小青年揣在袖子裡的手都是抖著的,表面卻很是平靜,說道:“去就去,誰怕誰?”
差役走過來,“那就都一起去吧。”
這些都是常在街面上辦事的,一眼就認出小青年後面那些個痞子,猜出來他們都是小青年雇來起哄的人,既然是來給婦幼院找茬的,自然要都一起帶走。
府衙裡,張知府自然是有很多事要忙,聽到差役來報可能有人給婦幼院鬧事,當即就想自己親自去處理,不過想了想,還是又坐了下來。
他不是個拍馬屁的人啊,一點小事也湊上去這樣太明顯了,還是叫文師爺去吧。
於是正在班房幫老爺篩選卷宗的文師爺就被喊了過去,倒不用升堂,找個空曠的房間,把那幾個人帶進去一問,文師爺很快給問出來真相。
遊蕊是當事人,自然也跟著來了,見這文師爺問案的手段,心裡是挺佩服的。
文師爺不僅擅長問案,還精通大周律,故意害兒媳婦流產然後去婦幼院訛人的鄭婆子判三個月,小青年和他背後的回春堂則既罰又判,至於那群負責起哄的痞子,拉去鬧市,當眾每人打十板子。
主導這事兒的回春堂少東家一臉不平,嚷嚷著要見張知府。
文師爺冷笑道:“韓少東,知府大人把這件事全權交給我辦,你此事證據確鑿,不得再喧嘩。”
韓少東怒著臉道:“我不服,我也是被人鼓動的。”
文師爺瞄了眼旁邊那婦幼院大夫的臉色,哦了聲,說道:“說來聽聽,若是情有可原,未必不能給你減輕一些刑罰。”
到這會兒自己爹都沒來,韓少東也不敢再扛著,能說的都說了。
“一個月前,我和一眾朋友去郊外遊玩,認識了一個容貌嬌俏的女子,見她言談不俗,我就和她多來往了幾天,”韓少東說到這裡時,臉上不自覺帶出幾分鄙視,“我本來以為她是哪個青樓裡的,熟悉之後她說她是那個什麽遊氏婦幼院的。”
不看人家的主事人還在這兒嗎?你這鄙視的語氣怎麽回事?文師爺咳了咳,道:“說重點。”
韓少東道:“幾天前傍晚,她拿著藥方子找到我,說給我家出氣的機會來了,那是個墮胎的方子,她讓我找個懷孕的人照方抓藥,然後喝了去婦幼院鬧事。”
按說他的計劃很美,他找的是一家窮的揭不開鍋的人家,男人還在床上癱著,這女人懷的胎也不穩當,讓她去辦這事很保準。
韓少東到現在也不明白是哪裡出了差錯。
遊蕊卻一下子明白,或許是那個女人根本不舍得把孩子墮掉,昨天才沒有將這位韓少東給的藥方子拿出來抓藥。
“是否可以派人去鄭家看一看,那鄭家的媳婦是真的已經流產了嗎?”
文師爺自然沒有不答應的,當即差了兩個差役,順帶著還讓帶上一個仵作,畢竟在衙門通一點把脈的就是仵作了。
剛才已經認命的鄭婆子一下子向前撲了兩步,抓住文師爺的衣擺,哭道:“大人,我兒媳婦剛流產,真得再受不起一點驚嚇了。”
要是讓韓少東知道自家人在糊弄他,一家人在京城就待不下去了。
遊蕊說道:“你是擔心流產的兒媳婦受不得驚嚇,還是擔心你兒媳婦受了驚嚇,本就不穩的胎保不住?”
鄭婆子轉頭,惡狠狠地看向遊蕊,“你家的冤屈都已經清白了,你還追著不放做什麽?就不能給我們這樣的人家一條活路嗎?”
遊蕊表情不變,道:“你配合韓家來我婦幼院鬧事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你們要堵的是我整個婦幼院五六十個工作人員的活路?”
鄭婆子卻半點不心虛,道:“你們開得起婦幼院,怎麽可能因為這小小的一件事開不成了?現在我們家的事,跟你們也沒有什麽關系,你為什麽非要管?”
文師爺聽不下去了,揮手道:“拉下去,堵上嘴。”
鄭婆子一被拉下去,房間內瞬間清淨了,文師爺示意韓少東繼續說。
韓少東被打斷了思路,想一會兒才道:“我拿到藥方子,覺得來抓保胎藥的鄭家媳婦很適合,就與他們商議了此事。然後,就是現在了。”
也是冤枉,他們什麽都沒做成,為什麽還要被抓起來?
遊蕊問道:“給你藥方的人,叫什麽。”
韓少東雖然跟這位婦幼院的人是對立的,聽到問話,抬頭看到她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呆了呆,心生好感。
“她說她叫,馮花。”
跟著遊蕊一起過來的就是馮花和周小佳,聽見這話,兩人的神情都驚了下。
遊蕊笑著側過身,讓身側的馮花站出來,問那韓少東:“認識嗎?”
韓少東這才把目光挪到馮花臉上,覺得自己的眼睛瞬間從天堂回到了人間,搖頭道:“不認識。”
“她就是馮花,”遊蕊說道,“你認識的那個女子,可有什麽明顯的特征?”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人帶到婦幼院,叫他去認。
聽到這話,韓少東呆了一瞬,才意識到自己也被騙了,馬上說道:“那女人個子不算高,小小巧巧的。鼻子窩裡有個小痣,看著還挺好看的。”
剛巧進來衙門打點,跟隨差役走到這房門外的回春堂韓老爺閉了閉眼睛,這個兒子是完全被家裡的老母親給護成個廢物了。
“文師爺,”整了整神情,韓老爺大步走進屋內,先向文師爺施了一禮,才轉向一旁的遊蕊,拱拳躬身道:“遊院長,逆子不懂事,冒犯了。”
遊蕊避了避,不受他的道歉,都是醫藥行業的人,就算沒見過也相互聽說過,這韓家的回春堂就是以婦科聞名的,她的婦幼院算是搶了他們至少一半的生意。
這韓家小的是個紈絝子弟,不會遮掩自己的心思,但老的看著態度挺好,心裡卻也未必不是同樣的厭惡遊氏。
“文師爺,既然已經沒有我們的事,我們就先走了。”遊蕊向文師爺施了一禮。
嚇得本就隻挨著個椅子邊沿坐的文師爺趕緊站起來,合拳低頭道:“夫人自便,這些人自有我們處置,絕不會徇私枉法一分。”
見文師爺如此客氣,韓老爺心裡一咯噔,多年來在社會上打滾的經驗讓他明白,這位遊氏的夫人背後定有大靠山。
此前遊氏的生意那麽好,都沒人敢去給她家使絆子,自己就該猜出來的,這次真不該放任兒子行為,想著讓他試探下遊氏的底細。
他忘了,有些人的底細是根本試探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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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陽光很明亮,一場雪後,空氣更加清新,天空也藍得跟水洗一般,離開府衙的一段距離,有一片地上的雪沒有清理,踩上去嘎吱嘎吱的,讓人沉悶的心情好了不少。
周小佳說道:“淑雅為什麽要鼓動別人害我們婦幼院?”
馮花扯了扯她的袖子,那淑雅是後來到婦幼院的,原先是夫人家的丫鬟,再結合夫人的身份,說不定這丫鬟有什麽心思呢。
遊蕊笑著看了他們一眼,道:“沒什麽,有什麽疑問的隨便問。”
她對那個丫鬟的印象,僅限於覺得臉上的痣長得挺巧的,給她的面容增色了不少。
周小佳才又問道:“難道是夫人對她不好?”
“你這話好笑了,她以前在府裡只是個丫鬟,夫人是主子,還要好聲好氣對她不成?”馮花說道。
遊蕊想了想,“在她主動要報名來婦幼院之前,我都沒在府裡見過這麽一個人。”
也實在想不明白她這行為是為了什麽。
三人回到婦幼院,就見這裡絲毫沒有受早晨鄭婆子那一鬧的影響,人反而比以前要多。
“怎麽回事?”馮花問看到她們過來就迎出來的馬圓。
馬圓好笑地指了指大堂一側臥著的小白,而在距離小白幾步遠的地方,好幾個人在圍著它觀看,還有個膽子大的小男孩,拽著他娘的手直想上去摸摸小白。
遊蕊一出現,小白立刻站起來,在那些人被嚇得驚呼後退中,慢悠悠走到遊蕊身邊,用大腦袋蹭了蹭她的手。
看到這隻老虎這麽親人,好幾個人都躍躍欲試,想過來摸摸小白。
遊蕊笑著跟眾人道:“大家還是不要靠近它,免得嚇到它攻擊你們。”
有人便問:“遊院長,你家這白虎是哪兒弄的,看起來真是通人性啊。”
遊蕊笑了笑,道:“我們家養這隻白虎是機緣巧合,大家還是不要想著也養隻虎了,很危險的。”
說完便拍了拍小白的腦袋,示意它跟自己到樓上去。
小白身形靈活,跟在遊蕊身旁,三兩下就攀著樓梯輕盈地跳到二樓,又引起下面人們的一群呼聲。
遊蕊好笑地走到二樓,正好看到給病房裡孕婦們送水果的淑雅。
巧了嗎不是。
“淑雅,你先別忙,跟我進來一下。”
淑雅端著托盤的手不自覺僵了下,隨後才遞給身旁的同伴,慢慢地跟來辦公室。
遊蕊坐在靠牆放的木製沙發上,小白大大的一團蹲在旁邊,眯著眼享受人類摸頭的感覺。
“你對我有什麽意見嗎?”
淑雅正在心裡想著王妃喊自己來是什麽事,要是問早上婆子那件事自己該怎麽說,卻聽到這麽句話,瞬間頓了頓。
“不,不敢。”淑雅有些結巴說道。
遊蕊仔細打量她,怎麽看怎麽是個老實的姑娘,笑道:“人不可貌相啊。也對,你是不敢,不是沒有意見。說說吧,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是你在王府的時候呢,還是你來了婦幼院之後?”
淑雅面色微微發白,低著頭什麽都不說。
遊蕊也不想問了,道:“既然你不願意跟我說,就去衙門裡跟韓少東說吧。”
“王妃饒命,”她馬上跪下來求饒。
遊蕊沒有理會, 打開門叫了一個婆子來,“這是和韓少東合謀要害一個孕婦的人,把她送到府衙,請官府處置吧。”
“王妃,我沒有想要害婦幼院,如果我真的想害您,想害婦幼院,就不止是這點了,求您繞過我這一次。”
遊蕊好笑,“我還該謝謝你了?”
“堵上嘴,別讓她再說胡話。”
李婆子正疑惑呢,什麽王妃啊,聽錯了吧,聞言趕緊去堵淑雅的嘴,但她畢竟不是大戶人家的仆婦,不習慣這個活兒,好一會兒手裡的絹子都塞不嚴實。
淑雅一會兒吐出來說一句,“你太狠心了,唔,我就不該心軟,唔。”
遊蕊轉過身,免得忍不住笑出來,實在好笑,看電視的時候覺得這樣吩咐堵嘴拉出去的主母都特別有范兒,但是當仆婦不給力的時候,怎麽那麽好笑呢。
淑雅被李婆子拽著離開婦幼院,立刻就引起了外面幾個正做自家小生意暗衛的注意,片刻之後,一個人去了趟不遠處的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