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其烈進屋之後,夏其雄就在慢慢走向他。
動作不慌不忙,就像是要湊上去和他小聲說兩句話。
夏其烈問到夏其芷、夏其武和夏其英的去向時,夏其雄正好走到他身旁,笑了笑:“他們啊……你沒見到麽?”
“沒有,剛剛我被人攔住了,我不是對手。不過還好有父親安排的人出現,替我解圍,我擔心你們,就趕緊過來了。雄哥,那我們去找找他們。你是我們之中,唯一的罡煞境,以你的實力,今晚無人能威脅到你。”
“可以。”夏其雄說。
夏所智沉聲道:“阿烈,你留下。阿雄,你一個人去。”
夏其烈怔了怔,“祖父?”
夏所智的語氣不容辯駁,“聽話。”
夏其雄笑道:“也好。”
於是他轉身向安全屋的門口走去,很自然地從夏其烈背後經過。
擦身而過時,一張符籙悄無聲息地印向夏其烈的後背。
“刷刷!”數十條粗藤纏向夏其烈。
忽有光明從夏其烈身體裡迸射,化作一道光罩,將所有的粗藤全部阻擋在外!
“雄哥!”夏其烈一邊驚訝出聲,一邊腳尖一點,迅速跳到夏其熙身邊,將弟弟護在身後。
這是他的本能反應,因為父親對他說過許多次,遇到危險,一定要保護弟弟。
夏其熙懵懵懂懂,四嬸抱著她的孩子往角落裡躲,夏所智氣得血管都要爆了,“阿雄你幹什麽!”
夏其雄有些遺憾。
他原本想一舉製住夏其烈,然後是夏其熙,然後瞬間再用法術將其余人催眠,讓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這樣就沒人知道,他曾背叛。
“抱歉啊祖父,你先休息一會吧。”
惑心術悄無聲息地施展,除了夏其雄和夏其熙之外,其余人全部昏昏倒地。
“烈弟,”夏其雄眼神複雜地笑著,“你那塊玉佩明明不在身上。”
“雄哥,你知道那玉佩是防禦法器?也對,你一直是我們兄弟之中最聰明的,能猜到很正常。不過難道你就沒想過,我已經煉化那塊玉佩,將之放入了絳宮?”雖然實力差距極大,夏其烈也沒有慌張,表情依然平靜。
不過他攥緊的拳頭,卻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我沒想到是你,雄哥。”
“我也沒想到,”夏其雄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有的時候,身不由己。父親對你還真是偏心,我都已經罡煞境了,他還沒教我如何煉化法器。”
夏其烈鎮定地說,“父親告訴我過,因為他在找一件適合你的法器,然後才教你煉化。現在給你們的法器,都不適合你們,只是過渡用的,不需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去煉化。”
“是這樣麽?”夏其雄嘴角有難掩的苦澀。
夏其熙從哥哥身後探出頭來,這秀秀氣氣的孩子臉色慘白,是被嚇到了,“雄哥哥,你是要……是要打死我們嗎?”
夏其雄搖搖頭,對他溫和一笑:“不是的,阿熙你是我弟弟,我怎麽會傷你。”
他又看向夏其烈:“阿烈,你不是我的對手,束手就擒吧,少吃點苦頭。我並不想傷害你,也一定會護住你的周全。但如果你非要和我動手,我不能保證在交手時能控制得那麽好。”
夏其烈怔怔地看了他片刻,又恢復了往日裡那種沉著穩重的氣質,“雄哥,我了解你,聽你的語氣,我相信你是認真的。但我不可能束手就擒。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我隻想告訴你,現在回頭,為時不晚。父親會原諒你的。”
夏其雄抬頭看著天花板,幽幽喟歎一聲:“晚了啊!”
雖然父親教過他們,
“反派死於話多”。但夏其雄覺得夏其烈無法造成威脅,而且他和夏其烈畢竟有兄弟之情,很難冷漠相對,所以多說了幾句。
“所以就這樣吧!阿烈,阿熙,對不住了!”
夏其雄收拾好心情,準備出手。
卻在這時,背後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阿雄,你太讓我失望了。”
夏其雄一驚,扭頭一看,“阿芷姐,你……”
“很奇怪我怎麽來了?”
夏其雄只是略微愣神。
一方面,那神秘蒙面人曾說過,他會製住夏其芷。
另一方面,這安全屋是從裡面鎖上,夏其芷是怎麽進來的?
“算了,我本不想把你卷進來來。但你既然來了,那就只能……”夏其雄語氣苦澀,也有些沉重,原本的計劃裡,夏其芷根本不會出現。
現在怎麽辦?
他不想把夏其芷交給神秘蒙面人,一個女孩子,面臨的危險比男人要大得多。
但他又沒辦法把夏其芷給催眠得遺忘這段經歷,夏其芷和他一樣,幾年前就練氣圓滿,只是一直穩扎穩打,沒有凝罡而已,想催眠她,幾乎不可能。
夏其雄心亂如麻,但為今之計,也只有先把夏其芷拿下,再考慮其他。
“阿芷姐,得罪了!”夏其雄拿出父親給他的法器“五行幡”。
“哼!”夏其芷怒哼一聲,“你想對我動手?阿雄,你沒救了!”
夏其雄不想多說,也是無言以對吧,左手掐出手勢,右手搖動“五行幡”,就準備施展法術。
他凝罡時凝結的法術種子,殺傷力太強,不想用來對付夏其芷。
在他心目中,夏其芷只是練氣境,與他的實力差距太大,他動手如果一不小心,就可能把夏其芷打死。
而他並不想讓夏其芷死。
所以隻想用一種困人的法術。
只是剛剛調動法力,他忽然隻覺一股巨力壓下。
那力道是如此之大,就好像天塌下來似的。
夏其雄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摁倒在地!
再下一秒,“滋滋”聲響起,一道雷霆在石屋裡憑空生成,擊向夏其雄。
那似乎能破滅萬物的白光,瞬間擊破了夏其雄的護體罡氣,“啊!”夏其雄慘叫一聲,隻覺渾身法力都被抽空了似的。
夏其雄咬著牙,勉強提聚了一點法力,這時候他顧不得手下留情了,隻想快速將夏其芷擊倒。
但這時,又一道雷霆迅速成型,擊向夏其雄,將他好不容易提聚起來的法力再次擊潰。
這一下夏其雄真的沒辦法再提聚法力了,身體散了架似的,經脈就像是寸寸斷裂一樣痛。
就這樣了?這就是自己的結局?
夏其雄痛得迷迷糊糊,隻覺得無比荒唐。
他還想著要怎樣去保全夏其烈、夏其熙,沒想到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芷姐姐,不要傷了雄哥的性命。”夏其烈這時開口。
夏其芷的聲音有些冷酷:“阿烈,除惡務盡。”
夏其烈輕輕說:“他不是惡人,他是我哥。”
夏其雄沒有說話。
既沒有叫罵,也沒有為自己討饒。
一方面,剛才的雷擊讓他渾渾噩噩。
此外,他也是羞於開口。
到了這時候,他已經萬念俱灰。
就這麽死了,或許也是不錯的結局,至少不用面對父親失望、責怪的目光。
至於夏其芷為什麽能輕易製服他,夏其雄已經想到了原因——一定是陣法。
這安全屋布置了陣法。
果然不愧是父親!
永遠有後手!
永遠值得信任——如果和父親站在同一邊的話。
可惜的是,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站在的父親的對立面……
夏其芷冷哼一聲,示意夏其烈去撿起夏其雄的五行幡,自己則操控陣法,施展了一道法術,將夏其雄牢牢地捆了起來。
這才關切地去檢查了夏所智等,發現他們並沒有受傷,只是昏了過去,這才放下心來,對夏其雄的惡感也減少了幾分。
“阿烈,阿熙,你們沒事吧?”
“芷姐姐,我沒事啊!”夏其熙開心地說。
夏其烈也點頭:“我沒事。芷姐,為什麽只有你一個人過來。小武哥和英二哥呢?”
夏其芷猶豫了片刻,道:“英二哥或許背叛了。我的侍女雪初也背叛了,我被她算計,差點沒能按時趕過來。”
她有些後怕,父親雖然料到家裡有判斷,甚至在那抽屜裡藏了各種應變用的丹藥和符籙,但也沒料到背叛的會是雪初,沒料到她會在一開始就被製住。
幸好雪初沒有下殺手——當然,如果雪初想要殺她,她會拚著毒素擴散,先出手和雪初做過一場,不過那樣的話,她估計也很難及時趕到這裡。
至於控制這座陣法的陣盤,是預先存放在某處,父親說過,如果她有事被耽誤了,自然有人來接手。
但也說明了,那是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盡量還是要夏其芷來主持大局。
此時夏其芷心裡有兩個疑問。
雪初哪去了?
父親定下的控制陣法的後備人選是誰?
夏其烈問:“芷姐,我們要不要到上面去控制局面。”
回過神來,夏其芷說:“父親有安排,上面的事不用我們管。我們就留在這裡,等事情過去。”
雪初水袖飄飄,花容月貌,宛如天仙下凡,站在通往地下安全屋的入口處,卻絲毫不敢動彈。
夏其蘭抱著一把法器級的長劍,帶著天真爛漫的笑容,上下打量她。
夏其文與夏其蘭呈犄角之勢,手心懸浮著一座小鼎,神色肅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雪初。
良久,雪初嫵媚一笑:“三爺果然算無遺策,而且手中的牌太多,太好。”
“事已至此,奴家再怎麽心有不甘,也無力回天了。不知二位是否容奴家退走?當然,若真要動手,奴家也會舍命相陪。”
夏其文沒有說話,夏其蘭倒是躍躍欲試,“那女人,你叫什麽?我記得以前見過你,你是別人送給我父親做姬妾的吧。我父親睡過你沒有?”
雪初幽幽一歎,聲音動人心弦,“奴家無福,未能得到三爺的寵幸。”
“沒睡過?那你就不是姨娘啦,我可要對你出手了!”
雪初神色哀苦,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意,“非要如此麽?奴家雖不擅爭鬥,但真要搏命,還是有機會帶走你們其中一人的。你們都是天才,有著遠大前程,何必在這時好勇鬥狠,與奴家換命呢?”
夏其蘭甜甜一笑:“我其實也想放過你啊!不過難得師傅借了件極品法器給我,這柄‘逢春’劍他平時寶貝的不得了,摸都不讓我摸一下,我好不容易騙到手裡,當然還是想試試它到底利不利。阿姨,你別跑,讓我砍你一劍!我保證隻砍一劍!不管你死沒死,我都不會砍第二劍!”
雪初依舊神色淒婉,卻暗中提聚法力,準備拚死一搏。
她隻剛剛凝罡,而且沒機會去搜羅優秀的法器,肯定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但當初荊東芃傳了她一門斂息術,以及一門爆發的法術,雖然爆發過後,自身也要氣血兩虧,但是會換來短暫的戰力提升,真的有可能拚掉這兩兄妹中的一個。
至於夏其蘭所說的“隻砍一劍”,她自然不會當真。
夏其蘭剛要出手,夏其文終於開口:“你走吧。”
夏其蘭不解其意:“文哥?”
夏其文道:“聽我的,讓她走。”
夏其蘭噘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不過卻沒有反駁的意思。
從小到大,夏其文就是大哥。他很少做決定,但當他做出決定時,其余的兄弟姐妹都會聽他的。
因為這是父親的要求。
“阿文是你們的哥哥。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聽他的。”
夏其蘭道:“既然文哥說了, 那就算你撿回一條狗命,滾吧。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一定一劍把你削了!”
雪初並不因這侮辱而動容,微微一笑:“既然二位成全,那奴家就先告退了,後會有期!”
雪初飄然離去,夏其蘭看著她的身影消失,跺腳道:“文哥你討厭!你真覺得她能傷到我們?你真膽小!討厭!”
夏其文無奈地笑了笑,“小妹!不是我想放她走,是實在沒必要,父親有安排的。”
夏其蘭這才轉怒為喜,“真的嗎?你確定沒騙我?你要是騙我你就死定了,回去我就告訴姍姍說你一直暗戀她,想和她結為道侶!”
夏其文表情一滯,苦笑搖頭:“真沒騙你。”
夏其蘭將抱著的法器長劍拋起,長劍化作流光,隱沒進她的絳宮。
這柄寶劍根本不是臨時借用,早就被她煉化了!
“走,文哥,我們去看看阿烈和阿熙!好幾年不見了,不知阿熙現在有多高了!阿烈應該也長成男子漢了吧!”
“走吧,去看看。”
雪初疾速奔行,兔起鶻落,很快就出了縣城。
籌謀十年,十年最好的時光耗費在這裡,結果一無所成,要說不沮喪,那肯定是假話。
但雪初也有心理準備。
那夏三爺的進步太快了,手裡的牌太多了。
現在發動,至少她還有一點念想。
如果再繼續潛伏下去,她很懷疑自己會沒有勇氣再發動……
所以,她不後悔在今日發動。
她已竭盡所能!
沒什麽好後悔的!
輸給夏三爺,非戰之罪,三爺手裡的牌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