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正在打坐調息、攥取靈機,努力恢復一點。
雖然只是杯水車薪,但也聊勝於無。
關鍵是療傷丹藥和靈石都用光了。
不過他也並沒有後悔,未曾開口詢問那韓立有沒有療傷丹藥。
如果問了,後果實在難以預料。
他感覺那韓立雖然看似才罡煞境,但實力還是有點棘手的。
還好,人比較單純,容易忽悠。
所以他需要在韓立面前,保持一個完滿的、強悍的形象,來震懾此人。
如果殺光這些凡人武者還不夠完全修複七情燈的,就再把騙這個韓立入彀,把此人煉了,七情燈怎麽也能修複了。
想到這,三寶抬頭看看那山崖,內心暗自歎息。
他躲到這裡來,一方面是想借這裡的布置修複七情燈,另一方面,也是想看有沒有機會收取這件極品法寶。
可惜……
極品法寶就是極品法寶,實力不夠,擺在自己面前,也拿不走!
算了,不能人心不足。
等到七情燈完全修複,就馬上走人,不耽擱了。
再耽擱下去,說不定宗門的執法堂都要找過來了。
三寶最擔心的,就是來自於紅蓮宗的追索。
根本沒想到那些凡人武者會來找他麻煩。
當看到於修現身、並感應到那些開脈武者鬼鬼祟祟從四面八方潛伏過來的時候,三寶有些錯愕。
隨即是啼笑皆非。
他自然意識到了,這些人不懷好意,圖謀不軌。
不過……一群凡人武者對一位神通巔峰、還執掌著上品法寶的仙道修士圖謀不軌?
如果要列舉這一百年來世界十大笑話,這一個絕對能入選。
他讓自己的真身停在那裡一動不動,身外化身的臉上掛著冷笑:“我還沒去找你們,你們就自己送上門來了。也好,省了我跑腿的功夫!”
如果是有仙道修士來找他麻煩,他說不得還會虛與委蛇一番。
但是區區一群凡人武者?
殺光了也不比殺死一群螞蟻困難多少,懶得虛與委蛇了。
於修和一眾開脈武者的心在不停地下沉。
這果然是個邪派修士!
果然準備殺了他們,煉化精血!
這群武者,能修煉到開脈,雖然不見得都是好人,性格也各有各的缺陷。
但無一不是心志堅定之輩。
此時他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一個個不再隱藏,拿出夏詠初贈與的符籙、法器,向三寶修士的身外化身發動進攻。
他們之前得到了叮囑,隻管盯著那個手裡有燈的殺,那才是真身。
就連夏詠初都不清楚,三寶心機深沉,故意讓身外化身操控七情燈,虛虛實實。
這些凡人武者雖然看似氣勢洶洶,其實也不是個個都有決死之心,雖然有人是決定以命換命了,也有的人打算看形勢,如果別人能牽扯這個邪派仙師的注意力,自己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這都是人之常情。
不過縱然不齊心,二十多個開脈武者,激發符籙、法器,也不是能輕易應付的。
三寶修士嚇了一跳,心裡暗罵,誰特麽給了這些人符籙?
他一時沒想到是“韓立”在背後使壞,因為“韓立”之前表現得太服服帖帖了。
如果是正常狀態下的三寶修士,手持上品法寶,這點小場面對他根本不值一哂。
可他之前逃亡多日,連場大戰,傷勢來不及恢復,自己所有的底蘊都拿來修複“七情燈”了,自身已經接近油盡燈枯。
所以面對這二十多個凡人武者的攻勢,他一時間也有些頭大。
“好大的膽子!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會簡單地殺死你們,我要剝下你們的皮,再將你們的魂魄煉入那張皮裡,放入我的洞府充當地毯!”三寶修士身形極速連閃,躲開了幾次他感覺威脅比較大的攻擊,硬挨了幾下絕無可能破開他護體罡氣的攻擊,嘴中話卻不停。
他一方面是真的生氣,另外也是對這麽多手持符籙、法器的凡人武者有點頭皮發麻。
倒不是他擔心自己會輸,輸是不可能輸的,但是收拾完這些家夥,說不定他的傷勢會更加嚴重,影響後面的逃亡,所以他想要嚇跑幾個,剩下的應付起來會輕松一點。
不過聽他這麽說,這些開脈武者倒沒一個退縮的。
武人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能練到開脈的,都是狠人,好勇鬥狠是刻在骨子裡的。
本來還有人打退堂鼓,想敷衍一番就找機會逃。
現在聽三寶修士放狠話,他們也是發了狠,你不讓我們好過,那我們就算死,也要咬下你一口肉,讓你也不好過!
符籙已經施放完了的,就掣出自己的兵刃,對著三寶修士撲過去,要短兵相接。
很多人甚至都已經忘了,己方還有一個仙師隱藏在暗中,準備找到時機出手。
他們只是因為三寶修士那番話而生出恐懼,因為恐懼而變得凶悍!
三寶之前只是閃躲,沒有動用七情燈,是因為七情燈還沒有登記、收攝這些人的氣息,無法鎖定他們抽魂,化作七情燈的養料。
他可不想浪費了這些修複七情燈的資糧。
想要收攝這些人的氣息,要麽他們主動攻擊七情燈旁邊的一定范圍——不包括使用符籙的攻擊,要麽在七情燈旁邊待了一定的時間。
實力越強的人,氣息越難被收攝。
他此前沒有立刻對付那神相宗的四個神通修士,就是要等到將對方的氣息收攝完畢才動手。
不過,這些凡人武者實力不強,收攝氣息倒是挺快。
很快,他就收攝了這裡大半凡人武者的氣息。
等把這些人全部抽魂,他打算兌現自己一半的話——將他們都剝皮。
至於將他們的魂魄煉入人皮當中,這就做不到了,因為他們的魂魄都要成為七情燈的養料。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灩瀲的劍光亮起。
就像是秋天裡,一泓潭水在月光下晃動。
美麗而又清冷,孤寂。
讓人生出寒意。
“劍丸?韓立你做什麽!”三寶修士頭皮發炸,失聲驚叫。
那劍丸帶著凌厲的劍氣,直衝他的本尊真身!
顧不得會傷勢加重,三寶的真身強行催動身體裡所剩不多的法力,護體罡氣鼓蕩。
但這不夠。
三寶看得出來,這韓立的劍術並不精湛,應該是野路子。
但是劍丸之犀利,根本不是護體罡氣可以抵擋的。
雖然他是神通巔峰,但自身狀態並不完好,若是實打實地挨了這一劍,絕對護體罡氣被破開,自己也被斬做幾十段。
這還不夠,三寶的真身立刻祭出一件下品的防禦法寶,那是一面圓圓的小盾,看上去像木製,蒙著不知什麽妖獸的皮。
他一邊轉身逃遁,一邊操控法寶擋下劍氣,氣急敗壞地喊道:“韓立,你究竟為何與我為敵!你這是背叛宗門,就不怕宗門執法堂將你抽魂煉魄!”
夏詠初根本不與他廢話,不管這三寶是不是真的盜寶之後背叛紅蓮宗了,總之,三寶現在狀態不佳,是事實。
而他已經出手了,那就沒有轉圜余地了,至死方休吧。
哪怕三寶真的是奉波月洞主之命過來修複法寶的,那也只能將錯就錯,殺了再說。
這家夥掌控的七情燈太恐怖,而且估計掌握著十幾門神通,甚至包括一兩門大神通。
如果不能趁著他狀態不好瞬殺他,夏詠初擔心會被他反殺。
因此夏詠初並不搭話,只是專心致志地斬出越來越犀利的劍氣。
三寶一時被壓製,沒有反擊的機會,甚至沒機會去操控身外化身禦使七情燈,收攝那韓立的氣息,只能狼狽逃竄。
在那些開脈武者看來,只見一道人影不停閃現,一點銀芒始終跟在他身後,連他們的目力,都很難捕捉到。
而那位在暗中襲擊的仙師,則至今沒有露面。
三寶修士對自己加持了增加速度的神通,疲於奔命,連那具身外化身都沒空去操控了,其實他很納悶,夏詠初為什麽能找準他的真身,但這時他也知道,夏詠初殺意甚堅,不會開口與他交談。
而且其實就算夏詠初願意和他說話,他也沒機會再開口。
雖然他逃得還算快,但那劍氣始終緊綴著,那凌厲的劍氣,如同跗骨之疽,壓得他根本開不了口,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要被割裂一般。
他三寶不得不承認,這道劍氣,讓他很難受。
但是他也沒有太擔憂。
盈不可久,這韓立的攻勢再盛,也總有盛極而衰的時候,那個時候,就是他展開反擊的時候。
這韓立畢竟只是罡煞境,哪怕自己傷勢嚴重,一身實力十不存一,三寶也沒覺得自己會敗亡,隨便施展幾個神通,就能輕易拿下。
他甚至滿心想著待會要拿下此人之後,要如何炮製。
想得志得意滿,又咬牙啟齒。
這麽想著,三寶忽然驚悚:自己為何如此不智,明明強敵當前,都不見得能應付過去,就想著得勝之後的事了?
七情燈,這法寶當真邪異,不知不覺就勾動了他的情緒!
這麽一瞬間的恍惚,立刻被夏詠初覺察到了。
夏詠初沒有猶豫,立刻放出勝負手。
下一刹那,那柄彎刀法寶飛出,籠罩三寶,攻其神魂。
三寶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同時禦使兩件法寶,這韓立當真是罡煞修士麽?連他神通境巔峰的修士想做到這點,都極其困難。
三寶禦使的那件防禦法寶,乃是針對凌厲的偏物理的攻擊。
對神魂方面的防禦,卻差了許多。
他立刻咬牙又拿出一件防護神魂的極品法器,這樣一來,他就有點無以為繼,連那加持速度的神通都沒法繼續施展。
就在此時,一隻透明的大手似從虛空中跨界而來,突兀出現,一把抓住他的腳踝。
三寶睚眥俱裂,知曉已到生死關頭,“韓立”只要不是蠢貨,一定會在這時放出殺手鐧。
三寶大喝一聲,也不管什麽加不加重傷勢了,更加不管腳骨碎裂的疼痛,強行發動一門神通燃燒精血。
他不是要逃,而是要臨時提升實力,強行用七情燈收攝“韓立”的氣息,將對方抽魂!
從這個選擇就可以看出,這也是個果決的狠人。
他在賭,賭自己能在“韓立”放出殺手鐧之前,先弄死“韓立”!
或許他的選擇沒有錯。
不過還沒等他收攝到“韓立”的氣息,忽然腹中一涼,像是有寒風吹過,吹凍了他的肚子,讓他打了個寒顫。
但這何其可笑?
作為神通境修士,他自然是寒暑不侵,哪怕赤身站在冰天雪地裡,也不會感到絲毫寒意。
他低頭一看,自己一隻腳被捏碎了不說,腰間也有一道似乎薄薄的傷口,正在往外滲出鮮血。
他的護體罡氣隻做了象征性的抵抗,就被破開了。
“神通!”三寶慘笑著,上半身緩緩滑下,與下半身錯開,內髒和鮮血爭先恐後地從斷口處湧出。
若是給他點時間,給他療傷的丹藥,再有人幫一把,這傷勢其實是能治好的。
神通境修士生機強大,只要腦袋還在,只要身體沒有被斬碎,都能搶救。
但現在就別想了,三寶很絕望。
“韓立”不會給他機會、
劍丸和彎刀都被收起, “韓立”現身,一言不發,透明的大手再現,毫無憐憫地捏碎了三寶的頭顱。
“他都不想問我點什麽嗎?他是怎麽確定我背叛宗門的?還是說,其實他也是想謀奪這七情燈?還有,他到底是怎麽分辨這才是我的真身?”三寶最後的意識委屈地消散,還要過一會兒,才會在身外化身那邊重新凝聚。
夏詠初沒有浪費時間看三寶的屍體,輕輕一躍,便落在三寶那具身外化身之前,刀劍其出,神通伺候,很快依葫蘆畫瓢將三寶的這具身外化身弄死。
其實夏詠初哪裡知道哪邊才是真身?
他不過是很確定,就算隻弄死一個身外化身,也會讓三寶元氣大傷。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所以才盯著一個窮追猛打,打死為止。
雖然是歪打正著,但如果以成敗論英雄的話,最終的結果,證明他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