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已經知道自己所謂的人格只是父子為了防止自己崩潰造出來的虛假人設，而自己的本源則是一直埋藏在識海最深處那個可怕的“影子”。

　這讓他很無奈，又有些不能接受。

　意識是人的主體，如果有一天自己失去了原本的意識，他大概也不能算是一個真實的“人”。

　陳頌對這點相當不滿，卻又無可奈何，甚至在想有一天影子覺醒，徹底吞噬了自己的所有意識，是不是自己會進入瘋狂中的囚籠一般束手無策，只能看著眼前的自己走上一條毀滅的道路。

　好在這種事情被影子直接否定了。

　“其實，當年我跟末日使徒一戰，已經輸給了他。

　在星空一族中有許許多多的強者，但沒有哪個能戰勝末日使徒，我當時已經佔據先手，可喚醒靈魂也不過是把末日使徒打成重傷，並沒有給他帶來致命打擊。

　之後選擇轉生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一些準備，之後你就知道了。”

　識海裡影子的聲音非常平靜。

　“我一再說過，你並沒有雙重人格，我也沒有侵佔你的意識的打算，這身體本來就是你的，我會引導你做一些事情，僅此而已。”

　感受到遠處危險的不斷靠近，陳頌的心情卻愈發平靜下來。

　他識海中浮現出了巨大且閃爍著璀璨光輝的星海，在無數星光閃耀中，陳頌的人格似乎得到了根本的升華，之前一直難以理解的種種在宇宙的面前也一點點揭示出來。

　他似乎無所不知，又似乎充滿了進取的力量，漸漸的，他的身體似乎也變成了漆黑的宇宙中的一顆星，高高在上，平靜地俯瞰著時間的種種悲歡離合。

　“星空一族千萬年前就已經發現並懂得利用生物彌散出來的種種惡念。

　最初人們只是利用惡念互相征伐，不斷滿足自己的野心，可不斷膨脹的惡念會讓人徹底失去自我，最後變成了瘋狂的怪物，到後來，我們開始積極利用這些惡念，理解這些惡念，用這些惡念迸發出的力量作為我們的能源，為我們提供永生不滅的力量。”

　“後來我們才發現了這個星球。

　我們驚愕地發現，這個星球上的人類居然有這麽多的能量來源，可以通過化石燃料，可以通過核能作為能源，這不是我們荒蕪寂漠的星空可以相提並論的。”

　“所以你們準備毀滅這裡的人類，佔據這個星球是不是?”陳頌問。

　“當然不是。”影子的聲音非常平靜，“對於我們這種已經見慣了寰宇變換的人，我們雖然很羨慕這裡，但是完全沒有佔據這裡的想法。畢竟星空才是我們的歸宿，就像一個精美的寶石非常動人，但你不會想跟它結婚一樣。”

　“呃，其實也不是沒有這種狂人。”

　“一開始確實是這樣。”影子歎道，“當時我跟末日使徒還是很好的朋友。他是我們星空一族中的頂尖強者，擁有難以言說的知識和恐怖的能力，在族中有巨大的威望。”

　“他非常喜歡這個世界，甚至可以這麽說，他比大多數人類都喜歡這個世界。

　所以他在看到人類瘋狂攫取這個世界的資源，向大氣和海洋中排放各種有害物質，為了自己的私欲不斷擴張時非常惱火。

　嗯，一開始只是惱火，畢竟見慣了生死，能承受無盡的惡念，這些事情對我們來說也不算什麽。”

　“不過，後來的事情讓我們感到非常驚愕——人類居然也發現了利用惡念的方法，就像我們的先祖一樣，他們最先想到的是利用惡念作為武器，在這個美麗的星球上進行爭霸。

　他們人為散布這些人類遠遠掌握不了的恐怖怨氣，導致他們的同胞出現了變異，整個世界陷入一片荒唐的屠殺之中，而始作俑者可以開心地看著這個世界燃燒，從這個世界的灰燼中攫取更大的利益。

　他們已經擁有了這美麗的星球居然還要做出這種喪心病的事情，饒是我們承接了太多的惡念，還是很難接受這個讓人無奈的事實。”

　“末日使徒思考了三天，他看到這個星球上的變異生物越來越多，於是索性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將人類的文明徹底抹去，讓人類回到當年刀耕火種，打獵采集，仰望神明的時代。

　回到了這個時代，才是人類和自然極度和諧的時代……”

　呃。

　陳頌微微有些錯愕。

　之前幻影崔麗斯跟他說起末日使徒其實是個環保主義者的時候他還不太相信。

　搞了半天，他原來是這種破壞文明為代價的激進環保主義者，這麽一想還真是好解釋多了。

　“你跟他選擇了不一樣的道路?”他問影子。

　影子微笑道:

　“一開始也沒有，當時人類發動的大災變已經給這個星球帶來重創，如果不加以阻止，以後他們一定會造出更強大的怨力武器，給星球造成更大的破壞。我也讚成用這樣的手法讓這個世界重新恢復平靜，但那天我跟他討論這件事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讓我改變了主意——

　我問他，人類就算回到了原始時代，用幾千年的時間發展，依然可以再次建立偉大的文明，之後如果又對這個美麗的星球造成破壞，那又該怎麽辦?”

　“末日使徒滿不在乎的告訴我，到了那時候，他還會回來再破壞一次，很容易就可以讓人類再回到史前的時代。 ”

　影子的話說的心平氣和，但還是讓陳頌心中生出一股徹骨的寒意。

　這一瞬間，他似乎對“神明”這個詞有了更多、更深入的了解。

　視無數人命如草芥，用自己的意志安排一切，這就是神明。

　所謂的神明。

　“這就有點過分了。”他喃喃地道。

　“是啊，我也覺得有點過分。”影子懶洋洋地道，“我們來自星空，總被原始人稱為神明，可作為異能者，在宇宙浩瀚面前應該謙恭，而不是將自己真的當做主宰一切的生靈。

　於是我跟他手談了一下……但很明顯，我打不過他。

　末日使徒太強了，經過那一戰，他越發相信，自己就是神明。毋庸置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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