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德威特並未驅散結界，他站了起來皺著眉頭打量鏡子大師，問道:“你就是那個……惡魔?”

　“惡魔——只是個稱呼，”鏡子大師的聲音滑膩有顆粒感，輕得像蛇的鱗甲剮蹭岩石:“希望你別被騎士小說裡刻板的印象所束縛。”

　“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德威特上前幾步，用身體充當後邊三位的緩衝，他從未有此刻的不安過，心臟用力擂著胸腔，呼吸和說話都變得不穩:“有話請說。”

　“如你所見，我和艾瑪·格羅斯曼有個交易，”鏡子大師說:“而你顯然也對艾瑪的狀態有所不滿，我也很不滿，我希望早點拿到她的靈魂，但是按照條件我需要一個代理人。”

　德威特用沉默表示疑問。

　“不少人在交易的時候總會設下再也不讓我出現的條件，他們巴不得在裡邊加上不允許以任何方式收取報酬的條件，非常……令人心急，”鏡子大師說:“而我認為你適合當這麽個代理人——想想吧，你朝一個想要殺你的人索取報酬……這是不是非常有戲劇性?”

　“介意告訴我交易的全部內容嗎?”

　“想要以自己意願生存的方式，想要超越古往今來巫師的法力，想要再也不受控制，完成三個條件後，我再也不能出現在她面前，並在一個夜晚向她收取報酬。”

　在惡魔面前壓根不存在萬無一失的條件，德威特答應了，他問道:“我同意了，這算一個交易嗎?”

　“哦，德威特呀德威特，”鏡子大師搖頭嗟歎:“你該慶幸這不是個交易。”

　德威特再度沉默，他問道:“交易完成後，你有什麽打算?”

　鏡子大師揚起了眉毛，眼裡閃動著隱晦的怒火，只有與他同等的人才能理解這怒火的來由，最後他沒有任何表示，而是平常地說:“打算?我會在這個世界再找些人做交易，總會有人與我做交易。”

　德威特微微點頭，他說:“我同意了。”

　“我看出來你沒用全力，”鏡子大師說:“保持下去，當我離開，物質世界背面的兩位就會結束戰鬥，你要對她有求必應，讓她心滿意足，在她最高興的時刻，告訴她你要收取報酬，她會說收取報酬有條件，而我就會滿足條件……”

　一瞬間的反差，從天堂調換到地獄，情緒的劇烈變換不會給靈魂帶了什麽正面的刺激，不過鏡子大師壓根不缺那麽一個天性本惡的靈魂，他隻想看一個人的情緒從一個極端變化到另一個極端，這能讓他心情愉悅，日後在藏館中鑒賞艾瑪的靈魂時，就能想起此刻場景，並細細回味——這是神與人的惡，這是德威特最憎恨的惡。

　“我會照著你說的做，”但德威特這樣說:“你……且看個好戲。”

　“我非常不喜歡你的態度和語氣，”鏡子大師不笑了，他帶著某種壓抑的情緒陰冷地說:“我隻給你這麽一次機會。”

　德威特垂下了頭，看樣子像是膽怯了，認錯了。

　鏡子大師傲慢地動動嘴角，抬起自己纏了肮髒的布的手，輕輕拍了一下。

　他消失，艾瑪出現。

　重點是只有艾瑪出現，她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與鏡子大師同質化的笑容。

　赫敏的呼吸變得急促，她很不安。

　哈利厲聲質問:“鄧布利多教授在哪兒！”

　艾瑪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她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桉太過於淺顯，

一句多余的話也不想說，再度招來遮天蔽日的黑色物質就要殺人。 德威特重新撐起守護結界，他沒有照著鏡子大師說的做，跳過了讓艾瑪得償所願的步驟，阻止艾瑪繼續殺人的打算，直接提高了聲音說:“艾瑪！交易完成了！我來替人收取報酬！”

　如此結果不能讓鏡子大師滿意，讓他錯過了艾瑪的情緒變化，但他還是完成了他應該做的那部分——讓白天變成黑夜，在天上顯現出一萬個月亮，在一萬個月亮的光輝下，正中央最頂端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醜陋的畫，就像有人把這幅畫用圖釘釘在了夜幕上，畫上畫了個醜陋的太陽——說這東西是個煎蛋恐怕都沒人反駁，但煎蛋的圖桉上潦草地寫了太陽的單詞。

　“拿走她的靈魂吧，”鏡子大師的聲音在空中回蕩，所有人都聽見了:“就像你以往做的那樣。”

　艾瑪顯然還有話要說，可德威特一刻也不想等，鏡子大師的介入讓艾瑪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於是他伸手對準艾瑪虛握，完全汲取出來艾瑪的秘源，變成一顆虛幻的碧色珠子，捏著食指和拇指之間，平舉在眉毛的同一水平線。

　“你沒照著我說的做，而我也給過你一次機會了，上一次我沒和你計較，”鏡子大師重新出現，揮揮手像拉開窗簾一樣撤去夜幕，夜間的濕氣和涼氣瞬間轉換為日間的和煦微風，他不悅地伸出手，等著德威特走到他的面前，把珠子放在他的手心，說:“所以這次不行了，恐怕你得——用讓我滿意的方式，把靈魂給我。”

　什麽叫讓他滿意的方式?德威特覺得沒必要去思考，只是置若罔聞，他盯著珠子看，看裡邊尖叫的艾瑪的靈魂，同時聽完鏡子大師的話，聽出來沒得談了，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照他說的做吧，”赫敏語氣中帶著哀求，她覺得很不妙，覺得德威特不會照做，也覺得德威特並沒有對抗鏡子大師的能力，什麽靈魂什麽公理都被放到一邊，強烈的心季感讓她重新想起德威特死去的畫面，讓她口乾舌燥:“快點吧……”

　哈利不在意交易靈魂是否邪惡，他更在意鄧布利多現在在哪兒，他的朋友現在怎麽樣，他在思考該怎麽對抗鏡子大師。

　“艾瑪·格羅斯曼……確實是個該死的人，”德威特開口了:“但比起你，我還是覺得你更應該消失。”

　鏡子大師的臉上浮現出古怪的微笑，這笑容裡飽含十二分的輕蔑，還有不合理的三分嘲弄，他說道:“有趣，看來你有自己的打算。”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東西，但我只知道我是個人，”德威特說:“所以即便艾瑪·格羅斯曼再該死，我也不會把她的靈魂給你。”

　接著他指尖用力，捏碎了艾瑪靈魂製成的秘源寶珠，用行動向鏡子大師發起了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