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三十四年。
大梁國天南郡發生叛變,女屍所在的村落遭遇兵禍,一家人顛沛流離。
迫於生計,她被家人賣進了窯子,成了窯姐。
剛進窯子裡,無依無靠,常常被餓個半死。
等她快撐不住的時候,老鴇就用語言欺騙她,用金錢引誘她。
幾番折騰後,女孩就淪落了風塵,開始每天接客的日子。
接客的畫面清晰無比,呈現在了陳河眼前,不足為道。
幾年之後,少女已成婦人,常年接客讓她染了柳病,治了幾次也治不好,身體每況愈下。
老鴇見她不能再賺錢,在窯子裡管吃光喝還反而成了累贅。
一個晚上,老鴇將她喚到柴房中,喊了兩個漢子,用麻繩勒住她的脖子。
女子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什麽,隻一個勁的哭喊求饒:“我還能掙錢,不要殺我……”
老鴇做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早就心如硬鐵,根本不為所動。
女子的聲息漸小,終於被活活勒死。
臨死之際,她的雙手仍然緊緊抓著那一截麻繩,旁人拽都拽不開,索性將繩子剪斷,最後一截留在了她的手中。
屋子外月黑風高,老鴇將她裹著一雙草席,扔到了巷子裡,直到被人發現,送到了這裡。
所有的畫面消失,收屍碑上的字跡像是活了過來,一個個跳出,落入碑下的棺材中。
砰的一聲,黑棺合上,蓋棺定論。
所有的異像全部消失,陳河清醒過來,他的手中多了一枚黑色的丹藥。
氣血丹。
凡人補氣血的良藥!
陳河的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關於這枚丹藥的常識。
黑色的丹藥看似普通,但稍微湊近一點,就會聞到淡淡的藥香。
“收屍碑,收屍,獲得獎勵……”
陳河心中大喜,他知道屬於他的金手指來了。
看完了女屍的生平,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命如草芥。
一個賤籍妓女的死,不會有任何人為她去住持公道。
死了就是死了。
況且這個世界還有妖魔鬼怪,到處都是危險。
他如今也是賤籍,職業還遊走在危險的邊緣。
陳河曾一度對未來的日子感到絕望,但有了這個收屍碑,一切都不一樣了。
沒有任何的猶豫,陳河將氣血丹一口吞下。
丹藥入口即化,一道暖流順著他的喉嚨,向腹中緩緩而下,然後流進四肢百骸。
陳河的精神一下子就好了許多,臉色多了幾分血色。
之前虧空的氣血通過氣血丹補回來了不少,最起碼能夠多撐一段時間。
剛才他還想著要找個法子脫離衙門,不當這收屍人,現在有了收屍碑,趕他走他也不想走。
只要收屍就能獲得獎勵,哪有職業能像他這樣,隔三差五都能碰到屍體的。
況且外面妖魔古怪橫行,瘟疫、饑荒不斷,這裡還包吃包住呢。
官家的,穩定。
陳河頓時笑逐顏開,看草席上的女屍也覺得和藹起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收屍碑的緣故,地上的女屍的眼睛合上了,僵硬的手臂也落在了胸口,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唉,也是個可憐人。
半個時辰過後,吞下的氣血丹藥效終於全部消化吸收,陳河變得精神奕奕。
算一算時間,要到衙門規定的收屍時間了。
陳河將草席裹在了女屍身上,
用繩子捆好。 他敲了敲房間裡面的一個小鍾,清脆的鍾聲傳出。
收屍完成後,就需要把關押好的死氣源頭交給衙門中的人去處理。
這小銅鍾就是通知衙門的人來取關押物。
陳河敲完銅鍾之後,不一會兒有人走到了屋子外。
屋外的人沒有馬上推門進來,而是站在門口用居高臨下的語氣問道:“五五之數為幾何?”
陳河:“???”
他恍然想起他們每次收屍之後還有一個規矩,就是要做數術。
有些屍體藏有鬼怪,在他們當中奪舍之事時有發生。
為了避免死傷,官差都要想辦法將鬼怪滅殺在衙門中,而辨別奪舍後的鬼怪卻十分困難。
很久以前,不知道哪一位神人發現鬼怪不會數術,於是他們每次收屍完成後都要做些簡單的數術題自證清白。
不過都是簡單的數學問題,對於一個完成九年義務教育的大學生而言,沒有任何難度。
陳河不假思索的就給出了答案:“二十五。”
房門打開,一個略微年長的官差面色平靜,打量了一眼陳河。
“大人,這是我這次收屍的關押物。”陳河將房間中的鉛盒交了出來。
年長的官差接著鉛盒,安排人將女屍帶走,房門重新關上。
時間尚早,遠還沒有到下值的時候。
陳河在房間中靜坐著,等著下一具要分揀的屍體。
並沒有讓他等太久。
差不多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一具男屍送了進來。
看他穿著打扮是個平民百姓,手腳都長著厚厚的一層老繭。
經過第一次收屍,現在他的心理接受程度相比於一開始要好多了。
他拿出銅鏡,對著男屍從上往下照了一遍,最終將死氣源頭定位在了小腹處。
上邊有一個銳器造成的傷口。
大概是死了有一會,傷口有點糜爛的豬肉,帶著一股惡臭。
陳河翻了一下並沒有相關的物品。
“難道在裡面?”
陳河臉色有點不太好。
他看桌子上擺著的一套器具,之前還不明白有什麽用處,現在大概知道了。
這套玩意兒總共五把刀,大小不一,旁邊還有一把斧子跟鐵鉤,有點像殺豬匠用的。
陳河掩住口鼻,拿出一把合適的刀具在男屍的傷口處剖了開了。
在裡面發現一塊腐爛黑色的肉,散發著絲絲寒意。
果然在裡面。
陳河忍受感官上的不適,將這黑肉剜了出來,放入鉛盒中關押。
男屍身上的死氣逐漸消散。
大功告成。
陳河意識恍惚,收屍碑再現。
碑上篆刻的字體也隨之發生變化,王景山的一生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呈現在了陳河的眼前。
王景山在家中排行老二,是前些年才搬遷到京都。
他的幼年、童年、少年都是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中度過。
那裡的鄉紳並不是個大善人,為人苛刻。
他們一家七口人,一年到頭在田間勞作仍舊吃不飽。
三弟和大姐得病而死,五妹在早些年發旱災餓死。
為了生計,一家人討飯到了京城,後來在城西的商埠裡面勞工,才逐漸安頓了下來。
但是商埠裡面魚龍混雜,有很多幫派夾雜其中,經常打架鬥毆。
一次幫派糾紛中,他被迫與其他幫派爭鬥。
長刀捅進了他的腹中,鮮血噴灑,直到血乾而亡。
王景山短暫的一生被盡數記在了收屍碑上,只有寥寥數語。
所有的畫面消失,字體落入黑棺之中,蓋棺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