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熱河衝出,馬不停蹄趕路幾天幾夜。
車上人憂心忡忡。
老朱家一大家子瞪大了眼珠子,馬車在雪地裡跑,寒風不時的鑽進車裡,要不是人多熱乎,估計早就撐不住了。
就是這樣,朱開山的幾個兒媳婦已經抗不出,噴嚏連帶著黃鼻涕,已然不顧形象。
冷也就罷了,還有就是怕啊!
“砰!”
馬車後頭又有槍聲傳出。
朱開山擔心的鑽出車廂,探頭往後看。
由鮮兒率領的那群胡子已經這些日子已經死了不少,朱開山剛回頭的功夫,就瞅見馬上兩個好漢身體僵硬的跌下馬。
“川子!二強!”鮮兒咬牙,眼眶通紅。
她一個靈巧的翻身,快速開槍,遠處一片飛雪之中,頓時傳來了幾聲痛吼聲,混著“八嘎!”的鬼子怒罵。
“鮮兒……”朱開山整個人都沒了力氣,他一輩子腰杆子硬,從不靠別人,這是第一次因為自家連累了人家鮮兒。
名震東北三省的三江紅,叫紅毛鬼子和東洋日本鬼子頭疼不已的一群好漢,此時為了護送自己一大家子,已經死了小半!
那些可都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啊!
屍體掉栽進雪地裡,鮮兒等人沒有一個敢留下來收斂屍體,只能緊緊咬著牙,憋紅眼眶的逃。
都是為了自己這一大家子啊!
“乾爹!您就是俺的親人,俺不可能把你送到外國人手上,把您交出去,俺就不是三江紅了!再說了,他們這麽對付您,還不是因為俺?說到底還是俺連累了你們一大家子!”
“話不能這麽說!”朱開山眼中閃著執拗:“你們是好漢,保家衛國!就是丟了我們老朱家的命,能多活幾個好漢那也值!”
車廂裡的朱傳文忍不住說道:“爹!人家鮮兒說了,不會把咱們交出去,您是不是……”
“給老子閉嘴!窩窩囊囊,沒點出息!”
朱開山大怒,抬手就想扇自己兒子一巴掌。
“咳咳!”朱開山一頓,開始咳嗽。
這麽趕路,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他的年紀也大了,外面又大雪紛飛,朱開山根本吃不消,若不是咬牙挺著估計已經死在路上了。
“爹,你別動氣,俺不說話了!”朱傳文趕緊說道。
“乾爹,你放心吧。”
鮮兒說道:“快到地方了,等到了胡家溝子,咱們就安全了。”
胡家溝子,真的能行嗎?鮮兒想起那個隨手教了自己兩手功夫,就讓自己無敵於東北三省的身影。
能行!
肯定行!
“再加把勁兒,就快了!”
鮮兒說著這句話,也是給自己暗示,讓自己有信心。
馬幾乎是跑斷了腿,借著大雪天和幾個胡子拚命周旋,總算又和鬼子追兵拉開了距離。
風雪連天,馬倒在雪中急吠。
胡家溝子近在眼前,但馬車已經不能再往前跑了。
鮮兒跳下馬車,踩著積雪,雪地嘎吱嘎吱作響,一步一個深坑。
“怎整?”
人已絕路,望著掀起陣陣風雪追擊而來的鬼子們,眾人做好了拚死的準備,哪怕是梗著脖子咬上一口,也不能讓那些鬼子們舒坦!
鮮兒轉頭,發現雪地裡有人,正探著腦袋往這邊看。
“俺來找張文!他是俺師父!”能不能行她心中也沒譜,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誰知那幾個人一聽鮮兒大喊,轉頭就跑。
瞅見這一幕,鮮兒知道,自己猜錯了。
“乾爹!”鮮兒抓著槍,說道:“咱們得拚命了,是俺連累了你們!”
“爹,俺不想死啊”朱傳文低聲道,
腿一軟,就要倒下。“別給老子丟人,就是死,也得站著!”朱開山踹了朱傳文一腳,往日對父親的敬畏和懼怕,讓朱傳文暫時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
鬼子們圍了過來。
一米四五的個頭,剛從車上跳下來,就被雪埋了一半兒。
可是耐不住他們人多!
近百個鬼子兵,舉著三八式步槍,好似小孩端著大人的武器。
看著滑稽,但是在場的人卻沒一個能笑出來的。
除非是神仙下凡,否則百多個鬼子兵,百把三八大蓋指著,誰能活?
“哈哈哈”
一個身材高大,留著仁丹胡的男人從鬼子兵中走出來。
“三江紅!你終於還是落在我手中了!用你們的話這叫……窮途末路,哈哈哈!喲西!”
“森田!”
三江紅怒紅了雙眼。
“森田!”朱開山走出一步,望著森田。
“朱開山,我聽說過你的大名!”森田看著朱開山,說道:“交出三江紅,我可以饒過你們全家不死,還可以讓你繼續開你的山東菜館。”
“放你娘的狗屁!這是俺們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土地,自己的閨女,俺想在哪裡開菜館就在哪裡開!該滾的是你們,別看你們今天威風,用不了多久,你們就得屁滾尿流的回去!”
森田臉一黑:“機會只有一次,朱開山,我希望你是一個明智的人。”
“乾爹……”鮮兒開口。
朱開山阻止了鮮兒繼續說下去:“閨女,你不把俺們丟下,俺們能怕死出賣你?”
腿發軟的朱傳文也咬牙:“爹說得對!俺們不會出賣自己人!”
老朱家所有人異口同聲,在這白雪皚皚之地,聲音如雷。
天寒地凍,所有人卻覺得體內血液沸騰。
新仇舊恨,燃燒的怒火是寒冷的冰雪也無法熄滅的!
森田揮手,剛準備下命令。
突然雪地之中,一個穿著旗袍,披著毛皮大衣,手裡頭提著一個煙袋鍋子的漂亮女人走來。
誰也沒注意她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她步子邁的很慢,但速度卻很快,一眨巴眼的功夫,就來到了眾人面前。
“這位美麗的小姐”森田警惕的看著女人:“我們有私事要處理,還請繞道。”
漫天鵝毛大雪,穿高叉旗袍,露著白晃晃大腿的女人,出現的太詭異,讓森田想起了自己家鄉的“雪女”。
女人卻沒理會森田,而是看向了鮮兒:“你剛才說,你是他的徒弟?”
鮮兒也感受到了女人的不凡。
因為她身上有功夫,所以更能感覺的出眼前女人不簡單,對方好似一道風。
大雪鋪天蓋地,把那群矮鬼子埋了半截,可女人赤著腳走過,雪地竟然乾乾淨淨,沒留下腳印!
鮮兒猛地想起張文當時說的那句話。
“以後如果有難,可以去胡家溝子柳嶺找人幫忙,說我的名字,不論是神還是鬼,都要給面子幫忙。”
她只是認為這座山裡有高手,說不定有義和團的人隱居,誰知真的出來了一個鬼神!
聽見女人詢問自己,鮮兒趕緊點頭:“俺叫鮮兒,當年在大雪地裡,是他救了俺,教了俺一些功夫,說以後有難了,就來胡家溝子,不論是神還是鬼,都會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