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傲慢和愚蠢

  秩序神教對荒漠神教派出調查團的目的，其實就是以“調查”為名義，摸查清楚雙方的實際情況，為秩序神教的後續介入做好鋪墊。

  不管怎樣，秩序神教想要吞並控制荒漠神教、將它變成和帕米雷思教一樣的傀儡附屬神教的“初心”，從未改變。

  只不過秩序神教原本的計劃是扶持沙漠神教分裂勢力，以此來作為突破口。

  這個計劃原本實施得很不錯，當時即使發生了約克城大區首席主教沃福倫全家被刺殺的事件，秩序神教就算已經查出了線索，也想著為了大局利益考量捏著鼻子認了。

  只不過後來閉關出來的諾頓大祭祀強行推翻了這種利益沉默，導致秩序神教不得不中斷了原先的計劃，改為公開譴責沙漠神教針對秩序的惡劣行徑，支持荒漠神教對沙漠神教分裂勢力的打擊。

  自此，荒漠神教和沙漠神教之間徹底撕破臉，內戰爆發。

  起初，秩序神教內部不少派系對大祭祀的推翻計劃舉動是有雜音的，其中不少還是原本支持大祭祀的派系，但伴隨著內戰進程的持續，這種雜音逐漸消散。

  因為就算失去了秩序的扶持，沙漠神教在內戰中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也著實驚人，作為正統的荒漠神教雖然在一開始佔據著明面上的絕對優勢，也取得了一場又一場的所謂平叛大捷，但每次一到關鍵節點，總是無法取得全功。

  然後，沙漠神教開始了一系列的有效反擊，其埋藏在荒漠神教內部的人員開始有節奏地叛變，使得荒漠神教逐漸失去了戰場主動權，竟然被拉入到了內戰相持階段。

  今天這場衝突，也是近期的代表作。

  原本沙漠的叛軍秘密集結過來，對荒漠聖地麥啟娜發動了突襲，但防備森嚴的麥啟娜聖地抵禦住了對方的攻勢。

  只不過這一突發情況，讓秩序神教這邊不得不加速了調查團進入的進程，按照計劃，調查團來到麥啟娜聖地後就會開始轉移，去和前幾批到達的調查團進行匯合。

  可是，異變還是發生了。

  首先是麥啟娜聖地的一個防衛軍團發生了嘩變，聖地教務第一負責人和防務負責人親自前往，企圖化解這場內部矛盾，結果聖地二號負責人趁機直接跳反，不僅控制住了其他高級神官，還裡應外合，關閉了聖地內多處重要的防禦陣法，接引外部叛軍進入。

  所以，等卡倫等人傳送過來時，叛軍已經攻入聖地，聖地內殘余的荒漠勢力還在做著最後抵抗，但失去領導亂了建制的他們只是在做最後的無謂掙扎罷了。

  ……

  此時，傳送法陣大廳內，調查團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兩位副團長身上。

  這次調查團，正團長有一名，副團長則有八名，最後一批這裡，則是兩位副團長率領。

  然而，讓卡倫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這麽緊張危急的情況下，兩位副團長大人，竟然吵起了架。

  是的，沒錯，他們在爭吵，而且顧不得使用什麽隔絕結界了，所以爭吵內容大家都能聽得見。

  澤安副團長建議立刻率領調查團的人進行突圍，趁著叛軍還沒完全掌握麥啟娜聖地趕緊離開這裡，然後再去尋求和調查團主團匯合。

  亞姆雷克副團長則堅持留在原地，和叛軍那邊負責人接觸，讓叛軍禮送自己等人離開，這樣可以避免突圍途中可能造成的人員傷亡。

  並且，調查團內大部分是支持亞姆雷克副團長的，所以決議的天平，正在向亞姆雷克傾斜。

  理查難以理解地罵道：“乾！他們是腦子進大醬了麽！”

  卡倫看了看理查，搖了搖頭。

  他們不是腦子進大醬了，而是既定思維和現實局面導致的結果。

  如果卡倫是這裡的副團長領頭人，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下達和澤安副團長一樣的命令，在這種危急局面下，盡可能地讓自己去掌握主動。

  而留在這裡等待和叛軍接洽，其實就是變相地將主動權給讓渡出去，將自己的這邊的自由、安危等等一系列權力，都交給了叛軍。

  這是卡倫所無法接受的，無論是自身性格還是職位屬性，他都排斥這種消極應對危機的態度。

  可問題是，這次調查團不是完全由騎士團成員或者秩序之鞭成員構成，這裡面，秩序之鞭成員也就卡倫現在所領導的小組，佔得比例很低很低，其余絕大部分，都是文職人員，更有不少走關系進來為仕途鍍金的。

  先前從傳送法陣裡出來，能保持站立姿勢不至於癱坐下來的，只有不到一半的人。

  因此他們中很多人都清楚，如果選擇突圍，在這一過程必然會造成不少的死傷，而他們中不少人就會成為傷亡數字，這不是隨機概率，而是他們對自己的實力水平有著很清晰的認知。

  再加上大家已經習慣了秩序神教在教會圈的超然地位，這種既定思維下，他們並不認為叛軍敢對調查團不利，因為這樣可能會刺激秩序神教派出騎士團來直接參與這場內戰。

  卡倫則不這麽認為，從前線近期戰報上來看，沙漠叛軍近期之所以取得了一連串的優勢，其自身對荒漠的滲透確實是一部分原因，但這背地裡應該還有一個其他因素，那就是在秩序神教宣布支持荒漠神教平叛後，沙漠那邊得到了來自教會圈其他正統神教的秘密支持。

  卡倫還記得前幾天在“記憶畫面”中和布達拉斯一起刷盤子的場景，當時聊的話題是一千多年前光明入侵安息，布達拉斯就激動地說接下來秩序將會支持安息神教，讓光明在這裡持續放血。

  相似的一幕，很可能在一千年後的現在重演了，只不過身份互換，成了其他正統神教想要讓秩序放血。

  如果事實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作為沙漠背後的真正支持者，那些正統神教怕是樂見沙漠叛軍把事態徹底搞嚴重，從而迫使秩序親自進入這場內戰。

  縱然秩序騎士團能在正面戰場上以絕對碾壓姿態贏得所有戰鬥，但余下來的治安戰，也能軟刀子持續割肉。

  荒漠神教雖然信徒數量不是最多的，畢竟原本就只是個大型神教，但地盤廣大，各個聖地和傳教區區域間隔很遠，因為以沙漠地區為主，人口少，但爛地多。

  這一點，和一千多年前的安息神教很相似。

  戰略縱深大，背後有源源不斷的資源支持，只要滿足以上這兩個條件，就能製造出一個放血盤。

  因此，現在大家站著不動，等著被安排……卡倫真擔心會被送上絞刑架，而且還是全程用通訊陣法對外直播的。

  到時候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在臨刑前，對著通訊陣法鏡頭高呼：“秩序萬歲！”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澤安副團長能夠更剛硬一點了，就算無法改變大局，至少可以搞個分裂，比如願意突圍的跟著他去突圍。

  然而，卡倫還是失望了，當然，這種失望也是預料之中的。

  卡倫自己都沒有選擇扭頭就跑，是因為他清楚現在自己是調查團的一員，無視團隊命令私自離職擅自做主，是大忌諱。

  除非你百分百保證留下來會被送上絞刑架，但凡叛軍沒有這麽做，那等待你的就是來自秩序神教的清算。

  澤安副團長也是一樣，他就算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但他也不打算承擔分裂調查團的後續影響。

  接下來，大家就在傳送法陣大廳裡，一邊休息一邊等待。

  澤安副團長交出了所有指揮權，有些心灰意冷，自己也坐下了。

  卡倫原本以為亞姆雷克副團長會召喚自己，就算不是自己，也會喊其他有相關經驗的組長帶領團隊內戰鬥序列崗位的人員對外圍做一個簡單的警戒布置。

  但等了又等，他居然沒喊自己，也沒喊其他人，而是先讓人恢復因為先前劇烈爆炸震動而損毀的通訊法陣，他要聯絡教會。

  只不過不是一個體系的陣法修複起來本就繁瑣，短時間內很難完成，所以亞姆雷克副團長本人就先盤膝坐在地上，膝蓋上放著一本《秩序之光》，開始念誦教義，安撫人心。

  這一幕，直接把卡倫給看麻了。

  如果亞姆雷克副團長是他的下屬，那麽現在自己應該已經拿這個家夥祭了旗。

  可偏偏，人家現在是這裡秩序相關的最高負責人。

  連一向不喜歡說話的菲洛米娜，在此時也小聲說道：“所以要往上爬，才能不給豬當自己領導的機會。”

  卡倫最終主動走到了亞姆雷克副團長面前，亞姆雷克抬起頭，看著卡倫。

  “大人。”

  “卡倫啊，你可真年輕，我前天晚上還特意吩咐人找伱來參加晚宴，結果被告知你還沒來，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和沃福倫的關系很好，以前我們做過一段時間的同事，他是我的副手，我的好搭檔。”

  卡倫強忍著心中的不耐煩，現在是敘舊的時候麽？

  “大人，屬下建議是否可以先行在外圍帶人布置一下警戒，這樣也便於讓我們及時掌握外面的動態，也能給予我們更大程度的安全空間。”

  “不，不可以，不能這麽做。”亞姆雷克伸手摸了摸他的灰白胡子，“這樣容易和叛軍起不必要的衝突，我怕他們會誤以為我們直接參與了荒漠和沙漠之間的內戰，很可能會引起反效果，你還年輕，你不知道這種混亂局面下一個小小的誤會，都可能引發極為棘手的後果。”

  “可是，大人，我教早已公開聲明支持荒漠神教對沙漠的平叛了，我不認為……”

  “糊塗。”亞姆雷克搖了搖頭，用一種長輩姿態教育卡倫道，“聲明是聲明，至於具體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沙漠那邊的叛軍高層，頭腦應該是很清晰的，他們不敢對我們怎樣的，呵呵。”

  “可是他們對沃福倫首席主教一家下手過。”

  亞姆雷克瞪了卡倫一眼：“一個是私下裡秘密做的事，一個是公開做的事，這兩件事能一樣麽？再說了，沃福倫的事，具體是不是真如所謂調查報告上所說，還不一定呢，我看過調查報告，證據其實並不詳實，很多都是臆測。”

  卡倫抿了抿嘴唇。

  “安靜等待外面的事態清晰下來就好了，多余的事情不要做，這個情況下多做就容易多錯，年輕人啊，不要這麽浮躁，懂了麽？”

  “是，大人。”

  卡倫是沒有辦法了，因為現在不僅是亞姆雷克佔據絕對主導權，同時調查團內大部分人，還都支持他。

  不過，就在這時，先前坐在那裡已經自暴自棄的澤安副團長又起身走了過來，說道：“卡倫，你帶一些人去外圍做一下簡單的布置吧。”

  亞姆雷克當即不滿道：“澤安，你不是說你不管了麽，怎麽現在又要插手了？你要記住，在這次調查團副團長序列裡，你排在我下面！”

  澤安說道：“可是亞姆雷克你忘了麽，叛軍並不知道我們秩序調查團來了，也不知道我們現在就在這座傳送法陣大廳裡，你就不擔心叛軍攻到這裡時，直接給傳送法陣大廳來一發魔晶炮？”

  亞姆雷克被噎住了。

  澤安繼續道：“你總得派出一些人手在外圍，去尋求和叛軍的接洽吧，我承認你說得對，也認同你的決策，叛軍不敢動我們，但如果到時候叛軍的前鋒直接衝到這裡來，他們領導層又不在，直接對我們采取暴力收押，或者再做出一些類似對待戰俘的羞辱性行為，到時候丟的，就是我們秩序神教的臉。

  你必須讓人提前把我們的身份和位置，告訴叛軍，我們才能得到應得的禮遇！”

  亞姆雷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頭道：“好吧，可以先這麽做。”

  澤安看向卡倫，吩咐道：“卡倫，你選擇一批人……”

  “不能讓卡倫去，年輕人做事容易急躁，萬一到時候……”

  澤安馬上糾正道：“卡倫曾在地穴神教那裡成功組織過相關事務，他有這方面的經驗。”

  亞姆雷克有些無奈，最終擺了擺手：“好，卡倫，你去安排吧，記住，不要擅自起衝突，把相關情況和對方交接好就行。”

  “是，大人。”

  得到命令的卡倫心裡終於舒了一口氣，雖然不能提前突圍，但能夠處在外圍也可以暫時避免最壞的結局，自己興許還可以在外面看一看情況，如果情況不好，自己還能嘗試隱匿和重新突圍。

  只不過時間一旦耽擱下來，隱匿和突圍的成功率都會降低很多。

  卡倫給理查與菲洛米娜打了個手勢，然後看著自己組裡那7個秩序之鞭的組員，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帶上你們的人，現在和我出去布置警戒線。”

  “是，組長。”

  “是，組長。”

  雖然大家才剛見面不久，這裡所有部長的年齡都比自己大，但既然自己是組長，下達命令後，還是得到了良好的反饋。

  一個系統裡出來的人，用起來就是方便，另外，大家在眼前狀況的看法上，還是普遍趨向一致的。

  7個組員，加上他們各自的2名隨員，人數其實夠了，卡倫也不打算去海選拉人，但他還是走到了另一處的地方，那裡是先前澤安副團長所坐的位置。

  現在澤安副團長和亞姆雷克副團長待在一起，兩人這次布置了隔絕結界開始小聲交談著什麽，所以原地隻留有澤安副團長的4名隨員。

  他的序列高，所以隨員數目是其他人的雙倍。

  “和我一起去布置警戒線。”卡倫對這4名隨員說道。

  這四名隨員，兩個比較年輕，兩個比較年長，都是男性，聽到卡倫的命令後，互相看了看，最後也是起身跟著卡倫一起出了傳送陣法大廳。

  中途，卡倫感知到澤安副團長將目光投送過來，卡倫和他簡單對視了一下。

  出了傳送陣法大廳後，卡倫立刻做出了警戒線布置安排，因為不是純防禦性質的，所以警戒哨崗故意布置得很松散。

  最後，卡倫著重交代道：“記住，向叛軍傳遞身份信息時，用烏鴉的方式，不要親自出面。另外，信號彈都帶在身上吧，到時候以我信號彈命令為主，聽明白了麽！”

  “明白！”

  “明白！”

  “那就各就各位吧。”

  卡倫拿出信號彈，給澤安副團長那四名隨從分，同時告訴他們信號彈的意思。

  其中兩個年輕人很興奮地說道：
  “卡倫部長，我很崇拜您。”

  “我也是，您真了不起，太厲害了。”

  “你們是澤安副團長什麽人？”

  “他是我們兩個人的叔叔。”

  “哦，這樣啊。”

  帶自己子侄來調查團裡歷練鍍金，並不奇怪。

  嚴格意義上來說，卡倫帶的也是自家表弟，嗯，以及自家外公單方面認為的未來表弟媳。

  進入自己選擇的警戒區域後，卡倫觀察到叛軍已經基本控制整個麥啟娜聖地了，很多原本荒漠神教的神官開始了大面積投降。

  能有資格入住聖地主城的信徒，往往是核心信徒，但核心信徒們對叛軍的抵抗意志也不高，並未出現那種大面積的反抗潮。

  荒漠這邊的殘余反抗力量，正在被快速地消解。

  這是內戰屬性導致的，可能對於大部分基層體系來說，不管誰荒漠還是沙漠，他們改變的無非就是信仰的第一神祇對象而已，因為不管雙方誰贏了，另一方的神祇信仰都不會被抹除，而是會被安排到二線，所以非要打到你死我活的那種血腥狠辣氛圍，是很難出現的。

  叛軍開始進入這裡，接管聖地內的主要設施，卡倫這邊安排的哨崗也主動發出了烏鴉傳訊，告訴那些前鋒叛軍此時傳送法陣大廳內是什麽人。

  即使是現在……卡倫都覺得這種做法真的是腦子有問題，要是一傳送過來就被控制住了也就罷了，可自己這邊居然是乾坐著等待。

  以前只聽聞弱小的神教在大神教面前會謹小慎微，沒想到反過來也可以這樣。

  很快，一部叛軍就包圍了傳送法陣大廳，中央區域的是一頭體型巨大的沙漠駝行者，有點像是秩序神教裡的秩序巨人，但秩序巨人雖然長得醜，至少有個人樣，沙漠駝行者一個個都是佝僂駝背，而且全身黃褐色的毛發，像是巨猿。

  沙漠駝行者上面有一個平台，遠遠看過去，上面站著不少人，應該是指揮官的層級。

  空中，則又很多體型巨大的沙鷹正在盤旋，一部分在監控，一部分則是在發布安民告示。

  卡倫拿出信號彈，發出了“繼續隱藏”的指令。

  叛軍有人上前去交涉，不一會兒，從傳送法陣大廳裡就走出來五名秩序神官，他們一個個把身上的秩序神袍都整理得很妥帖，個人形象也非常好，一看就是平日裡掌管祭祀事宜的，嗯，也會負責喂養仙蒂。

  之所以調查團裡會有他們的存在，也是為了全方面考量，想要收服荒漠神教，宗教教義和祭祀方面，也是無法忽視的。

  這時，五個秩序神官一個在前，四個在後，在前面的那個人用擴音術法以肅穆的聲音說道：
  “我秩序神教調查團副團長大人就在裡面，請沙漠神教方代表入見行禮。”

  接下來，如果沙漠一方派代表進入接洽，再禮遇好調查團，那麽調查團就安全了，不僅會受到款待，還可以被叛軍一方護送前往荒漠一方勢力范圍。

  亞姆雷克副團長，也能收獲臨危不亂，維系秩序尊嚴和體面的名聲，為自己以後的仕途加分。

  然而，沙漠駝行者後背平台上似乎是傳來了笑聲，笑聲中，帶著一種輕蔑。

  緊接著，

  沙漠駝行者張開巨口，鑲嵌著火屬性晶石的牙齒開始發光，隨即，一道巨大的火柱噴吐下來，將那五個秩序神官直接燒成灰燼。

  一同燒掉的，還有傲慢和愚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