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夫曼是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一個局面發展,眼下,雙方的人已經開打在了一起。
尼奧站起身,準備趁此機會前往思念宮深處。
塔夫曼也站起身,右拳攥緊,比出面去製止雙方無意義的衝突更緊迫的,是先解決眼前這位,他不可能讓眼前這位真的拿到契約海螺喚醒多隆斯。
至於為什麽要陪著他把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塔夫曼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想看清楚他的計劃,可能只是好奇,又或者,是自己被菲利亞斯家族的寶藏給誘惑到了。
總之,不會是因為自己在那一刻,真的因光明動了心。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哦,對了。”
尼奧在此時忽然轉過身,同時從衣服裡掏出一個乳白色的圓球,圓球上有密密麻麻的孔洞。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什麽?”
“詛咒之蟲的蟲巢。”
塔夫曼目光一凝,他幾乎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菲利亞斯的寄生者,而針對暗月一族旳詛咒之蟲,本就是菲利亞斯培育出來的。
就在這時,尼奧掌心中出現一團光芒,蟲巢在此時開始旋轉,然後,尼奧直接將蟲巢向塔夫曼砸去。
“接好!”
塔夫曼下意識地去接,但蟲巢卻在半途中炸裂,飛出一片。
“光明——焚滅!”
塔夫曼身前馬上出現一片火海,將蟲巢炸裂後的區域完全封鎖,光明之火收縮時,那些飛出來的蟲子竟然輕易的就直接湮滅,連半點掙扎都沒有。
這不是詛咒之蟲,這就是瓢蟲!
塔夫曼再看向尼奧位置時,發現尼奧已經不見了蹤影。
雖然尼奧體內曾全都是這類蟲子,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現在的他身邊,怎麽可能會有這種蟲子,但這並不妨礙他用這個來嚇唬一下這位“內奸”。
……
思念宮是暗月島的重地,不僅因為它象征著先祖貝爾納那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還因為它是先祖貝爾納的埋骨地。
一座高大的屬於頗爾小姐的雕像立在那裡,在頗爾小姐的腳下,還有一條大概一米寬的灣溝,環繞一圈後,匯聚進前方的池子裡。
這裡面流淌的可不是山泉水,而是接引下來的岩漿。
所以,思念宮只是暗月島大部分人對這裡的稱呼,實際上,它還有很多個名字,有些名字就和火有關。
因為頗爾小姐最擅長的就是火屬性力量,先祖貝爾納就為了她,特意做了這個設計。
而貝爾納的棺槨並未安葬在地下,而是就放在平台上,平台周圍有一層保護罩,日夜不停地為它遮風擋雨。
在暗月島的感人愛情故事裡,這是因為先祖貝爾納不願意丟下頗爾小姐,一個人進入地面,所以他會一直在上面陪著她。
好在,這裡常年都會有護衛在這裡守護,不用擔心盜墓賊的襲擾。
當然,除了今天。
尼奧走上台階來到了棺槨前,他的雙手正在快速地抖動,一縷縷光明絲線從其十指間延伸而出,沒入了棺槨四周。
隊長此刻看起來像是在彈鋼琴,實則是在破除棺槨的防禦罩。
“貝爾納,你說好笑不好笑,你所擅長的陣法,還是從我這裡學來的,就算你自己加入了暗月的元素進去,但陣法的內核並未改變。”
在破解陣法時,隊長的目光看向了前方那尊巨大的雕像,暗月島內頗爾小姐的雕像其實並不少,畢竟是愛情故事裡的女主人公,但這裡的一座是最大的也是最精細的,同時,也是最傳神的。
你能清晰感知到這尊雕像傳遞出的人物性格,高傲,灑脫,充滿著自信。
“我還曾一度認為,頗爾小姐你沒有和貝爾納在一起,是一件很大的遺憾。但事實卻是,頗爾小姐,可能早早地就察覺到了貝爾納的真面目。”
隊長雙手十指瞬間停住,然後猛地向後一扯。
“嗡!”
護衛著棺槨上百年的保護罩,在此時被完全破除。
這口棺槨,甚至自信到,沒有用棺材釘,也就是說,雖然棺材蓋和棺材嚴絲合縫,幾乎沒有縫隙,但本質上,棺材蓋只是覆蓋在上面而已,沒有其他固定。
伸手一推,就能將棺材蓋推開。
但隊長的手剛伸到一半,卻停住了。
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貝爾納,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
就在這時,塔夫曼出現在了隊長身後,那遲到的拳頭,直接向隊長砸來。
隊長似乎早就預感到了塔夫曼的靠近,面對這一拳,他直接側身躲避,同時身形翻越到棺材另一邊,左手對著棺材蓋馬上發力一推。
塔夫曼身形直接躍起,雙拳被暗月之力所包裹,對著隊長再次砸了下來。
隊長身形後退,直接落下了停棺台的台階。
也就恰在此時,棺材蓋在先前那股推力的作用下,被打開了大半。
“轟!”
自棺材內,忽然升騰出一股巨大的黑煙,緊接著,黑煙中出現了一尊惡靈,惡靈張開嘴,對著此時距離棺材最近的塔夫曼直接咬去。
塔夫曼根本就沒料到被打開的棺材內會出現這一幕,他的身體瞬間被惡靈吞沒,但在下一刻,他身上迸發出了炙熱的光明之力,又強行撐開了惡靈的嘴,整個人快速後退。
惡靈咬了這一口後,形體直接消散。
塔夫曼身上,則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黑點,每一個黑點,都蘊含著極為恐怖的惡靈汙染。
深吸一口氣,塔夫曼攥緊右拳,身上的黑點開始快速移動,最終全部移動到了自己的右臂位置,頃刻間,身體其他位置的黑點不見了,但右臂卻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
塔夫曼左手舉起暗月之刃,對著自己的右臂直接砍了下去。
“噗!”
右臂脫落。
“光明——淨化!”
淨化之力打在那條漆黑的手臂上,竟然沒辦法將其消除。
提早站在遠處沒有被惡靈波及到的隊長在此時喊道:“淨化不了的,用封印。”
塔夫曼馬上左手凝聚出封印術法,打在了那條右臂上,右臂被一層白霜覆蓋。
“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強大,你對光明力量的掌握程度,也比我預想中要高。”
塔夫曼冷眼掃向隊長。
“但你不要慶幸自己躲過去了,我比你更了解你這位先祖的惡毒,當然,我也被騙得很慘過。這種惡靈汙染,不是你強行截斷一條胳膊就能阻止的,它已經進入了你的靈魂,你最多能支撐一個星期,然後你的靈魂就會被惡靈附身。”
先前,雖然破除棺材保護罩陣法花費了一些時間,但隊長是來得及搶在塔夫曼趕到前打開棺材的,但隊長猶豫了,沒有這麽做。
因為他太了解貝爾納了。
以貝爾納的心性,怎麽可能對自己的棺材沒有最後一層保護?
誰敢開他的棺,他就會讓誰死!
隊長向棺材走去,但只剩下一條胳膊的塔夫曼卻再次攔在了隊長面前。
“菲利亞斯,我知道你和我家先祖的仇怨,也清楚,當年是我家先祖對不起你,但很抱歉,哪怕我自己掌握著光明的力量,但心底,卻是暗月一族的人。
我修習光明,只是為了守護暗月,守護我的族人,我的子民。
我不會允許你喚醒多隆斯的。”
“先前的你,會讓我感到很棘手,我甚至無法確保自己可以擊敗你,但現在的你,已經沒有阻攔我的能力了。”
“我知道。”
塔夫曼點了點頭,
然後,
他的左手放在自己胸口,一團黑色的陰影再次浮現,在他胸口處形成了惡靈鬼臉,這是潛藏在他靈魂之中的惡靈汙染,現在卻被塔夫曼主動拉扯了出來,哪怕這個選擇會加速惡靈對他靈魂的侵襲。
“我現在可能真的無法攔得住你,但我至少可以做到,讓你也感染上這層汙染。”
“喚醒多隆斯,是為了光明。”
“我說過了,我不信光明。”
“寶藏呢,你不想要麽?”
“你會給我麽?”塔夫曼反問道,“你會分出一半,給暗月島麽,菲利亞斯?”
“你可以摸一摸你胸口上的口袋,那裡有我先前分給你的一半輪回券。”
“不要再浪費唇舌了,菲利亞斯,我不可能相信你,我們之間,沒有絲毫合作的可能。”
隊長有些為難道:“那就很尷尬了啊,看來,真的是沒辦法騙到你了。”
“呵呵。”塔夫曼笑了。
雖然自己剛剛失去了一條手臂,而且已經被靈魂汙染了,但他對眼前這位卻恨不起來。
他殺那些光明余孽時可以毫不心慈手軟,但對眼前這位,卻覺得很有意思,冥冥中,認為他和自己很像。
事實也的確如此,
一位是信仰暗月的光明;
一位是信仰秩序的光明;
大家身上都發著光,但心裡的顏色卻都不是白色。
而這時,外面的打鬥聲也逐漸平息,顯然,先前因為那場爆炸而上腦的雙方漸漸意識到這架打得莫名其妙開始逐漸停手了。
很快,暗月的護衛就會馬上過來。
“很惱火啊,本來很有趣的一件事,到最後,還是要被你給阻止了,這讓我很不開心。”
塔夫曼開口道:“這裡的動靜很可能會驚動兩大神教的主教們也過來,你現在逃,還來得及。”
隊長也笑了,道:“掌握暗月島外海艦隊的將軍竟然是一名光明余孽,你就不害怕我怕把這件事宣揚出去麽?”
“如果身份無法繼續隱瞞下去,我能心甘情願地選擇自殺,你能麽?”
“我不能,我只是來找樂趣,不是來找死的。”
此時,外圍已經出現了暗月護衛的身影,他們正在向這裡趕來。
隊長開始後退:“你看啊,暗月島因為兩大正統神教的談判,弄得如何壓抑,就像是久旱的大地,急需多隆斯的一聲咆哮來獲得雨水。真的就不能給個機會?”
“你真的沒有必要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因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哦,好吧,那我走了。”
隊長取出一張卷軸,向地上一丟,刹那間,狂風驟起,這是遮蔽術法的卷軸,用來逃跑隔絕追蹤。
塔夫曼看見那個人的身形在大風中消失不見,整個人也長舒一口氣。
“將軍!”
“將軍!”
兩個暗月護衛隊隊長帶著手下人來到了塔夫曼身邊,他們身上都帶著傷,不少人刀上還殘留著血漬,散亂的頭髮在此時的大風中十分散亂。
這件事,是個誤會,但塔夫曼清楚,到最後還是需要秩序神教出面幫忙斡旋一下,否則輪回神教肯定不會罷休。
說到底,暗月島是主辦方,維持參會人員的安全是暗月島的職責。
“將軍,你的胳膊……”一名護衛隊隊長說著就要去撿起地上被冰霜包裹的胳膊。
“不要動它!”
“是,將軍。”
“我去和輪回神教的人交涉,這一切,都是……都是光明余孽的挑撥。”塔夫曼臉上出現了一抹自嘲式。
可就在這時,不遠處大風之中,先前消失的身影竟然再度出現。
塔夫曼愣住了,他看見那個人正把雙手放在嘴前,像是虛握著什麽東西正在吹奏,但他的手中卻沒有海螺,塔夫曼也可以確信,對方沒能真正接觸到棺材內的東西!
然而,就在這時,海螺的悠長聲音響起。
塔夫曼眼睛當即瞪大,吼著下令道:“把棺材蓋蓋回去,快!”
隊長則繼續吹奏著,想要吹響海螺,不一定要將海螺拿在手上。
聲音的本質,是震動。
那一道卷軸,不是為了方便自己逃跑,而是創造一個適合演奏的環境,一個適合震動傳導的環境。
他根本就不需要將契約海螺拿在手裡,只需要……棺材蓋被打開,讓聲音不被隔絕。
暗月護衛們將棺材蓋推了回去,從棺材內發出的聲音瞬間消失。
塔夫曼朝著隊長高喊道:“距離不夠,你忘記思念宮和古澤水潭之間的距離了麽?”
隊長也在此時停止了吹奏,放下了手,先看向塔夫曼,道:“哦,那是我騙你們先祖的。”
“……”塔夫曼。
隊長轉身,面向古澤水潭方向,緩緩道:
“該醒來了,老朋友。”
……
卡倫和奧菲莉婭還在散步,作為暗月島的主人,奧菲莉婭答應過卡倫要帶他在島上好好遊玩。
奧菲莉婭選擇的第一個景點,是思念宮。
但卡倫拒絕了。
如果奧菲莉婭今天沒來找自己,那麽自己大概會在下午時就跑去和隊長匯合,看能不能幫上隊長什麽忙。
隊長雖然沒給自己安排什麽具體的任務,但意思是希望自己能過來搭把手的。
但奧菲莉婭來了,卡倫就不適合帶她現在去思念宮了。
和女孩子散步,挺讓人覺得舒適的;
但和女孩子一起去挖她家祖墳,就有些不厚道了。
這一點,卡倫事先就和隊長打過招呼,他不會利用奧菲莉婭的身份去幫他引開思念宮的護衛,隊長也對此表示理解和接受。
當然,卡倫不可能把這個當作拒絕的理由告訴奧菲莉婭,他找的借口是:
我還沒做好準備去面對他,因為越是靠近自己的家鄉,自己在情感上反而會更加怯懦。
最後,還是由卡倫提議,去古澤水潭。
那裡,是多隆斯的沉睡地,本身也是一處極為美麗的景點。
卡倫想的是,雖然現在沒辦法去思念宮幫隊長,但如果隊長成功了,自己能夠在古澤水潭親眼目睹“日出”。
卡倫和奧菲莉婭此時就坐在古澤水潭前方的一座山坡上,山坡一面是斜坡,對著水潭的那一面則是立壁陡峭,兩個人坐在峭壁邊緣,像是真的在欣賞著前方的景色。
傍晚的夕陽熏黃撒照而下,將水潭映照得極為美麗且柔和,水潭像是一面帶著溫婉情緒的梳妝鏡,一如落入世間的巨大藍色琥珀。
奧菲莉婭看向卡倫,問道:“是不是只有在暗月島上,我們才能這樣近距離坐著看風景?”
“我們是朋友,好朋友。”
“希望你接下來不要說你只是把我當妹妹這種俗套的話。”
“不會,因為你好像比我大。”
“呵呵。”奧菲莉婭笑了起來,指了指下方的水潭,“卡倫,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這面水潭,好像永遠都不會生起絲毫的漣漪,一直是那麽的圓潤從容。”
“唉,我說過了,我有些早熟,可能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沒有本該屬於這個年紀的衝勁和恣意。”
“可是,如果你有這些的話,我可能不會對你有感覺,其實我很喜歡你的優雅和得體。”
好吧,原來,你是大叔控。
奧菲莉婭歎了口氣,神情有些落寞,道:“或許來晚了,就是來晚了,甲板上已經沒有位置了。”
卡倫沒說話。
奧菲莉婭問道:“我以為你會回我,你可以等待下一艘航船。”
卡倫搖搖頭,道:
“感謝你曾在碼頭等過我靠岸,很美好。”
“卻注定只是風景?”
“會記住的,真的。”
“是麽,會記住的。所以,我感覺,無論自己怎麽做,都無法真正打動你的內心,你的心就像是這面水潭,四面被高聳的山所環繞,屬於我的風吹不進來,因此永遠對我平靜。”
“轟!!!!!!!!!!”
地面忽然傳來恐怖的巨響,緊接著令人駭然的劇烈震顫,隨即……
山,
塌了。
——
——
超過24小時沒睡,再求一下月票,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