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玄德前途未卜,留下的人心情都不怎麽好。
關羽第一個離開,關羽很沉默,默默的回去去練兵了。
關羽深知,萬一到不得不用兵之時,現在早作準備,來日戰事便能多幾分勝算。
李孟羲看著離開的關羽,又回頭看了看早已沒了人影的大路,他晃了晃腦袋,清空雜亂的思緒。
反正,劉玄德已經走了,是福是禍皆已不可挽回了,對已不可挽回的事,與其掛牽,不如早做後備。
後備便是,以最壞的打算,如果劉玄德當真死在洛陽,或者,劉玄德前腳剛走,皇甫嵩就領大兵朝巨鹿壓來,若至此危急情景,該思考去如何應對。為應對可能出現的最壞情況,最重要的,是備戰,是訓練士兵,是造兵器,是籌集糧草,是一切能盡可能的增加戰爭潛力的手段。
李孟羲眉頭不由皺起,練兵好說,哪怕劉備帶走了三千隊列老卒,軍中現在剩下的老卒依然能支撐起大規模訓練。按練兵速度和老兵的數量,一個月時間,足以成隊列兵十幾萬人,練兵無難事。
再往深了考慮,考慮巨鹿有無一月練兵之期,似乎是有的。洛陽很遠,劉備到洛陽,再從洛陽的消息傳回來,這一個來回,一個多月肯定有了。
練兵不難。
而軍械,李孟羲眉頭緊皺,軍中缺鐵,之前為春耕農事,融了幾千把刀劍融鐵鑄犁,現在,軍中存集的刀劍幾乎融完了,再融下去,士卒們都要沒兵器用了。
李孟羲尋思,若不久真要爆發大戰,那現在無論如何要趕緊找地方去買兵器買鐵礦去,可再一想到,要買兵器,先說不知往哪裡去買,就算找到賣兵器的地方,也買不了,沒錢啊。
倉庫裡僅剩的那一丟丟錢為了賄賂左豐全給用出去了,現在軍中,剩的錢不到百貫。
十幾萬人的大軍,軍資只剩不到百貫,簡直寒酸。
糧草也是一樣,沒錢哪裡能買糧草。
頭痛,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李孟羲深吸了一口氣,他決定去找商業部,去找外交部的人商量一下,看怎麽去搞點錢來用。
李孟羲轉身走了,因為在想事,他注意力過於集中,沒留意到一旁的簡雍,徑自就走了。
簡雍看著一言不發走開的李孟羲,簡雍注目著李孟羲的背影很久。
——
城主府,李孟羲剛回來,簡雍後腳就跟了進來。
李孟羲看到簡雍,“奧,簡雍先生,坐!”他笑著伸手請簡雍落座。
李孟羲很熱情,很懂禮貌,可他這個樣子,明顯就是一副東道主做派,把簡雍襯托成了一個外人。
簡雍愣了一下,隨便找了個座坐下。
簡雍落座之後,盯著李孟羲看了好一會兒。
簡雍問道,“軍師,玄德此去洛陽,安危可料?”
李孟羲神色嚴肅,搖頭,“凶多吉少。”
簡雍忍不住問,“玄德危難,軍師何不謀劃一番?”
李孟羲想了想,覺得簡雍不是外人,李孟羲便把一切安排告知了簡雍。
當李孟羲一通講完,說張飛帶了三千老卒同往洛陽,一旦有變,三千老卒可瞬間化成三千渠帥,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洛陽周遭。
三千精兵不足攻下洛陽,但幾十萬之眾的兵力攻陷洛陽只是易如反掌。
簡雍聽完李孟羲的安排,驚的童孔劇震滿臉駭然,驚的半天說不話來。
良久,回過神來,簡雍不可思議盯著李孟羲,看著說出驚世駭俗之語的小軍師只是一臉風輕雲澹的澹然模樣,簡雍感歎小軍師膽魄實在驚人,簡雍自歎弗如。
歎息一聲,簡雍神色複雜的道,“玄德曾講,小軍師有不戰屈人之兵之能,軍師既有屈兵避戰之能,何苦,要行大逆不道之事,又何苦讓天下生靈塗炭?”
李孟羲愣了一下,先是不解,然後笑了,他明白了簡雍為什麽有此一問,李孟羲哈哈笑了,“先生此言,差矣。
當時我軍決定巨鹿立足之時,我也曾問,問玄德公所有朝一日朝廷派兵來討,該當如何?
我問玄德公有無敢戰之心,玄德公不直面答我,隻說我李某人有不戰屈人之兵之能,玄德公似乎料定,有李某人在,就絕不至戰起。”
說到這裡,李孟羲無奈的搖了搖頭,“玄德公一廂情願了,他高看李某人了,李某人無力朝廷決議,亦無力改變漢皇想法。
我力所能及之事,非是屈敵免戰。
當時說的是,皇甫嵩一旦領兵殺來,某便盡起境內之兵撲殺過去,一戰滅了皇甫嵩,再趁大勝之威,順勢橫掃天下!”
聽到此處,簡雍眉頭一挑,忍不住反駁,“朝廷坐擁天下,君以區區一郡之兵,縱滅了皇甫嵩又能如何?朝廷還有源源不斷之兵,橫掃天下,豈是易於?小軍師不覺誇口過甚否?
再者,小軍師真當天下無人?怎敢小看天下英雄?”
面對簡雍的質問,李孟羲搖頭笑了,他臉上掛著從容不迫的微笑,微微搖頭,“簡雍先生,你全然錯了。”他平靜的道。
簡雍皺眉,“某何錯之有?”
“先生之錯,錯在攻守誤判。源源不斷的,不是朝廷,是我!”李孟羲目光瞬間銳利,他直視簡雍,他話語中滿是篤定與自信,“朝廷的確不只皇甫嵩一個良將,朝廷的確坐擁九州,兵馬總計不下數十萬之數。
既然朝廷有數十萬之兵,那敢問,為何當初黃巾之亂,朝廷才發區區三兩萬人征討張角?”
簡雍理所當然的回道,“賊情緊急,九州之兵急切間難以調集。”
“便是如此,”李孟羲點了點頭,“朝廷雖有幾十萬雄兵,然調集艱難,迅疾間能出動之兵馬,不過數萬而已。
朝廷迅疾出兵,我雖防之不及,可區區數萬之兵,難以勝我;朝廷若出兵十萬亦或更多,可穩勝我,卻延緩慢,盡失先機。
關鍵,便在於此。
關鍵在——先發製人。
黃巾造反,能打的朝廷措手不及,黃巾能,我亦能!張角能為,我能為勝張角十倍!
我早已派出遊騎,遊騎最遠,已遠巨鹿五百裡外,一旦聲問朝廷聚兵欲來,不待他先動,我先席卷而出。
到時,朝廷經兩月之久,聚天下之兵二十萬,我經兩月之久,則早已出而掌控數郡席卷成百萬之眾。
朝廷二十萬之兵有數,而我一朝能控百萬之眾,就進能控兩百萬三百萬乃至千萬之巨。
敢問此時,有數者是誰,源源不斷者,又是誰?”
李孟羲問的簡雍沉默了。
看著沉默不言的簡雍,李孟羲繼續道,“至於說,簡雍先生所說,這天下豪傑輩出,怎可小看天下英雄?
呵,不是李某人狂妄敢小覷天下英雄,乃是李某人深知,所謂英雄豪傑,在滾滾大勢之前,不過是浪頭之水,縱有天大本領,無力狂瀾。
再者,人心倒背之時,英雄豪傑之輩,焉不會是我助力?
君不見,秦亡之時,英雄豪傑之劉項之輩,在何?”
簡雍猛地抬頭,迎上了小軍師澹然篤定的笑意。
簡雍聽李孟羲話裡話外的意思,盡是大漢人心盡失,大漢必亡,簡雍不忿,起而爭辯。
要說軍機戰策,李孟羲能力或有不足,但要說王朝興衰之談,李孟羲也太有論據了。
一番論戰下來,簡雍敗的一塌湖塗。
最終,當李孟羲說,“先生問我,百姓為何會甘願聽我調遣?
我只需一法——殺豪強,均田地。
隻用此一法,我到何處,則何處便人心盡歸於我,我到何處,何處便不再複大漢天下。
某這麽說,簡雍先生信是不信?”
簡雍默然了。
簡雍很想反駁,反駁說別以為給百姓以土地,百姓就會忘恩負義棄漢從賊,可簡雍再一想,而今大漢,大漢朝廷對百姓有何恩義,有絲毫之恩義。
恐怕,不僅百姓不感朝廷恩義,百姓恐怕早已是怨恨累積。
到時,若有人分於田地,打翻欺壓奪掠之豪強,恐怕百姓真就棄漢投賊了。
大漢之天命呵,何為天命?簡雍歎息,小軍師說的好啊,天命便是百姓,便是萬民之心。
當百姓景從賊人之時,當百姓背離朝廷之時,到那時,誰人是賊?朝廷是賊。
簡雍抬頭,眼神複雜的看向李孟羲,他苦笑一聲,“小軍師真是,語出驚人啊。”
簡雍不準備就天命一事再跟李孟羲爭辯了,他打起精神,認真的問,“玄德此去艱難,可有用的著某的地方?某也好出點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