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去年冬日,在去年冬日,城中材料貴乏,造紙規模一直未曾擴大,現在不同了,現在荒郊之中,草木瘋長,造紙材料堪稱無窮無盡。不僅如此,當破解了用樹乾製造木漿的技術難題之後,材料來源就更充足了。
一棵樹齡七八年的大樹,樹乾重三五百斤,這三五百斤木頭若是拿來造紙,能造優良紙張大幾萬張。
樹乾,加上樹皮,加上取之不竭的草本材料,材料沒有極限,紙張產量也就沒有極限,只要人力足夠充足,一日造紙萬張,造紙十萬張,造紙百萬張,這都是可能。
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達到日產百萬張紙的恐怖產能,這需要,動用至少數千人手,造紙基地若是造紙建在河邊的話,這就需要在河邊給幾千個造紙匠人蓋好居所,並提供一應生活所需。
造紙術的技術步驟,有材料晾曬,材料粉碎,材料熬煮,除雜脫色,抄漿造紙,乾燥,剪裁,存放,這一系列工序。
材料晾曬只需找空地把材料攤放起來暴曬既可。
材料粉碎一項,樹皮和草本若粉碎,最少需要一台鍘刀,鍘刀的使用,要想效率高,最少得兩個人。
樹皮和某些草本質地堅韌,可能還需要用立碾和石磨進行粉碎,碾也好,磨也好,這都需要人力畜力。
最麻煩的當是樹乾的處理,樹乾堅實,鍘刀鍘不動,剪子剪不動,拿斧頭剁也非常費力。
思來想去,沒有太好的粉碎樹乾的方法。
再考慮到,整根的樹乾是重要的建築材料,整根的樹乾可以拿來當做房梁和房屋的椽子,還可以鋸成木板造船造車,整根的原木用處廣泛,所以,還有更經濟的安排。
更經濟的安排是,設置產業上下遊,樹砍下來之後,樹乾先送到木工營,木工營把整根的樹木拿去蓋房子,拿去造車造船都行。然後,造車造船過程中,各種刨鑿加工過程中,肯定會產生大量木屑,這些木屑放在別處除了燒掉沒任何用處,正好可以送到造紙基地去造紙。
按此安排,需要解決的問題是,要盡可能把產業集中,最好把所有木工集中到一處,這樣,收集木屑和一應加工剩余材料會很方便快捷。
為減少汙染和方便取水,造紙產業要放在河邊,木工產業當中的造船產業也必須在河邊,還有,河邊有充足的水力,什麽水力磨坊水力鍛錘什麽的,也必然需要木工們花長時間參與建設。
還有,木工製造中所需的魚膠,得從魚體內獲取,要獲取魚膠,得捕魚,捕魚離不開水,捕到魚之後殺魚刮鱗甲也離不開水。
綜合種種,魚業,造船業,製膠,木工業,造紙業,還有水力磨坊水力鍛錘這些,一整個產業鏈條全都要依水而建。
巨鹿縣城附近最大水脈,是五十裡外老漳河的一支分流,五十裡不遠,可考慮到不久後可能會有戰事發生,遇到戰事時大量人力在外難免會首尾難顧,所以,沿河建造工坊的計劃不得不推遲。
要造紙,藥品是不可或缺的核心關鍵。
強鹼的製作方法乃是,草木灰溶液加石灰水溶液混合濃縮提取。
在藥品製作過程當中,草木灰溶液和石灰水溶液都是尋常材料,兩液混合步驟也簡單,考慮到為盡可能保密,溶液混合階段可以交給民夫們來操作,但溶液混合之後,要移到暗地裡由專人負責。
從日前的實踐來看,一百甕混合溶液,最終提取出的強鹼粉末為一碗半,這麽小的提取量,需要大量的加工過程。
強鹼的生產而今只能人工生產,只能是拿草木灰溶液和石灰水溶液混合生產,草木灰溶液的配置不難,石灰水溶液配置也不難,可唯獨蒸發濃縮提取,費時費力。
不久前,製取藥物的時候,因擔心水溫過高會破壞藥性,因就只能低溫熬煮,可低溫又不好控制,參考了電熱吹風,便有了熱風蒸發法。
若想大規模提取強鹼,可以在地上挖一個寬闊的大坑,坑底鋪滿石頭或者陶磚,然後,把成桶成桶的草木灰石灰水混合溶液倒進去,再用數十個熱風裝置對著大坑吹熱氣,這樣,就能以極高的效率大量製得強鹼粉末。
巨鹿城南半城,劃分為工業區,南半城最裡邊的角落裡,匠人們在地上挖了好多個巨大的池子,每個池子的都很大很寬,深度卻不怎麽深。
匠人們用大石頭不停的把池底砸實砸平,以為後續工序做準備。
當池子地基打好之後,會有泥瓦匠人過來把池子修成一邊高一邊低的斜坡形狀,這樣,在蒸發溶液的時候,池子裡的溶液會因高度差的關系緩緩流淌到低窪處,使藥品便於收集。
這一套蒸發池子再加以改進,可以在池子最低窪處掏一個洞,塞上一個木頭塞子,當一池子溶液濃縮到最後的時候,可以把塞子拔掉,把濃縮的鹼溶液引到陶甕裡,然後再加熱沸煮,很快就能使藥品析出。
此一套系統,乃是融合了曬鹽法和熬鹽法二者之長。
曬鹽法便於生產,生產規模大,但是周期長,對光照和天氣條件有要求,若是地處海邊,還可以用曬鹽法制備強鹼,但巨鹿地處內陸,光照不充足,曬鹽法就不足使用。
彷照曬鹽的原理,熱風蒸發法一樣能達成和日光一樣的效果。
另外一法,熬鹽法,日光暴曬半月時間才能把一鍋鹽水曬成鹽,拿柴來煮,數個時辰就能把鹽煮出。熬鹽法快雖快,但極耗柴薪。
所以,綜合二者之長,鹼液先經熱風蒸發,濃縮之後再經熬煮,這樣一能大大節省燃料,二能大大提高藥品的製備速度。
其實,還有一法,更高效節能。
沿海能曬鹽,而內陸不行,這根本原因是因為,內陸陽光不足。反過來想,如果能把內陸不怎麽強盛的陽光給聚集起來,那在內陸一樣可以曬鹽。
聚光之法,玻璃凸透鏡什麽的,又或者,用金屬鏡子,用銅做金屬凹面鏡一樣可以。
光的能量很強,若是把玻璃造出來,再製得廉價的鏡子,做數面牆壁那麽大的鏡子,用鏡子把光線聚集到水池裡,那此時,水池裡的接受到的光照比在海邊還強盛數倍,這樣,不費任何燃料就能快速把鹼溶液給熬乾。
玻璃再貴,鏡子再貴,架不住光照是無成本的,生產一個月時間,鏡子成本高於柴草,兩個月時間,還是鏡子成本高,到一年的時候,所消耗的柴草成本已經高於鏡子的成本了。
然後往後,聚光鏡還能繼續用好多個年頭,在後續的使用中,等於數年時間,零成本使用。
關於玻璃的製造,依稀記得,蘇美爾人或是哪裡的人,有一次在用船運輸小蘇打的時候,船遇上風暴了,不得不靠岸修整,船員們在海岸上生火做飯的時候,不小心燒出了一些亮晶晶的東西。
這些亮晶晶的東西,就是玻璃。玻璃誕生的原理是,小蘇打加沙子煆燒之後,就產生了玻璃。
沙子好找,煆燒不難,如果溫度不夠,日後找地方買煤煉焦炭,有了焦炭溫度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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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小蘇打,不知小蘇打是何玩意兒,依稀記得小蘇打是食用鹼,小蘇打是一種天然存在的礦物,既然是天然存在的礦物,那說明可能有天然分布。如果能找到小蘇打的產地,只需買上幾車,就能造玻璃了。
大漢產煤地必有,小蘇打有無則不確定。製約玻璃的製造的因素只剩小蘇打。
除蘇打燒製玻璃以外,在中原,早在春秋戰國之時便能燒製琉璃,琉璃既是不透明的玻璃。
可能是因為溫度不夠或者材料純度不夠,春秋戰國的匠人無法燒製出透明玻璃。
但,只要能有工藝,不管是溫度不夠,還是純度不夠,都不難改進。
溫度不夠上焦炭,純度不夠就提取,提取方法,加酸加鹼加鹽各種材料試一遍總歸能找到方法。
已知,大漢有燒製琉璃的技術,既然有燒製琉璃的技術,燒製玻璃的技術基礎也就存在。
李孟羲召集了所有匠人,問何人會燒製琉璃,結果掌握燒製琉璃技藝的一人也無。
看來,燒製琉璃的技藝乃高級工藝,可能得到繁華之地才能找到相關匠人。
繁華之地,洛陽,天下沒有比洛陽更繁華的了。
看來得空得派人去趟洛陽招募些高手匠人。
有一事讓李孟羲分外好奇,既然小蘇打是純鹼,那這個鹼,能用人工合成的方法合成嗎。
反正不日前,稀裡湖塗的用草木灰加石灰水合成了一種超強的鹼,已知鹼是能合成的。
小蘇打此物,李孟羲知道這玩意是食用鹼,之所以小蘇打能食用,是因為在發面的時候加一點小蘇打進去,小蘇打受熱分解之後會釋放二氧化碳氣體,從而使麵團變得疏松多孔。
會釋放二氧化碳,那小蘇打裡肯定存在碳酸根,就如碳酸飲料一樣,碳酸飲料受熱分解也會產生二氧化碳。
小蘇打的成分已經確定了一半,李孟羲在紙上寫下,【co3】,這是碳酸根。
可是,讓李孟羲不明白的是,碳酸根是酸性啊,為何小蘇打會是食用鹼,為何會被稱為鹼。
擁有碳酸根,又被稱為鹼,很詭異。
李孟羲在教小磚畫畫,畫的多是一些簡單的樹葉小草之類的東西。高級的素描技法,什麽陰影啊線條啊之類的,李孟羲也會,可他不想讓弟弟過早的掌握這些。
小孩子的想象力最為重要,要循序漸進,不能拔苗助長。
畫了一會兒,小磚把畫的塗鴉拿給李孟羲看,小磚肯定覺得自己畫的很好,一臉得意的樣子。
李孟羲裝模作樣的看了一會兒,又點評了一陣,很是誇獎了弟弟一番。
放下畫紙,李孟羲問,“小磚,你幾天沒去上課了?”
“俺不想去上課。”小磚說。
李孟羲無奈了,畫畫歸畫畫,也不能耽誤了正事啊。
李孟羲隻好耐心的勸解讓小磚回去上課,等有空了再畫畫。
小磚認真的想了想,“那哥哥,啥時候俺有空嗎?”小磚睜著大眼睛不解的問。
小磚這麽一問,李孟羲想起來了。似乎這麽久以來,軍中的小孩子們天天上課,天天上課,就沒停下的時候。
摸著弟弟的腦袋,李孟羲問,“小磚,你覺著,上五天課,玩上一天,這樣好不好?”
小磚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他掰著指頭算了算,抬頭問,“那哥哥,能不能上一天,玩五天?”
李孟羲都聽樂了。
上一天玩五天,那還叫上學嗎,叫放羊還差不多。
計算了下,學校上五天,休一天,老師小孩兒們都可以歇一下,匠人們同樣可以做五休一。
古代或不需要這麽講人權這麽體恤勞動者,但,若為發明創造計,必須得讓匠人們擁有充足的空閑時間。
比如現在的鐵匠營,鐵匠營有一項規則,每一個鐵匠每月可領鐵料五斤,這五斤鐵料下發下來之後,歸匠人自己所有。
同時, 營地還有共用的小煉鐵爐,共用的鐵砧,還有免費的柴火。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鐵匠們閑暇的時候能有空自己去打造個小物件小工具。當鐵匠們手裡又有材料,又不需為場地和燃料擔心,同時又有足夠空閑時間的時候,只有這時,才能有精力去思考去改進工具與技術。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古代生產力極低,正因為生產力極低,所以更要千方百計的提升技術。
李孟羲召來吏部官員,召來教育部負責人,召來鐵匠營木匠營軍醫陶匠等所有匠人的首領,他將休假計劃告知眾人。
教書先生們對上五天課休一天沒有意見,鐵匠陶匠等匠人,也沒意見。
問到軍醫營,軍醫田卜有些猶豫,田卜問,軍醫都放假了,那要是有人來看病找不到人怎麽辦。
“那就,輪班。”李孟羲對著田卜說到,“你把軍醫們安排安排,輪換著來。”
輪休不失為一個方法,田卜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