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3日
現在,我渾身乏力,頭暈目眩。
此刻已經是午後,我卻還沒有吃早飯。
更沒有乾活。
我躺在我的高腳床上,眯著眼睛,不想動,也沒辦法動。
我感覺自己快死了。
因為我現在的體溫似乎比高掛在蒼穹中的烈日更熱辣。
一股翻湧的熱浪從體內五髒六腑往表皮滲漏,讓我覺得口乾舌燥,頭昏眼花。
我發高燒了。
而我發高燒的原因,卻不明了。
可能是昨晚的山鼠攜帶了人體不能化解的病毒,也有可能是昨晚上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
昨晚我吃飽晚飯後編輯了昨天的文字,然後就開始洗澡睡覺。
可能是因為吃了一頓‘大餐’的緣故,昨晚的我睡得十分香甜,直至半夜轟隆的炸響與嘩啦啦的水聲鋪天蓋地而來,將我瞬間打成落湯雞後,我才從一個泡著熱水澡的美夢中清醒。
睜眼,天地昏暗,豆大的雨珠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從漆黑的夜空中灑落。
山風呼嘯,溪水湍急,泰山躲在高腳床底部瑟瑟發抖。
我一抹濕漉漉的面龐,四下張望一番後,連忙找來雨布,將雨布蓋在高腳床上,然後我也鑽入一米多高的高腳床底部,擠著泰山在裡面躲雨。
這場雨下了一整夜,無休無止,直至清晨天空泛白,厚重的雲朵被風吹散,暴雨才淅淅瀝瀝的變小,然後又飄飄搖搖的下了個把小時才停止。
等我重新趟回床上的時候,我已經渾身發燙,四肢無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這樣,我在床上躺了一整個早上,迷迷糊糊的睡著。
本以為一覺睡醒之後,高燒會如一場噩夢般自動退去,卻不想,等我迷迷糊糊的睡醒,等我將被眼屎糊滿的眼睛努力睜開後,身體的疲憊卻隻增不減,高溫也直線飆升,毫無下降的勢頭。
我又累又餓,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側目看著不遠處的溪流,卻覺得那溪流好遠好遠,遠到我永遠也無法觸及似的。
唉。
我歎了口氣,微微眯起眼睛,眺望著又重新掛在蔚藍天空中的烈日,心裡陡然間生出了一絲絲悔意。
這也是入山以來,我第一次生出悔意。
我開始後悔,也許我不應該意氣用事的獨自一人跑到這深山裡來。
如果不來這裡,說不定就不會遇上這場暴雨,就不會被淋成落湯雞,也不會出現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
終究是對生命的渴求讓我後悔了。
不過,這後悔也只是持續了一會兒。
等我想到,如果我就這樣跑回去,該有多少人對我冷嘲熱諷的時候,我下意識的咬緊牙根,將心中僅存的一絲絲悔意逼退。
我不能後悔!
我不能放棄!
既然我已經選擇了這條路,那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走下去。
而且,必須是好好的走下去!
我不僅要在這片深山裡活下來,而且要活得肆意瀟灑,活得有聲有色。
對,我不能有事!
心中的執念讓我猛的瞪圓了眼睛,然後拚盡全力坐起身,不顧疲軟的雙腿,一個翻身摔下高高的床底。
同時,還砸在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石頭上。
一陣劇痛傳來,卻也讓我猛然間清醒了幾分。
我慢慢爬起身,艱難的走到溪邊,直接整個人跌入溪水中,任由清涼的溪水淌過我滾燙的身體。
隨著冰涼溪水的浸潤,我感覺到身體的熱辣在一點一點退卻。
看來,這個物理療法還是有一點作用的。
而且,喝了幾口清涼的溪水後,體內五髒六腑的燥熱也得到了緩解。
不過,這物理療法只是權宜之計,只能暫時讓高燒退下來,一旦我不能在合適的時間內找到可以退燒的藥物,那高燒還是會去而複返。
所以,我沒敢在溪水裡逗留太久。
等感覺身體舒適了一些後,就急忙從袋子裡找出一塊面條,然後就著溪水直接吞咽下去。
現在山裡的柴木已經被昨晚的暴雨打濕,要想快速生火煮飯,顯然不現實。
所以只能直接吞吃方便麵。
吃完後,感覺體力又恢復了幾分,稍作休息,便開始思索退燒的法子。
在這深山之中,我想退燒,只能利用山裡的野生草藥。
而在諸多的退燒草藥中,最常見最容易尋找的莫過於魚腥草。
所謂魚腥草,也叫折耳根,能清熱解毒,用它來治療我現在的高燒熱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而且,魚腥草大多生在在靠近水域的地方,尋找起來十分方便。
我記得,在靠近山牆的位置,即飛流從高處飄下,在地面衝擊出一個水潭的地方,就長有不少的魚腥草。
我順著小溪慢慢往水潭走去,繞過幾叢茂密的灌木後,便可看到散發著清涼氣息的水潭。
水潭周圍果真長滿了魚腥草!
我欣慰一笑,心想,天不絕我啊!
三兩下拔出一些魚腥草後,就地洗乾淨,然後回到灶台邊上,找來不鏽鋼盆子,將魚腥草的白色根部折斷放進去,再倒入少許的鹽巴,略微攪拌,就成了簡易的涼拌魚腥草。
至於魚腥草的葉子部分,則放在一旁,任其被烈日曬乾。
涼拌魚腥草往往需要大量的蒜米來掩蓋魚腥草的腥味,也需要小辣椒來刺激味蕾,掩蓋魚腥草獨特的氣味。
不過,對於我這樣一個從小吃著魚腥草茶長大的人來說,魚腥草那對於普通人來說極其難聞的味道,對於我而言,卻像是老朋友一樣熟悉又親切。
雖然沒有了蒜米跟辣椒做佐料的涼拌魚腥草味道確實有些差勁,可也沒有難吃到難以下咽的地步。
特別是去了葉子的魚腥草根部,吃起來其實還帶有一點點甜味,細嚼之後,又會有點點辛味,口感獨特無比。
不過,這涼拌魚腥草終究是不完美的,吃了幾口之後,我便覺得有些難以下咽了。
我想念蒜米,想念辣椒,想念那個要什麽有什麽的家。
我虛浮的盤腿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著裝有魚腥草的不鏽鋼盆子,噴火的眼睛呆呆的望著家的方向。
如果是在家裡,或許我只需要吃點退燒藥就不會這麽難受了。
再不行,也可以去鎮上的診所打一針。
山野固然有山野的肆意灑脫,但也有相應的風險。
比如這簡單的高燒,就很有可能會要了我的命。
更不用說將來所要面對的各種風險如毒蛇猛獸以及其他病痛。
只是,現在我已經走到這一步,很難回頭了。
我垂頭看著盆子裡的魚腥草,咬了咬牙,又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我一定要盡快好起來,我一定不能有事。
吃過魚腥草後,我重新躺回床上睡覺。
泰山大約是感受到了我的艱難,一整天都很乖巧安靜,始終寸步不離的趴在床邊,默默守護著我。
午後,在陽光的烘烤下,我身上的衣服全部被烤幹了,原本備下的柴火也被曬幹了。
等我在黃昏時分醒過來後,整個人又清醒了許多,身上的無力感也退去了不少。
不過,身體的溫度仍然有些高,只是較先前已經低了些許。
我估計,我中午時的體溫大約已經到了三十九度,甚至四十度。
而現在,則大約在三十七到三十八度之間。
這是我能承受的溫度,因此我就燒火煮了一鍋粥。
煮好米粥後,又用被曬得半乾的魚腥草葉子煮了一鍋魚腥草茶。
我跟泰山分享一鍋粥,泰山吃一碗,我吃一碗。
泰山是個很好的夥伴,它幾乎從來不挑食,只要是我吃的,它都會吃,包括青菜,包括水果以及一些沾染了大量辣椒的辣條。
今天它一整天都沒有除去玩,也沒有除去找食物,因此沒一會兒,它就把碗裡的白粥吃了個一乾二淨。
吃完後,它就在一旁以肚皮貼地,兩隻前爪往前伸張的姿勢趴下,靜靜的豎直脖子看著我。
跳躍的火光映照在它潔白的毛發上,將它的毛發染成了橘黃色。
我抬頭看天,只見天邊也有橘黃色的雲朵。
它們或許也是被這熊熊烈火染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