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幽冥巷口,江聞目睹了稚嫩屍骨枕藉累累的度人塔之後,他幾乎是逃也似的躲進了牢裡。
在這處溷臭刑人、相得益彰的地方不改其樂,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悟起了道。並在這期間他一邊思悟,一邊咒罵這該死的世道。
這世道有多該死呢?
可以說該死到了某種高度,江聞即便窮盡才智冥思苦想,也判斷不出眼前殺人者和被殺者,究竟哪個更應該死——這是跨越了時代的悲哀,也是只有他自己在承受的負擔。
在這個過程中,或許也只有表現得乖僻離常,才能讓江聞的內心舒坦那麽一點點。
於是乎,江聞躲到武夷山中是其一,隻交極少數朋友是其二,帶著幾個孩子遊離於江湖是其三。
武林人士怨聲載道的無情江湖,最終成為了他縱情豁達的外皮。
在他眼中,唯獨孩子總是無辜的。
他能毫不猶豫地去救素昧平生的傅凝蝶,能淡然處之地收愛咬人的小石頭為徒,更能費盡心思地將洪文定拐跑,卻不再敢輕易揮劍出掌,去做那些“行俠仗義”的事情。
在牢裡三天三夜沒合眼的江聞,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窩在牢裡的背影像極了魯鎮的某少爺,又像是在老歪脖子樹殿冥思苦想四個字的某酋長。
巧的是,自己想了許久才說出來的話,也不過是四個字
——“救救孩子”。
在短短幾日內,原本就因怪聞異談而風聲鶴唳的福州城,轉眼就陷入了一場更加猛烈的風暴之中,而這場風暴的中心,就是倏忽天降的朝廷欽差。
衍空和尚帶著朝廷的人馬殺入了三坊七巷。
螺江陳氏、九牧林氏、武林沈氏、龍山劉氏、義序黃氏、雁門薩氏,這幾戶人家在三坊七巷的望族名流中,都屬於傳芳蕃衍最為興旺鼎盛的家族。
在此之前,曾經也是公認推恩忠正、承德孝悌的鍾鳴鼎食之家,卻接連之間迎來了最猛烈的打擊。
他的手筆,不複耿家行事的謹小慎微、掩人耳目,而是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抄家破戶,以至於一時間械人盈狴。
不論這些家族從前如何豪奢、手腕如何靈通,全都被冠以“偽造言辭,誑愚惑眾”的白蓮教身份,闔家下了大獄,不容申辯。
就在常氏兄弟潛入官署的當夜,衍空和尚親自帶出戶的人馬,正在攻打最後一戶難啃的硬骨頭——雁門薩家。
住在黃巷之尾的薩氏強勢抗衡,早已用土石緊塞住門戶,伴隨著不妙消息接連傳出,更是派出精壯日夜巡守在院樓之上,人人手持強弓硬矛、殺氣騰騰。
然而這一切,卻依舊擋不住衍空和尚動手的決心,就在清廷探子強攻下黃巷中的義序黃氏之後,幾根鉤爪就迅速搭在院牆之上,喇嘛打扮的殺手已經衝入其中了。
薩家青壯子孫很多,聚集中也不乏練武之輩,眾人很快就操著刀槍和這些殺手戰作一團,一時間殺聲四起、火光映天。
一方是手段刁毒的經年殺手,揮刀如潑水,明晃晃地輕易不能近身,一方是訓練有素的護院武師,往來行進令如山倒,配合極具行伍之風,漸漸兩邊戰鬥互有勝負,僵持不下。
薩家大宅高處的花廳聞雨山房,此時已然化為中軍之所,山房中薩氏青壯慢慢加入,局勢也漸漸倒向了他們一方,喇嘛殺手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分割圍困,陷入了下風。
就在眾人認為局勢已定,幾名族老憑高思索著,以為終於撐過這一夜的動蕩時,薩家早被砂石牢牢堵住的大門,卻猛然出現了強烈的撞擊搖晃。
磅礴巨聲不斷傳來,門外宛如巨獸撞擊,聲聲直接敲在人們的心臟之上。
府門在撞擊中迅速變形,最終化為了一響折斷開裂的刺耳聲。一個鐵塔般的人影闖入院內,發青的頭皮與濃密的胡須形成鮮明對比,但更讓人矚目的,還是那張猙獰凶狠的面龐。
他的身上殘留有打鬥的痕跡,雙目如血,舉手投足間殺氣衝天。
“好一處大膽反賊,竟敢公然襲擊朝廷天兵!”
衍空和尚的出現,就像是池子裡投入的一枚催化劑,順間引動了人們的恐懼。
只見他赤手空拳地上前,輕而易舉奪過兩名家丁的哨棍,憑空擊成兩截,隨後空手一掌打在他們頭頂,劈啪一聲脆響,兩人的腦袋當場便如西瓜碎裂。
“本官已然當面,賊人竟然還敢還手!是不是都想滿門抄斬!”
衍空和尚此時脫去僧衣,露出身穿的三品官員補服,龍躟虎步間氣勢雄渾,提膀又撞飛了許多家丁,隻留下一路潑灑吐血的慘狀。
薩府的青壯察覺到了形勢不妙,迅速放棄被包圍的密探,轉而以刀槍棍棒圍攻衍空和尚。
聞雨山房上的薩氏家主也憤然出聲。
“惡僧,你做惡多端、殺人如麻,擅起刑獄卻知法犯法,枉稱朝廷命官!”
老者義憤填膺,猛拍在一旁闌乾上。
“福建巡撫乃是我們薩家的摯交,等我長子修信遞到,巡撫大人必定稟明聖上將你革職問罪!”
周邊青壯霎時間鼓噪起來,隻把各色兵器一股腦攮來,想要給衍空和尚一個好看。
可衍空和尚的袍袖揮舞,粗大的胳膊伸展開來,內氣灌注下血肉隻如精鋼一般,只見刀斧及身都未能傷及分毫,蒲扇般的巨掌張開,便將一連十余人打得牙齒碎裂、口吐鮮血。
他一攬官服大袖,倒豎雙眉殺氣四溢,單手持起胸前掛著的粗大念珠。
“少廢話,本官斷案向來先斬後奏!”
只見他雙腿分開站定,一聲怒喝後拳掌齊出,轉眼間撞開一條路前行無阻,強行逼退了薩家青壯,余威仍能拍碎花架木樁,金剛般若掌全力以赴揮出的無窮勁力最為剛猛,即便五六人合力,都無法抵擋住分毫。
“你們再不投降,今天我就讓你們滿門盡滅!”
衍空和尚的殺聲嘹亮,竟然憑借一人之力就鎮壓住了全場,將上百人的薩氏家丁殺得血流滿地、人仰馬翻,絲毫抵擋不住。
功力精深的金剛般若掌、大力金剛指同時出手,轉眼就是刀斷人亡,死不瞑目地撞在了屋牆之上,此夜殺人手段之狠辣,與當初西域妖僧客巴屠殺馬家無二。
他遙指著聞雨山房中的老者,
“你這個罪魁若是伏法,再全部放下兵器,我或許可以容你們一次!”
見對方兀自集結想要魚死網破,衍空和尚當即朝天大喊:“拿東西來!”
薩氏家主原以為對方要倚仗兵器之利,眼角卻看見院角浮現出一道身影,拋來一個布包。
衍空和尚抖開包袱,將一個圓溜溜黑乎乎的事物舉到了高處,雙目圓睜怒喝道:“老匹夫,你看看這是什麽!”
隨著眾人的目光望去,衍空和尚手中拎著一根粗黑辮子,半空中搖晃著一顆血汙覆面、痛苦猙獰的斬落人頭,雙目無神地瞪著空氣,死前決計是在承受了莫大的痛苦後咽氣,才被割取首級。
火光映照中,薩氏老者從眉眼五官辨認,愕然察覺薩家那位由翰林院檢討外放為知縣的長子!
對方跋扈之色躍然於眼前,薩氏家主猛然窒息欲絕,怎麽也不願意相信眼前慘狀,但隨著他的面龐痛苦猶豫,轉眼卻又是被一掌掌拍飛打碎的族人,終於含恨說道。
“你這個狗官毀我滿門清譽,今日我就以人頭賠請,只希望你不要再為難我薩家的人了!”
說罷就掙脫了身邊妻兒的攙扶,踉蹌著一頭想要撞上花廳的廊柱。
“地無界,天無法,要怪只能怪你們螳臂當車!想死也由不得你!”
衍空和尚獰笑著看著,忽然上前雙手抵住一塊石碑,隨著他雙臂用力、腰腿運勁的怒喝聲,竟然生生地將這塊院中照碑從土裡拔起,隨後扛起重逾千斤的石碑在肩,徑直砸向了遠處的聞雨山房!
地動山搖間,照碑瞬間磕斷了廊柱,又砸碎了花廳的半面牆瓦,才在劈裡啪啦的倒塌聲中狠狠嵌進地裡,碾碎了滿地青磚。
薩氏家主還未觸及柱子,就被破瓦礫石兜頭罩住,滿頭白發都染花,一股股鮮血從額角流淌下來,只能瞠目結舌地癱倒在了殘垣之中,宛如癡呆。
衍空和尚站在院中睥睨四野,所視之處的薩家之人盡皆喪膽,在這等蠻橫的壯舉前膽寒心怯,再也生不出抵抗的念頭,任由門外闖入的一隊隊清兵繳械。
塵埃落地後,原本富麗堂皇、層樓累榭的薩府狼藉一片,一隊隊清兵押送著外出,偌大院子裡空空一片,只有衍空和尚凝視著漆黑的夜色,露出了深思隱忍的神色。
“欽差大人!”
衍空和尚的手下皆是面目全非、刀劍刺面的亡命之人,此時一名手下手沾血跡,從門外快步走進。
衍空和尚背朝著對方,沉聲發問。
“情況如何,說!”
手下的聲音暗啞,抱拳跪地說道。
“黃家老小已經審問完畢了。一開始他們死命否認,後來一聽見‘閩王審知’四個字才老實,承認大人您要的東西,如今就在他們手裡。”
衍空和尚聞言大悅,兩人一同走出薩府大門,沿著黃巷的道路走到了巷口另一處高門大宅。
正院之中,幾人正奮力揮舞著鏟子開挖地面,隨著一旁沙土累積成小山,一塊碩大碑體就出現在了土裡。
“《胞皇宮龍啟碑》果然在這裡!”
衍空和尚眼中放光,令人吊起碑身,伸手撫摸著這一塊高近兩丈的古碑,只見碑頭為六螭首,雕刻雄健,碑側刻蔓草花紋,歷經歲月蹉跎依舊華美。
詳觀此碑,碑辭以頌開題,以序引述,模模糊糊地寫著五代十國間閩王在福州興建胞皇宮的嘉舉,又記黃龍出水的祥瑞,全碑巋然高聳,雕磨精工,絲毫不為苟就。
“你可知這碑的來歷?閩惠宗王延鈞聽任道士陳守元之說,興建胞皇宮於九仙山頂,祭祀一尊從天而降、不知來歷的神祇,名曰胞皇尊。”
衍空和尚眼角斜睨著一旁,故意放聲說道。
“這尊神明,於史冊從未記載,方術也不曾顯露,據說是王審知入閩之時夜夢見之,遂畫於圖冊。閩惠宗得之奉若至寶,以無數白銅黃金鑄胞皇像,親自晝夜誦禱,焚香祀禱,乃至舉國政事無論大小,皆請胞皇命而後決之,霎時間一國若狂。”
衍空和尚癡醉地看著碑文,不無得意地道:“義序黃氏始祖黃敦,唐末自河南光州固始縣隨王審知入閩,為心腹肱骨之臣。我就知道當初閩王留下的線索,十有八九就在他們手上……”
隨後他環視四周,對著空空蕩蕩的院子,自言自語般地說著。
“還有雁門薩氏,本是發祥於西域的色目人‘答失蠻氏’,其祖的薩都剌生於山西雁門,受元廷賜薩姓,後於至順四年遷基福州,要說他們沒有目的,我是決計不相信的!”
手下只是跪地不動,卻忍不住好奇地說道:“欽差大人,朝廷此行如此興師動眾,究竟為了什麽東西?畢竟連日攻打,屬下也……”
“你是不是也覺得,本官手段太過酷烈?”
衍空和尚對於自己的目的,倒也毫不諱言,對著自己的心腹說道。
“但如果我告訴你,他們幾家都實打實地和白蓮邪教有勾結,還從白蓮教的紅陽拂多誕護法手中,買過許多不可告人、造型駭人的古物呢?”
“卑職不敢!”
手下連忙告罪。
“不敢就好。這福州城中埋藏著的秘密,絕非二三子可以窺伺,”
衍空和尚冷哼一聲,“那耿家膽大妄為,幸好耿繼茂尚且懂得審時度勢。世間詭怪難測,一如我當年在少林寺親所歷見,膽敢染指涉足的人是絕沒有好下場的——就算號稱百年一遇的寺中天才,終究也無法幸免於外……”
院中的和尚訴說著見聞秘辛,忽然對著空無一物的花牆中豪聲說道。
“既然聽了半天牆角,不如出來一敘吧!我今天既然出來,就為了引出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老鼠!”
和尚跨步向前,雙掌運儀寰轉,便陡然生出莫大的力道。只見他掌心貼按在院內花牆上,瞬間就摧垮磚石將其推倒向後,力道沛然莫禦,顯然準備多時。
兩道人影從牆後跳出,一黑一白宛如勾魂使者還陽,拋出手中凌厲鉤爪,便扯破幾名追擊清兵的喉嚨,揮舞著鎖鏈再度掛上院牆,意欲遁走。
衍空和尚眼中寒芒一閃,寬袍大袖當即甩出擊中兩人,將他們打飛跌入了一片芍藥花叢中。
後院審訊的清兵聞聲前來,手持刀劍火把照亮四周,衍空剛要追擊,花圃中卻撒出了一大把砂土、撲剌剌地迷眇他的眼睛。
形勢緊急之下,衍空和尚只能憑著聲音的來源下意識出掌,和一黑一白的身影硬拚了一掌!
“哈哈哈,果然是你們這兩個吊死鬼,中了本官的金剛般若掌居然還沒死!”
衍空和尚哈哈大笑,盲眼對敵依舊毫不驚慌,瞬間拆穿了對方的身份。
常氏兄弟衣衫襤褸、長削乾瘦,左右手拎著鉤爪默然不語,而方才運起黑沙掌的手掌已經癱腫微顫,顯然是在剛猛掌力的對碰中落入了下風,被對方再次重創。
兩人先前依靠著青城高深武功壓製傷勢,此時卻是再也無法抵禦,嘴角溢出了黑血。眼見形勢不妙,兩人隻好再次縱身越牆而去,衍空和尚卻阻止了手下追擊的念頭。
“今夜暗中勢力湧動,我出來就是為了打草驚蛇,探探他們的底細。長青子的徒弟,不過兩隻老鼠罷了,枉然追上容易中調虎離山計。”
他取過清水洗清了雙眼,含怒一掌拍在了高過人頭的水缸邊緣,瞬間水流滿地。
“若不是我趕來時,和一鬼面人交手、元氣有所損耗,這次必能將他們擊斃。鬼面人的一身武功端得離奇,與本官對拆幾十招,根底也絲毫不見泄漏,若是想要強取頗為棘手。”
手下沉聲問道:“欽差大人,既然如此,我們牢裡還關著一個,是不是搶先結果了他為妙?”
說罷,還配上了一個抹喉的手勢,
然而衍空和尚當即揮手否決。
“不行。我們如今的人手已經捉襟見肘,在找到寶物之前絕不能分兵冒進。況且在這麽多對手裡,唯有林府的那名高手,讓我完全看不透……”
話未說完,聲音就被他猛然止住,轉換著情緒的眼裡再次浮現出殺意。
“當初閩王宮中的道士自稱無所不能,乃至能帶著閩惠宗白日視鬼、決獄通幽,這個昏王卻不知道,陳守元之流的神通真正倚靠的、是胞皇宮裡的那尊神祇。”
“如今三坊七巷盡入我們的掌控之中,你們繼續拷打各家各戶,逼他們透露血佛像、白蓮教的秘密。聖上猜測那尊現世的血佛,就是當初閩王宮中祈無不應的胞皇尊!”
“屬下明白!立刻就去查辦!”
毀容手下嘶聲領命後離去。
衍空和尚卻在身後微微冷笑,遙望著無界天空的眼神陰鷙無比。
他說的都是真的,卻只是一部分真的。
在來之前,衍空和尚已經喻告手下清兵,此行赴榕是為了調查剖腹出腸的血佛之事,同時打擊暗中猖獗公然勾結的白蓮教和耿家。
連帶今晚宣揚出去的尋找血佛像、寶皇尊,說到底只是別家的目標,並非他自己的目的。
世人皆有私心,白蓮教有、耿王府有、福威鏢局想必也有,而他更不例外。
在這場風波中,所有人都是黑暗中的獵手,率先被猜出或暴露意圖的,注定要出局。隨著現今牽扯入局的勢力越發複雜,以至於他的那份私心,都顯得再尋常不過。
這座福州城很小,以至於容不下兩個聲音;這座福州城也很大,因而除了有皇帝想要的東西,還埋藏有他想要的東西。
田歸農受挫的事情他已經知曉,衍空和尚卻尚不認為,自己找的東西會在福威鏢局的手中。江湖武功說到底不過是微末之技,在他曾親眼目睹的大恐怖、大絕望面前、甚至掀不起一絲波瀾。
從幽冥巷現身主動入局開始,他發覺行動逐漸阻滯艱難,先前計劃的東西也屢屢遭遇阻力,但是衍空和尚仍舊自信,不但是因為武功,更因為他在幾十年前,就能成為染血木人巷裡僥幸存活的人。
——即便那道詭異的龍形陰影自那之後,蠖屈螭盤地隱顯在他的清醒與夢中。即便時隔多年,那些沒有翅膀和翼的怪誕,依舊晝夜不停地在空中地翱翔,伴隨著奇異的吼音和他胸口五道圓趾抓痕,不曾離去一刻。
衍空和尚既是極少數活下來的,因此也成為了,極少數沒有逃脫噩夢的人。
隨著衍空和尚屏退手下,他獨自走入因為宵禁而人跡稀少的坊巷,從黃巷漫步經過了燈火闌珊的宮巷,最終止步於燭影幽微的塔巷,幾處坊巷的傳聞逐一從他心頭流過。
衍空和尚想道,耿家徒勞無功地在三山兩塔間搜尋,挖遍了閩王留下來的遺跡,當真是愚蠢至極。
但說到愚蠢,如今幾方人馬躲躲藏藏,誰也不敢暴露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唯恐被群起而攻之,也不遑多讓。
寶皇神像數百年前便詭秘離奇,無人知曉真容,隨著閩國滅亡,更是被南唐刀砍火焚,以數百人的性命為代價,才將胞皇尊永遠沉入閩江的深處。
它究竟是否如今出世的血佛,已經難以推測,自己眼中的寶貝,唯獨三山中九仙山麓,那座通體白色的報恩定光多寶塔當年辟基時發現的光芒四射的寶珠,是必須拿到手的。
而耿家必定是不知道兩塔的內情, 才會挖開了城中三山的射烏山下,用來鎮壓邪祟的崇妙保聖堅牢塔,引發了福州城種種怪事。
要知道就連王審知第七子王延曦,也在營建九層寶塔時方到七層,就離奇地死於非命,建塔符劾壓祟之事匆匆宣告結束,閩國的國祚也在四年之後告終,再也無力回天。
如今耿家自尋死路,不足為惜。
一路上衍空和尚的想法心思如電轉,最終來到了一處荒涼偏僻的巷子口,駐足不前隻盯著坊牌上的寶塔形狀,沉默不語。
為了得到金剛手光明灌頂密續中無上機緣,窺見軍荼利明王起傷金剛的成就奧秘,衍空和尚早已決心踏著屍山血海前去尋找,直至看到那屍口出妙蓮,身狀如梵天的不世之景!
“摩尼寶珠,到底在哪裡……”
衍空和尚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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