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春喬裝打扮,走進一家咖啡館,桂姨穿得體面地坐在她的對面。
汪曼春不想耽誤時間,開門見山問道:“你說,你手上有一條線索,是一份租房合同,可能與南田之死有關?”
“是的,汪處長。”
“合同帶來了嗎?”
“現在還沒有。”
汪曼春鼻子裡“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我還有別的事。”起身就要走。
桂姨也站了起來,請求道:“請你相信我!我可以為你所用。”
汪曼春冷笑地看著她道:“以前不是嗎?”
“南田死了,我一直跟南田課長是單線聯系,現在我的線徹底斷了,一個特工的線斷了,等於死了。”
“對於我而言,你並不是一個出色的特工,你只是一個眼線,一個小嘍囉。你一直高估了自己,我不想像南田一樣,愚蠢地相信一個下人,白白丟掉了性命。”
“南田課長的死是意外,凶手要射殺的是明樓。”
“你的意思,我師哥該去死?”
“我沒有這個意思。汪處長,你聽我說,這件事真的很蹊蹺,南田課長的汽車一定被人動過手腳,就算她回特高課也會從武康路走,她卻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梧桐路!我一直都在尋找破桉線索,那天明誠告訴我,明台在油畫框底下藏了一份租房合同,我就起了疑心。當時,我沒能把那份合同搞到手,但是我的余光隱約看見了武康兩個字,我覺得我馬上就會有重要發現。”
汪曼春似信非信地看著她,心裡暗忖著:“又是武康路?”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含著不屑。
“那個花花公子?哼。”
“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希望你今天說的話值這麽多錢。”說著,汪曼春拿出一張支票遞到她的面前,桂姨低頭一看,是一張一千元的支票。
桂姨看了一眼,沒有接。
“我現在不是為了錢,明誠前天夜裡給了我一萬塊匯票。”
汪曼春頗感興趣道:“為什麽?”
“做下人的誰不想往上爬?”桂姨把支票收起來道:“錢我不嫌多,但是不再為了湖口,我想將來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我還要把明鏡送進監獄。”
“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汪曼春突然問道。
“汪處長,你說。”
“你一個明家的老仆,為什麽一定要費盡心思害他們呢?你寧願給日本人效力,而不肯對東家有一絲一毫的情分,為什麽?”
“我為明家賣命地乾活,得到了什麽?一個大少爺一句話,就可以把我掃地出門。我找不到工作,流落在大街上,誰肯幫我?是南田小姐收留了我,是她把我帶到了東北。我什麽都沒有了,是日本人賞給我一口飯吃,讓我重新認識到自己的價值。我在沉陽一個音樂家家裡做傭人,幫助南田小姐挖出了抗日分子的窩點,把他們統統送進墳墓!明鏡也一樣,她一定會死在我面前!汪處長,我相信,你跟我一樣恨死了明鏡。如果明台是抗日分子,明鏡就死定了。汪處長,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汪曼春面露陰冷的笑容道:“當然,明鏡說過,我汪家的人要走進她明家的門,除非她死!”
“我會讓她原形畢露的。”桂姨咬牙說道:“汪處長,明台的麵粉廠一定藏有秘密,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汪曼春掃了她一眼,冷著一張臉點了點頭:“我會考慮你的建議。”她會考慮,但還是不完全相信桂姨。此時的汪曼春不再是那個輕易信任人的女孩子,她像是一隻逐漸強大的猛獸,早已變得心狠手辣,
不再輕信任何人。郭騎雲在麵粉廠記帳本,王天風悄如鬼魅地站在他身後,說了一句:“加班呢?”隻這一句話,郭騎雲嚇得倏地站起來,兩腿一碰,一個標準軍姿,立正敬禮。
王天風走到桌前低頭翻閱帳本,和顏悅色道:“加班嗎?”
郭騎雲局促地回道:“是。”
“你老板給加班費嗎?”
“暫時沒有。”
“你老板呢?”
“在明公館吧。”
“那,到底是在,還是不在?”
“不知道!”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馮曼娜花枝招展地哼著小曲走進來說道:“郭經理,今天的小麥……”話還沒說完,被王天風的出現嚇得一怔。
“看見鬼了嗎?”王天風轉身看著馮曼娜,面露深意的微笑問道。
馮曼娜立刻立正敬禮。
“生活過得不錯啊,有事業,有花有酒有明月,還有什麽?你們補充一下。”
郭騎雲、馮曼娜面面相覷。
“上海站B區的行動組長以瀆職罪被押往重慶受審,軍事法庭很可能判他死刑。你們這裡倒是風調雨順,一點兒沒受影響。 ”王天風放下手裡的帳本,繞到椅子上坐下道:“知道我為什麽回來嗎?”
馮曼娜緊張地臉色鐵青,呼吸急促。
郭騎雲心虛道:“您回來主持大局。”
王天風澹澹一笑道:“回來送死!”
郭騎雲不再說話,低下了頭。
黃昏時分,郭騎雲開車載著王天風向“德國鄉村俱樂部”駛去。馮曼娜待王天風和郭騎雲走後,急忙撥打電話卻怎麽也打不通。焦急之時,林沐抱著油畫《家園》走進來,馮曼娜聞聲回頭緊張得結巴道:“明,明少,少……瘋子來了。”
林沐穩住她道:“慢點說,慢點說。”
馮曼娜穩了穩心神,說道:“‘毒蜂’來了。”
林沐立刻把油畫框扶正,問:“什麽時候?”
“剛才。”
“老師說什麽?”
“說回來送死!”
“郭副官呢?”
“跟‘毒蜂’在一起。”
“老師有說什麽嗎?”
馮曼娜穩了一下,說道:“‘毒蜂’說,他被派回上海主持工作,他叫郭副官陪他出去一趟。”
“知道去哪嗎?”
“德國鄉村俱樂部。”
林沐立刻轉身要走,說道:“我去一趟。”
馮曼娜猛地拉住他道:“我也去。”
“你看家。”林沐把油畫交給她道:“把油畫替我掛在辦公室。”
馮曼娜驚疑道:“油?油畫?明少?”
林沐已顧不得回答,說完便轉身跑出了麵粉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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