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身影推開院門，徑直走了出去。

沈青竹一手插著口袋，一隻手夾著煙叼在嘴中，正欲點火，手指卻停在半空中。

他四下看了一圈，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天庭……應該不禁煙吧？”

“……不禁，你放心吧。”百裡胖胖嘴角一抽。

“你怎麽知道？”

“那些個煉丹的神仙，天天燒煙炸丹爐都沒事，你點個煙有什麽要緊的。”百裡胖胖擺了擺手，“真要禁煙，被抓到了再說唄。”

“也是。”

沈青竹默默的點燃了煙卷。

他深吸一口，長長的吐出一口煙霧，似乎要將心中的無力感與抑鬱混雜在煙中，一吐而盡。

“拽哥。”

“嗯？”

“你覺得，當個神明代理人怎麽樣？”

“你說什麽？”

沈青竹愣在了原地。

百裡胖胖咧了咧嘴，指著周圍連綿的仙宮神殿說道，“你看啊，現在不是從前啦，大夏神都完全回歸了，那麽多神仙，總有那麽幾個想收些弟子，或者找個代理人吧？

我覺得，拽哥你天賦異稟，心性超絕，被大夏神看上選做代理人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你說，如果道德天尊，玉帝，王母同時來找你當代理人，你會選哪個？”

沈青竹叼著煙，狐疑的看著身旁的百裡胖胖，“你在跟我開玩笑？”

“假如嘛，我就打個比方！”

“……”沈青竹沉默了片刻，“我一個都不選。”

“為什麽？”

沈青竹停下腳步，“我不想當任何人的代理人，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影子……我隻想做我自己。”

百裡胖胖注視他片刻，收回了目光，點點頭，

“嗯，我明白了。”

“天庭廁所在哪個方向？”

“額……我也不知道，抓個神問問路？”

“他們真的需要廁所這種東西嗎？”

“……”

……

米迦勒與林七夜交談完後，便自行離開。

林七夜又回院中訓練了一會，等到練的大汗淋漓，才坐著狗皮輪椅回到床邊，仰面躺了下去。

從今天的複健情況來看，這具身體想要恢復原本的水準，大概也就需要四五天的時間，按天尊和米迦勒的意思，他們之間的交易要盡快完成，林七夜打算等自己恢復好，便立刻動身下界，跟著米迦勒去那處神秘之地取回交易物品。

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林七夜緩緩閉上了眼睛，將意識沉入腦海中的諸神精神病院中。

他剛推開院長室的大門，就聽見一曲悲愴憂鬱的哀歌，自院前的石階上傳來：

“……棕色的番石榴和常青藤的綠葉啊，我不得已伸出我這粗魯的手指，來震落你們這些嫩黃的葉子。

因為親友的慘遇，痛苦的重壓，迫使我前來擾亂你正茂的年華；

年輕的林院長死了，死於崢嶸歲月，

年輕的林院長，從未離開過本家……”

林七夜茫然的轉頭望去，只見空曠的院落中，無數穿著深青色製服的護工，正整齊的排列在一起，低頭默默的抹著眼淚。

李毅飛站在所有護工之前，頭戴白帽，腰系白緞，雙眸通紅，好似剛大哭過一場。在他的身後，其他幾位部長站成一排，表情也悲痛無比，其中參與了神戰的旺財，狗腿上還綁著繃帶，正顫巍巍的拄著一根拐杖，用爪子扒拉著眼角的淚痕。

院前的石階上，布拉基正抱著豎琴，正對眾人，表情悲愴哀婉，一下又一下撥動琴弦，哽咽著吟唱悼亡哀歌。

待到布拉基的詩歌停止，站在最前面的李毅飛，深吸一口氣，瞪著紅眼大吼道：

“送院長！！”

唰——！！！

紅顏從口袋中掏出一遝白色紙錢，猛地甩向天空，紛紛揚揚的紙錢灑落院中，護工們的哭聲越發的悲痛哀傷起來。

“嗚嗚嗚，林院長一路走好啊……”

“林院長，我們會想你的。”

“院長，您還有什麽心願未了，給我們托個夢，我們好滿足您啊……”

“林院長啊，你死的好慘啊！”

“……”

鬼哭狼嚎聲回蕩在院中，林七夜穿著白大褂，站在院長室的門口，嘴角瘋狂的抽搐起來。

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抬頭看向二樓。

只見幾間病房的門口，一隻披著破碎袈裟的猴子，正與一個披著灰袍的男人正沉默著倚靠在欄杆旁，每人身旁都擺著十數個空蕩的酒壇，他們凝望著漫天散落的白色紙錢，雙眸複雜無比。

“你信嗎？”吉爾伽美什突然開口。

“什麽？”

“下面這場鬧劇。”

“……不信。”孫悟空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他沒這麽容易死……更何況，他是這裡的主人，如果他真的死了，這裡又怎麽會一點變化都沒有？”

“是嗎？”吉爾伽美什雙眸微眯，“你真的覺得，這座病院是依托於他的生命而存在的？”

孫悟空的眉頭皺了起來。

“你在這裡待了這麽久，應該能看出來，這座病院的位格有多高，這種級別的存在，又怎麽可能會依附在一個凡人的靈魂內，隨著他的死亡而泯滅？”吉爾伽美什搖頭，

“更何況，他……就真的是這裡的主人嗎？有什麽東西可以證明？”

“你什麽意思？”

“我沒有什麽意思。”吉爾伽美什轉過頭，平靜的注視著院中哭泣的眾多護工，“我只是覺得，這地方沒這麽簡單。”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站在院中的李毅飛，再度開口大喊：

“拜靈宅！”

頌——！

院中的數百護工，同時猛地一個轉身，正對著病院樓棟中，林七夜的院長室，深深地拜了下去。

等到眾人擦著眼淚站起身，恍惚之間，看到一道熟悉的白影站在院長室門口，它們微微一愣，伸手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

在眾護工呆滯的注視下，林七夜沉吟片刻，從口袋中伸出手：

“……平身吧。”

院落之中，一片死寂。

足足過了數秒，才有護工反應過來，眼珠子幾乎瞪出了眼眶，驚恐的大喊：

“林院長顯靈啦！！！！”

整個諸神精神病院，頓時陷入一片無與倫比的混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