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得心中淨土才能進入天國,我能理解,但為什麽一定要念你們西方聖教聖主的名字?”
“念誦主名,是為了與天國呼應,感知到它的存在,降低進入其中的難度。”米迦勒平靜說道,“如果你的內心足夠純淨無暇,沒有雜念,能夠一步踏入天國,那自然不需要念誦主名,不過除了剛出生的嬰孩,極少有人能做到這一步。”
林七夜點了點頭,“明白了……那我們什麽時候進去?”
“現在。”
米迦勒從座位上站起,身形一閃來到了船艙之外,身形急速拔高,眨眼間便化作一位巨人,六隻潔白的羽翼從祂的背後伸展而出,恢復了原本的熾天使模樣。
祂渾身籠罩在神聖的金色光輝之中,如同一輪太陽,驅散了迷霧與海面上的黑暗,金色的霧氣接連翻滾,晃的人睜不開眼。
祂懸停在空中,熔爐般的眼眸掃過船艙,淡淡開口:
“我先去天國等你們,你們抓緊時間。”
祂背後的六翼輕震,身形便瞬間消失在原地,無盡的金芒如潮水般褪去,世界再度陷入一片漆黑死寂。
船艙內,林七夜等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開始吧。”
安卿魚將江洱的棺材躺在身邊,自己原地坐下,林七夜與沈青竹同樣盤膝坐在甲板上,身形隨著船隻輕輕搖晃。
林七夜緩緩閉上眼眸。
“摒除雜念,尋找心靈淨土……”林七夜喃喃自語。
早在集訓營中,教官們便教過一些放空大腦,迅速進入冥想模式的方法,雖然不知道進入天國所需要的心靈淨土與這個過程有沒有什麽區別,但對於摒除雜念這一塊,應該是不會錯的。
他深吸一口氣,在腦海中幻想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將大腦的思緒逐漸放空,整個人如同石雕般靜坐在原地。
林七夜的意識迅速下沉,一個個念頭劃過腦海,卻隻如天邊墜落的流星,一閃而逝,沒有一個能牽動他的心神,轉移走注意力。
此刻的他仿佛置身於一間潔白的走廊,兩側都是緊閉的房門,他目不轉睛的盯著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門,果斷的邁步向前走去,根本不看周遭的房門半點,即便偶爾有雜念翻卷上心頭,也被他迅速的壓製下去。
如果是在動用鬼神引鎮守神碑之前,林七夜想摒除雜念,破開迷茫,尋找內心的淨土,或許還困難無比,但經過一次死而複生,他的念頭早就通達剔透,他腳下的路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很快,林七夜就站在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那扇門前,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房門的把手……
搖晃的船艙內,四道身影緊閉著眼眸,一動不動,只剩下翻卷的浪濤聲與甲板輕晃的吱嘎聲在空中回蕩。
突然間,一道淡淡的白光閃過,躺在棺中的江洱憑空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數秒過後,端坐在中央的林七夜,雙唇輕啟,似乎輕聲吟誦了一句什麽,身上也同樣閃過一抹白光,整個人消失不見。
……
林七夜隻覺得周身驟然明亮,睜開眼眸,就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片潔白的雲朵之上。
準確的說,這是一片由無數雲層匯聚而成的地面,雲氣翻卷,能看到其中隱藏的潔白磚石,他雙腳踏在雲氣中,抬頭仰望天空,蔚藍色的天穹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觸碰到這片天空。
就在他身旁不遠處,一隻身背六翼的金色天使,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渾身都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歡迎來到天國。”米迦勒淡淡開口。
“這裡就是天國?”林七夜環顧四周,除了白雲與藍天,暫時沒有看到別的什麽東西。
“咦!”
少女詫異的聲音從林七夜的身後傳來。
他轉頭望去,只見江洱正穿著一襲白裙,赤足站在雲氣之間,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眼中滿是驚訝之色,“我的本體沒有過來,但是磁場卻進來了?這是為什麽?”
“因為亡物無法進入天國。”天空中的米迦勒平靜解釋道,“你的本體沒有生機,無法來到這裡,但你的意識卻以磁場的形式存活,所以它將你的磁場與肉身暫時剝離,隻納入了你的磁場。”
江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片刻之後,又是一道白芒閃過,安卿魚的身形出現在林七夜的身邊,緩緩睜開眼眸,同樣好奇的打量起四周。
林七夜看到他的出現,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想法,既然進入天國的條件是心念純粹,那他們進入天國的順序,是不是也能反映出他們心中雜念的多少?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江洱的心神是最純粹的,她心中幾乎沒有什麽雜念,然後是死而複生過的自己,安卿魚第三個進來,說明他的心中應該也有不少雜念,多半跟他的求知欲有關……那拽哥呢?
林七夜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沈青竹的身影。
“拽哥呢?”他問道。
“不知道。”安卿魚搖頭,“我進來的時候,拽哥好像還在外面坐著。”
看來,沈青竹心中的雜念不少啊……
林七夜微微點頭,“那我們就先等他一會。”
……
船艙。
海浪拍擊在甲板上,發出低沉的嗡鳴,桌上的燭火即將燒到盡頭,接連搖晃著。
空蕩的船艙內,只剩下一個披著深紅色鬥篷的身影,靜坐在地,他的眉頭微皺,放在膝蓋上的雙拳控制不住的攥起,一滴滴汗水自額角滲出。
沈青竹猛地睜開眼眸,呼吸都粗重了起來。
他在原地緩了一會,低頭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雙手,神情複雜無比。
他的雜念……太多了。
每當沈青竹試著進入冥想狀態,放空大腦的時候,帕米爾高原那場慘烈守碑之戰的畫面,便會控制不住的湧上他的心頭,憤怒,自責,無力感就像是澎湃的海浪,衝的他心神不穩。
他無法放空自己,也無法進入心靈淨土……就像他這幾日,從來都不曾安穩的進入過睡夢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