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環顧四周,眼中滿是迷茫。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大夏邊境外,迷霧中,與那個白發老人對峙的時刻。
他記得那人將手搭在了刀柄上,隨後整個人就像是被冰封了般,身體與思維同時陷入了停滯,等他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到了這裡……
這是哪?
其他人呢?
他的目光在四周掃過,這是一片普普通通的碎石灘,除了與一個穿著奇怪,滿臉害怕的小女孩,周圍再也沒有看到別人的身影。
其他隊員不在這附近。
最終,林七夜的目光還是落在了那個滿臉驚恐的小女孩身上。
他忽然覺得,這小女孩的打扮似乎有些眼熟,總覺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好像是集訓營中提過的某個課程。
那小女孩警惕的打量了林七夜片刻,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君は死んでいないのか?”(“原來你沒死啊?”)
“?”
林七夜聽她嘰裡咕嚕說完一句話,陷入了深深的茫然……
他聽不懂。
不過這一刻,他終於想起來這些東西在哪裡見過了。
在集訓營的時候,專門有一門課程講述迷霧降臨之前,世界各國的文化差異,以此來引出諸多不同地域的神話傳說,他知道迷霧降臨前世界上有哪些國家,也知道他們大致的文化差異,不過這些都是書面知識,並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一時之間有些想不起來。
不過現在,他已經可以基本確定這裡是哪了。
櫻花,和服,語言……這是日本?
林七夜在原地愣了許久,再度環顧起周圍。
低矮的碎石淺灘,一旁是高聳的懸崖絕壁,絕壁上是一條狹窄的公路,路上還能隱約聽到車輛駛過的嗡鳴聲。遠處的天空蔚藍如洗,海浪自視野的盡頭翻滾而來,潔白而純淨,天空的白雲悠悠蕩過,像是在畫中一般……
這怎麽可能?!
日本,不是早就被迷霧吞沒了嗎?
林七夜清楚地記得,在集訓營的時候,教官就已經說過,日本如今已經完全被迷霧籠罩,根本沒有生還者,而曾經的【藍雨】小隊追擊八岐大蛇進入迷霧之後,同樣帶回了日本滅亡的消息。
這裡本應該是一座籠罩在迷霧中的死城,是日本眾神之鄉高天原的入口才對。
可現在他的眼前,哪裡有半分死城的模樣?
他放眼望去,即便看到海面的盡頭,也根本找不到迷霧的蹤跡。
就好像迷霧已經徹底從這個星球消失了一樣。
林七夜像是尊雕塑般站在原地,看著遠處的大海怔怔出神。
柚梨奈眨了眨眼睛,見林七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再度開口:
“私はあなたと話しているのに、どうしてまだぼんやりしているのですか?”(“我在和你說話,你怎麽還在發呆啊?”)
林七夜回過神來,看向這個穿著黑色櫻花和服的少女,猶豫片刻之後,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
他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麽,也不知道這個國家究竟是怎麽回事……現在還是先不要暴露自己外來者的身份比較好。
看到林七夜莫名其妙的對自己笑,柚梨奈的臉色更古怪了,繼續用日語問道:
“你是幾代民?住在哪裡的?編號是多少?”
林七夜笑而不語。
柚梨奈狐疑問道:“你……不會是個啞巴吧?或者是聾子?”
林七夜笑的更燦爛了。
看來是個聾子。
柚梨奈篤定了心中的想法。
如果他是個啞巴,就算不能說話,應該也能比劃兩下,或者直接亮出自己的編號才對,可偏偏他對自己說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的耳朵有問題!
想到這一點,柚梨奈看向林七夜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憐憫。
林七夜不知道這小女孩在想什麽,但總覺得她的表情有些不對,可他除了繼續笑,好像也什麽都做不了。
柚梨奈伸出手,正欲比劃些什麽,刺耳的警笛聲便從上面的公路迅速從傳來。
警車在公路旁停下,緊接著,兩個男人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這裡應該就是那個女孩打電話的地方,分頭找找,看看她還在不在。”
“都過去這麽久了,要自殺的話,肯定已經結束了吧?”
“自殺本就是重罪,而且她還選擇在海邊自殺,打破了禁海令,罪加一等。如果她還活著,我們就直接將她羈押,終生監禁,如果她已經死了,也要把她的屍體回收……”
“知道了,我先去下面找找。”
聽到這段對話,柚梨奈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眼眸中浮現出焦急之色。
她當然知道自殺是重罪,但她依然選擇打電話給警局,是想借警察之口說出她的死訊,從而達到她的某種目的……但她沒想到,現在警察來了,她卻還沒死成。
現在她在淺灘上,再想跳海自盡肯定是不行了,就算想要一頭扎進海裡淹死,那兩個警察也會迅速的把她撈起來,等到被關進了監獄,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柚梨奈的大腦飛速運轉,迅速做出了選擇,將身體貼在絕壁下方的視覺死角,沿著海岸線向另外一邊挪動。
就在這時,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回頭又拉住了林七夜的胳膊,鄭重的對他說道:
“接下來跟我走,不要發出聲音!”
雖然她不知道林七夜是什麽人,但既然他也漂在海裡,很可能和自己一樣,是自殺未遂。就算他沒有自殺,私自進入海域也打破了禁海令,難逃牢獄之災。
偏偏他又是個聾子,聽不到那兩個警察已經開始搜索這裡,放任他自己在這裡的話,只能落得被抓走的下場。
反正她一個人逃也是逃,帶著他逃也只是舉手之勞。
林七夜聽不懂柚梨奈在說什麽,但是看起來她好像沒什麽壞心,只是點了點頭,跟在她的身後。
柚梨奈帶著林七夜,輕車熟路的沿著海岸線走了片刻,來到一道陡峭的斜坡旁,赤著雙足,敏捷地向上攀爬而去。
等到她飛快的爬上了公路的另一端,這才意識到林七夜未必能像她一樣,輕松地爬上這麽陡的坡,正欲回頭看去,一道黑衣身影便如同鬼魅般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