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下,細雨連綿。
木屐碰撞著地面,發出清脆的哢噠聲,三個身影踏過潮濕的青石板小路,撐著各自的紅色紙傘,向著遠處的墓園走去。
這三個人的出現,頓時吸引了所有來墓園祭奠的人們的注意力。
他們轉頭看著這三個身影,小聲的討論起來。
在這滿是黑色西裝,莊嚴肅穆的墓園之中,
這三個人,分別穿著黑紅,藍灰,黃白色的碎花浴衣,打著紅傘並肩走來,在他們的背後,還印著黑梧桐俱樂部的logo,下面用白色的記號筆寫著兩行大字:
——黑梧桐俱樂部歡迎您!
——明日起,全場酒水九五折!
白色記號筆寫下的文字已經褪色,再下方的聯系電話以及俱樂部地址更是完全看不清了,不過就算他們看到了,找到了,那裡也只剩下一片荒蕪的廢墟。
黑梧桐俱樂部,注定只能存在於過去,因為支撐著這家店的那個男人,已經永遠的離開了。
這三個身影穿過了公共墓園,沿著飄零的櫻花小道,一直向裡走去,這座墓園分為內外兩圈,外圈的都是公開的大墓園,而內圈的,則是被包下來的私人墓園。
私人墓園的陳設與環境,明顯要比外面好很多。
三人同時停下了腳步。
遠處的私人墓園中,一個又一個穿著黑底櫻花和服的身形正圍在墓園外圈,低著頭,像是在悼念著什麽。
這些,全部都是風祭家的人。
私人墓園的核心地域,那塊宏偉而莊嚴的墓碑之前,一位白發少年與一位黑發少女,並肩而立。
少女比少年矮了兩個頭,看起來格外的嬌小,她穿著一身肅穆的黑色和服,頭髮用一枚櫻花發簪挽起,那張稚嫩而柔弱的臉龐之上,滿是淚痕。
她手中攥著一張被拆開的信封,身體在控制不住的顫抖。
“爸爸”柚梨奈抿著嘴巴,雙眸通紅,她蹲下身,輕輕撫摸著那塊冰冷的墓碑,“我還沒讓你和弟弟過上好的生活你怎麽就走了啊”
柚梨奈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塊墓園,是她用風祭家的財力與地位包下來的,整個日本沒幾個人能享受到這種待遇但此刻,她的心中只有無盡的悲涼。
她當這個風祭家主,就是為了能夠和柚梨黑哲與柚梨瀧白一起,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父親不需要再去為了生計奔波,弟弟也能和正常的同齡人一樣,快快樂樂的去上學
她現在什麽都有了,她能給父親和弟弟所有想要的生活。
但現在,這一切卻只能換來一塊墓碑,與一片寬敞的墓園。
這不是她想要的。
“姐姐”
柚梨瀧白看著蜷縮成一團的柚梨奈,張了張嘴,沙啞的開口,“對不起,是我沒用,我沒能救下父親”
柚梨奈抹去了眼淚,搖了搖頭,凌亂的鬢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她站起身,看向那個比她高了很多的少年,踮起了腳尖,伸出手,像是想摸一摸他的頭,但是最多只能夠到他的下巴。
柚梨瀧白一愣,緩緩蹲了下來。
柚梨奈的小手輕輕撫摸著柚梨瀧白的白發,她滿是淚痕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這不是瀧白的錯,瀧白你已經做得很好啦你能健健康康的站在這裡,爸爸一定就已經很高興了。”
“但是”柚梨瀧白還想說些什麽。
“爸爸為了我們,已經努力了好多好多年,現在他只是累了,他只是想媽媽了。”柚梨奈轉頭看向那塊墓碑,“我們不能這麽自私的把爸爸留在我們身邊畢竟,我們已經長大了,不是嗎?”
柚梨瀧白沉默了許久,重重的點了點頭。
“瀧白。”
“怎麽了,姐姐?”
“爸爸不在了,以後,姐姐會代替爸爸照顧你的。”柚梨奈淚中含笑的看著他,“別看姐姐比你矮這麽多,姐姐也是很厲害的哦”
柚梨瀧白怔怔的看著柚梨奈的笑容,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暖意湧上他的心頭
或許,這便是父親說的親情吧。
“嗯。”柚梨瀧白微微一笑,“我相信姐姐。”
兩人說話之際,那三個穿著碎花浴衣的身影,已經穿過了風祭家的人,來到了這片墓碑之前。
“七夜哥哥,雨宮哥哥,小金哥哥。”柚梨奈見到他們,微微一怔,她立刻抹掉臉上所有的淚水,站在墓碑之前,恭恭敬敬的對著三人鞠了一躬,“你們來看父親了嗎?”
柚梨瀧白不懂禮節,但他依然跟著柚梨奈鞠了一躬。
“嗯。”雨宮晴輝收起傘,點了點頭,“我們也來送一下京介大叔。”
林七夜擔憂的看著柚梨奈,“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柚梨奈搖了搖頭,“七夜哥哥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是一個大人了。”
林七夜注視了她很久,嗯了一聲。
小金蹲下身,用手輕輕撫摸著那塊墓碑,眼眸中浮現出濃濃的悲傷。
他雖然只是迷瞳的刀魂,但他跟在柚梨黑哲的身邊已經很久了,柚梨黑哲也從來沒有只是把他當刀魂看待,即便是在黑梧桐俱樂部,柚梨黑哲也給他單獨安排了房間休息,給他開工資,給他做飯
在柚梨黑哲的眼裡,小金更像是一個後輩。
很多時候,不是他這個刀魂在保護刀主,而是柚梨黑哲在保護他。
所以,今天,他無論如何也要以“人”的姿態,來最後送柚梨黑哲一程
三人在柚梨黑哲的墓前祭奠了很久,等他們離開墓園的時候,天色都有些暗了下來。
林七夜和雨宮晴輝並肩行走在馬路上。
小金已經回到了迷瞳,被林七夜握在了手中。
在離開人世之前,柚梨黑哲親手把迷瞳放在了柚梨瀧白的床邊,但是在信中,柚梨黑哲又特地囑咐了,這柄刀是送給林七夜的。
這是之前他與林七夜的約定。
許久之後,林七夜與雨宮晴輝走到了會所的門口。
“我該離開了。”林七夜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