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誰?”宋朝棟厲聲問道。

門外的保安聽到這邊的動靜，也快步走了進來，嚇得年輕男子用口音濃重的英語斷斷續續解釋道:“先生，我的名字叫安東尼奧，是這個車間以前的技術人員，在這勤勤懇懇幹了5年。到了能提拔成車間主任的年限，日本老板卻說乾不下去了，還把整個車間的人都裁掉了。離開這裡後我沒找到合適的技術崗位，零零星星做過出租車司機，擺過地攤，過得貧困潦倒，今天路過有點觸景生情，就翻牆進來看看，我什麽都沒有破壞，就是看了看以前用過的機器還好嗎，千萬別叫保安抓我。”

宋朝棟朝前看了看，果真如安東尼奧所說，機器好好的在哪裡，一點碰過的痕跡都沒有，於是示意保安沒事，用略柔和的聲音說道:“算了，不抓你。”

安東尼奧松了一口氣問道，正打算告辭卻聽到宋朝棟問:“這工廠停了這麽久，你操作機器還熟練麽?”

“我以前是車間裡最好的技術工，帶過十多個徒弟，哪能忘了。”安東尼奧透露出些許的驕傲神色說道。

“看得出來，你還穿著以前的工服。”宋朝棟說道。

安東尼奧有點局促地整了整衣服，不無哀傷地說道:“工作雖然丟了，但衣服還是好衣服，耐磨舒服。”

“就是有些舊了，給你換件新的工服好不好?”宋朝棟真誠的說道。

“先生，你什麽意思?”安東尼奧腦子有點轉不動，不敢確定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給你換成我們的工服，回來這裡上班。”

宋朝棟說完，看向身邊的本地陪同人員，陪同人員立馬會意，用西班牙語複述了一遍。每一個單詞從口中說出，都如鼓點敲在安東尼奧的心上，眼睛裡的霧氣漸漸變得清明，嘴唇興奮得微微顫抖。

“真的嗎?先生你說的是真的嗎?”安東尼奧說道。

“真的。”宋朝棟給出確定的答案。

安東尼奧不知道想到什麽，有些遲疑問道:“你是這個工廠的大老板嗎?中國人?說話算數嗎?會不會乾幾年掙夠錢又走了?到時候又把我裁掉。”

“我是中國人，也是這個廠最大的老板，不會掙夠錢就走，至於乾多久，我回答不了你，大概取決於你們做的產品質量好不好。”說到這裡宋朝棟給安東尼奧介紹郝仁:“看到沒有，這就是我們的大客戶耀華終端有限公司的總裁郝仁，耀華手機都知道吧，他都來看我們的廠，還愁銷路。”

“知道知道，耀華手機，我們這好多人用。”安東尼奧點頭說道。

“沒錯，我時常擔心的是能不能搶到高科公司的產能。”郝仁果斷為宋朝棟作證。

“來不來?”宋朝棟問道。

“來。”安東尼奧不再猶豫，直接給出答案。

“你以前的工友還能叫回來麽?”宋朝棟問道。

“能啊，大家都住得不遠，喊一嗓子都能出來一群。”安東尼奧說道。

“給你個招工任務，把大家都叫回來。我不佔你便宜，叫回來的人如果面試通過，每個人給推薦人30比索。”宋朝棟說道。

“好，我這就去找人，先生再見。”安東尼奧說道。

“祝你好運。”宋朝棟說道。

等安東尼奧走後，宋朝棟叫助理把招聘廣告停掉大半，然後趕緊安排員工面試工作，務必有上機操作環節。

郝仁在旁邊像看奸商一樣看著宋朝棟，“嘖嘖嘖，你太摳了，找一個人給30比索，人民幣就不到10塊，你這廠估摸招2000人，成本就2萬都沒有，這錢用來要是登廣告估計比豆腐塊還小，省錢還是你專業。”

“你沒看到安東尼奧剛才高興的樣子，在墨西哥能在正規工廠長期工作，享受福利社保，在家族鄰裡都很有面子。”宋朝棟說道。

“是是是，感謝宋老板賜予工作。”郝仁說道。

兩人又逛了一會，到點吃了工作餐，之後宋朝棟離開郝仁去安排了一些工作，等事情辦妥，兩人離開工廠已經日落西山。

“我們早點回去吧，這片區晚上看著好黑，怪瘮人的。”郝仁說道。

“嗯，走走走。”宋朝棟看了一眼遠處稀稀拉拉的燈火，也覺得荒郊野外不宜久留。

說話間兩人和助理保鏢都上了車，往酒店方向駛去。說不害怕是假的，附近一帶的路燈大多壞掉，路上沒有其他車輛和行人，汽車大燈射出去都能清晰地看到光線在邊緣和黑暗撕扯。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車歪斜了幾下，停在路邊無法行進了。

“是不是爆胎了?”郝仁問道。

“可能是，我下車檢查一下。”司機回答道。

“先等一下。”保鏢用手擋住司機要開門的手，然後屏氣凝神地往外面看，警惕的神情讓幾人都不敢說話了。

靜默了幾分鍾，沒有發現什麽動靜，保鏢才說:“下車去看看。”

司機開了門，用手電筒照照輪胎， 發現有一個釘子深深扎進去其中一個，於是把頭探進車窗叫幾人等一下。

“要不我們下去幫幫忙，盡快離開這裡。”宋朝棟說道。

“你們留在車上，我去。”保鏢說著下了車，沒想到門還沒關上挨了一悶棍，倒在了地上。

車外頓時變亮，有交織的光柱在使勁地搖，晃得車上的人眼睛都睜不開。緊接著有人來大力拽門，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的郝仁、宋朝棟和他的助理都提溜了出來扔在地上。

郝仁勉力適應射在自己身上的光線，許久才看清對方是七八個本地人，一手拿著電筒，一手拿著棍子或管制刀具，看到有黑發黃皮膚的中國人，顯得異常興奮。

“沒想到是外國人，這次賺了。”有人喊道。

“還用說，沒錢開這麽好的車來這個破地方。”有人回復。

“居然有個大塊頭，要是沒放到他，可能有點小麻煩。去把他們綁起來，搜搜有什麽值錢的東西。”為首的本地男子說道。

郝仁聽不懂他們說的話，直覺判斷他們隻為求財，大抵不會害命。只是現在敵眾我寡，最有戰鬥力的保鏢也已經被放倒，如果沒有失足的把握，最好不要反抗，避免引起對方采取過激行為。拿定主意後，郝仁小聲提醒幾人，又偷偷撿起地上小片石頭藏在袖子裡，便任由著對方綁在了路邊的樹上。

“都是孬種，死魚一樣都也不會動。”

為首的本地男子大聲嘲笑道，然後拿走搜出來的錢財，和手下擠進車裡，揚長而去。

周圍又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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