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收到諸葛亮書函的時候,感覺有些納悶。
明明是李奇派自己追擊夏侯惇,與房陵相策應,形成對夏侯惇的夾擊攻勢,怎麽突然又改變計劃了呢?
龐統尚未讀到諸葛亮的信件,不過見甘寧的表情,笑道:“讓我猜猜這封信上說了什麽。”
甘寧心道,我即便看了這封信也不解其深意,你能猜到?
你要是猜到,我把這封信吃了。
不過甘寧倒也沒有明說,便讓龐統試猜。
龐統道:“應該是形勢有變。徐晃在上庸被廖化、鄧芝牽製,再加上襄陽危急,故而主公料到夏侯惇攻打房陵無望,必然回軍救襄陽。所以令我們沿途設伏,殲滅夏侯惇。”
甘寧:“……”
沉默半晌,龐統問:“統猜得對不對,興霸倒是說句話呀。”
甘寧道:“不對。不是主公所料,是諸葛軍師所料,信函也是諸葛軍師派人送來的。”
龐統道:“興霸呀,這就是你不對了。所有決策,應該歸於主公。就算是孔明的安排,那也是主公授權的,將來破了曹軍,也都是主公的功勞,懂麽?”
甘寧:“……”
雖然甘寧覺得龐統的說法很有問題,但至少有一點是正確的:諸葛軍師的安排,是主公授權的,自己作為將領,那是必須要服從的。
甘寧問龐統道:“久聞先生乃襄陽名士,此間地理熟乎?何處可設埋伏?”
龐統道:“此地北面有一座山,名叫七裡山。從七裡山通往襄陽的道路崎嶇難行,可以設伏。”
甘寧就笑了:“龐先生既然也知道七裡山的道路不便於大軍通行,夏侯惇怎麽肯來?他不知道走大路啊?大路還便於北方騎兵發揮優勢。”
龐統道:“我們先在大路上埋鍋造飯,留下石灶痕跡,他必不敢來。”
甘寧道:“龐先生果然多謀,便依龐先生所言吧。”
不一日,夏侯惇響應曹仁,從房陵撤兵回襄陽,路過七裡山一帶時,果然在走大路還是走小路這件事情上犯了迷糊。
為了盡快趕回襄陽,夏侯惇有意行大路,可是剛要上路時,前方哨探回報:“十裡外發現益州兵埋鍋造飯的痕跡。”
夏侯惇趕緊勒馬止住後軍,心道奶奶個熊,差點誤入歧途,中了益州兵的埋伏。
當然,夏侯惇也並不是全憑石灶來判斷前方有益州兵的。從理論上來講,自己要趕時間回到襄陽,肯定得走大路,這一點應該也在益州兵的預判之內。
既然現在本惇預判了敵人的預判,固然要反其道而行之了。
有部將提醒夏侯惇道:“將軍,如果敵人真在大路上埋伏,不會不處理掉這些顯眼的石灶吧?”
夏侯惇道:“汝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部將問道:“將軍所指何意?”
夏侯惇道:“兵法有雲,虛而實之,實而虛之。你都能想到的,敵軍主帥會想不到?我的估計是,敵人預判到我能預判他們的預判,所以有意留下石灶痕跡來迷惑我們。豈不知本將軍早已預判到他們能夠預判到我能預判他們的預判,如此複雜的人心揣測,豈是爾等能夠看透的。”
部將:“≡ ̄﹏ ̄≡”
夏侯惇不聽部將之言,執意率大軍走七裡山小路。
雖然夏侯惇的思維跟龐統預判的有些不一樣,但是他的行為,卻正好符合龐統的預判。
行至七裡山小徑,由於道路崎嶇顛簸,陡崖峭壁居多,夏侯惇部行軍緩慢,有時候還得下馬來步行。但是這樣的路況,卻給了夏侯惇十足的安全感。
因為道路的兩側,要麽是高高的峭壁,要麽是黑洞洞的懸崖,就算敵軍想要伏擊,也找不到遮掩處埋伏。
這不,走了大半天了,連一個益州兵的影子也沒看到。
就在夏侯惇為自己準確的預判而感到自豪的時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雨來。
夏侯惇指揮將士小心慢行,若有必要時,務必下馬,千萬別摔懸崖下面去了。
與此同時,高高的峭壁頂上,沈彌和婁發隊每人抱著一捆浸了膏油的薪草,呆呆的望著天。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啊!
龐統的計劃是從山頂上扔易燃物品,就算不能把曹軍都燒死在狹窄的小徑上,也能驚得他們自相擁擠,跌落懸崖。而且自己的士兵高高在上,壓根就不會與夏侯惇部親密接觸,造成任何人員上的傷亡。
可是這突然就下起雨來了,沒法火攻啊!
如果單是居高臨下的話,滾石也是不錯的選擇,只是一時半會兒在山上也撬不出那麽多堅硬的石頭來。
現在這種情況,無法對夏侯惇造成太大的傷害,不痛不癢的攻擊毫無意義不說,反而打草驚蛇。
於是龐統令沈彌、婁發二人暫時撤退,另覓路段設伏。
畢竟此去襄陽還有上百裡地,隨便也能找到一個發揮益州兵專長——連弩的地理形態。
甘寧、龐統快速後撤,夏侯惇的行軍相對則要緩慢得多。
因為甘、龐二人沒有遭遇伏兵的壓力,夏侯惇雖然覺得益州兵不可能在七裡山設伏,但終究還是要小心一點,以防萬一。
二十余裡後,七裡山又出現一處分岔路口。
向導官介紹道:“這兩條路都通行襄陽,不過左邊這一條出去便是襄陽城的西大門, 右邊這一條會蜿蜒至襄陽城的南大門。”
龐統道:“夏侯惇急於援救襄陽,自然會直通西大門,怎麽會繞道南大門呢?”
於是龐統預判夏侯惇會走左邊,令甘寧等在左邊尋找合適的地理形勢埋伏連弩隊。
半日後,夏侯惇也抵達岔路口,曹軍向導官也對夏侯惇說了一番同樣的話。
有部將道:“襄陽勢急,可走左邊。若無意外,明日上午便能抵達襄陽城西大門,與曹仁將軍裡應外合,破掉西大門的兵馬。”
夏侯惇捋著胡須點了點頭,正要率軍走左邊時,卻又突然改變主意道:“走右邊!”
眾部將不解,問之。
夏侯惇道:“敵軍主帥李奇在南大門,吾自然是要去生擒李奇的。”
所以,甘寧、龐統部又守了個寂寞。
得知夏侯惇部已往南去,龐統不禁歎道:“夏侯獨眼,莫非才是天命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