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江風,甚是凜冽,雖沒有嚴冬的刺骨,卻帶著刀兵的凶氣與撲鼻的血腥,在洛江北岸的蘆葦地裡,將蘆葦吹斜。
遠方揚起漫天煙塵,一隊人馬從蘆葦叢中鑽了出來,朝西逃去。
這群人應都是江湖人士,個個手執刀劍,滿身血色傷痕,護著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那少年滿身泥汙,滿臉憔悴,一雙明亮的雙眼依然有神,只是此時帶著深深的憂傷。
領頭的劍客左臂被齊肘斬斷,包著厚厚的麻布,但神情堅毅,右手的長劍依然犀利,將攔路的蘆葦斬斷,為後面的同伴理清道路。
另一名高大威猛的壯漢肩背上還插著斷箭,一把長刀也不停的幫斷手的劍客開路。
“李度少爺,前面就是洛江了,我等拚了老命也會將你送到對岸……”少年身邊的一名劍客已經聽到了江水聲,甚是欣喜。
“等到了應國,古翰那狗賊的騎兵就追不過來了!”另一名劍客也道。
正在這時,前方傳來斷臂劍客的驚叫。
少年趕緊加快腳步喊道:“江鋒大哥,怎麽了?”
只見一陣風將前面的蘆葦吹矮,眾人已經看到江面上赫然有兩艘掛著楚國青色軍旗的樓船。
眾人剛趕上那斷手的江鋒,便看到前方樓船已經停靠在江邊一片矮崖處,那就像是一個天然的碼頭,樓船靠近,直接架上四五丈長的梯板,船上的軍士魚貫而上,正擋在眾人的正前方。
那高大的壯漢大吼一聲:“跟俺上,他們人不多,跟他們拚了!”
“蠻牛大哥小心!”李度見前方一道流光,趕緊喊道。
那高大的壯漢剛舉起大刀,便有一箭從前方射出,重重的刺在他的鎖骨處,他一身慘叫,緊接著又是數十隻箭矢,蠻牛胸腹又中了幾箭,晃了晃身子,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口鼻中往外湧,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江鋒劍法甚是高明,但也敵不過亂箭,一邊喊著後退,一邊將來箭撥開。
幾名劍客拚了命的把李度護在身後,但紛紛中箭,幾輪箭雨下來,只有江鋒一人還站在前面,但也中了兩箭。
李度看著身邊一個個倒下的身影,想著這幾個月被平洛將軍的軍隊千裡追殺,左躲右藏,途徑五個郡縣,十多次圍剿,爺爺、父親、母親、叔伯、堂兄……也是像今天這樣一個個在自己眼前倒下,再也忍不住淚水,跪倒在劍客們用身體組成的圓圈中。
“今天,就要結束了麽?”李度感覺雙眼模糊,前面的江鋒也要支撐不住,單膝跪在了地上。
其實一個多月前,他們就已經得到消息,北楚的太后終究沒有撐到他們趕到,已經殯天,但南楚王並沒有放棄對他們的追殺,所到之處,不知多少想幫助他們的民間俠士被殺害,多少門派被覆滅。
今天終於要結束了麽,李度心想:也許自己死了,南楚王就會撤軍吧,那麽就不會有那麽多大叔、大哥為了保護我丟了性命吧。
這時一個中了數箭的劍客,在李度的腿邊,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嘴裡湧著鮮血,臉上無比驚恐地道:“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李度看著他被飛矢貫穿的胸腔,那已是致命的重傷,世間哪有如此仙藥,可以救他!
除非……
除非是……
李度心中像是出現了另一個自己的聲音……
除非用修羅丹……
李度有些麻木的掏出他藏在懷裡最深處的一些丹藥囊,
將裡面的油布包一個個丟掉,終於看到了一個桃核大的小瓷瓶。 這是?……
李度想起他在仙山之上,花了近一年的時間,煉製出的神奇丹藥,這丹藥不但用了無數奇毒,還在仙山的絕密之處尋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
李度生來好奇心重,在仙山學藝之時,經常偷偷的出島閑逛,他最大的好奇,就是仙山上的鬼使是從哪來的,最後竟然真的讓他找到了,在主島琥珀山的內部,有一處密道,密道的盡頭是一潭池水,那池水卻非凡水,而是由無數的鬼魂組成,一股神秘的力量將鬼魂困在池中,若是仙山需要,便有鬼使前來,帶著一具人形的木偶,將木偶丟進池水中,不多時,木偶就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名新的鬼使。
李度在自己的小島上瘋狂的查找古籍,終於得到了一個密方,配製出一些丹藥,將丹藥在那魂池中浸泡,便化為赤玉般的形狀。
李度將丹藥喂給試藥的鬼使,那鬼使竟然狂性大發,長出三頭六臂,形如修羅,但只是發狂了半個時辰,便又煙消雲散,化成了飛灰,李度便叫這丹藥作修羅丹,意思是若是吃了,便要化作修羅惡鬼,墮入萬劫不複的鬼道……
李度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麽將在仙山配製的修羅丹,從夢裡帶到了人間,看著手中五粒晶瑩如血玉的丹藥,不禁一愣。
誰知那重傷瀕死的劍客忽然如回光返照一般,重重的搖了搖他,李度手一晃,一粒丹藥掉落在地,那劍客一把抓住,塞進了嘴裡。
那劍客咽下丹藥,忽然如同被冰封住了表情,愣住了半天,忽然眼珠子開始上下左右亂動起來,全身開始抽搐不已。
前面的楚軍已經停止了射箭,江鋒也倒在了地上,李度一咬牙,衝上前去,又拿出兩粒丹藥,分別塞進了蠻牛和江鋒的嘴裡。
一隊楚軍拿著長槍大刀,從前方的蘆葦叢中衝了過來,見只有李度一人站在滿地的屍體中,領頭的將領頓時哈哈大笑。
“姓李的臭小子,看你還往哪跑?告訴你!我王有令,誅殺你函空李氏九族,別說是這些江湖雜碎,就連那些從春水郡逃出去的仆從弟子,一個都跑不掉!”來將面色猙獰,得意的道。
李度面色晦暗,跪坐在地,閉上了眼睛,像是不想抵抗了。
來將大叫一聲:“給本將軍將李氏就地處決!”
左右的十多個軍士應聲而上,衝在最前面的軍士手中大刀直直向李度的脖子砍去,眼中仿佛已經看到李度身首異處的模樣。
忽然一個身形高大的屍體,從地上竄了起來,那軍士抬眼一看,幾乎嚇傻。
起來的正是蠻牛,只見此時的他滿臉通紅,眼珠全黑,面如惡鬼般扭曲猙獰,一張嘴,竟然是滿口利齒,如同猛獸。身上前後插著的十多隻箭矢行若無物。
緊接著又有兩個屍體從地上竄起來,正是第一個吃下修羅丹的劍客,李度記得他叫張平,另一個就是倒在李度身前的江鋒。
看著三個形如惡鬼的屍體復活,上前的軍士停住了腳步。
那楚將罵道:“裝神弄鬼!給我亂刀砍死!”
軍士們一咬牙,心想自己這邊人多,對方又丟了兵器,正要上前,江鋒本是斷掉的左臂,竟然越來越長,長出一根長長的骨頭,骨頭末端尖銳,正似一支長劍。
最近的一名軍士大喝一聲,一刀砍在江鋒的脖子上,本以為手起刀落,首級滾地,實則如同砍中堅硬的青石,隻入肉半寸便不得入。
江鋒左臂一抬,骨劍將那軍士齊腰斬斷,如同斬斷一根筷子般輕松,右手一把抓住軍士的上半身,任憑他肚裡的肝腸內髒潑了一地。
江鋒張開滿是利齒已完全不是人類模樣的大嘴,一口咬住了軍士的脖子,瘋狂的從軍士脖子中吮吸著鮮血。
此時張平和蠻牛也衝進了軍士的人群中,幾名軍士想用長槍刺死蠻牛,卻直接崩碎了槍尖,蠻牛一手一個,抓住兩名軍士,狠狠的將二人的腦袋砸在一起,紅白的腦漿濺了蠻牛一臉,蠻牛伸出幾乎半尺長的舌頭,將腦漿舔入口中,又向其他軍士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