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了,你們的演技都太不過關了。”許精誠此時稍微振作了一些精神,笑著對杜筱楠說道。
杜筱楠狠狠瞪了杜小明一眼,心裡都快把豬隊友罵死了,杜小明則一臉無辜,委屈的看了許精誠一眼,可考慮到許精誠都腦癌了,自己又沒辦法怪罪他哄騙自己。
果然受傷的總是我……杜小明撇撇嘴。
杜筱楠見許精誠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了,雖然心裡還是悲傷難忍,但她也做好了和許精誠一起面對的準備,她說道:“我們去德國吧,我導師認識很多頂尖的腫瘤專家,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許精誠抿了抿嘴唇,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
他想起了王大虎。
國外醫療並不適合自己的求生之路,背井離鄉去乞求別人的求助,最終的結果或許就是浪費了寶貴的剩余生命,拖著已經無法挽救的身體回到國內,苟延殘喘。
許精誠還是更傾向於在國內治療。
何況對於腦乾腫瘤來說,國內外的水平其實差不了太多,反正都是治不好的病,又有誰會把功夫放在這種根本沒有希望的疾病上呢?
杜筱楠此時完全順從許精誠的選擇,見他不願意出國治療便趕緊點頭道:“好好好,那就不出國,我們就待在國內,我等會就打電話給我爸,讓他幫你聯系國內最好的腫瘤專家。”
許精誠還是搖搖頭,說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杜筱楠和杜小明兩人雙雙對視一眼,杜小明小聲對老姐說道:“姐夫剛剛得知自己的病情,現在確實需要一些私人空間,我們先出去吧,打電話和老爸聊聊,看還有沒有辦法。”
杜筱楠無奈的點點頭:“好吧……”
兩人離開休息室,輕輕帶上了門,隻留下許精誠一個人在房間裡。
許精誠一個人躺在床上,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就是直面死亡的感覺嗎……
以前他總會和病人說,‘我能理解你’,可直到現在自己快要一命歸西了,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根本無法理解病人的感受。
沒有經歷過生死,誰又知道正身處生死邊緣的人是怎麽想的呢?汜減 bx wx .C o 汜
這一刻許精誠甚至突然覺得,作為一名醫生,身體就不能太好,偶爾生生病,當一回病人,這樣才能更加理解病人的感受。
可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身體都挺好的,一生病就直接是王炸……
自己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呢?
許精誠自己就是醫生,而且還是挺厲害的一名醫生,認識的前輩們也都是業界大牛,像杜筱楠說的,隨便就找個國內頂尖的腫瘤專家給他看病,這確實不是一件難事。
去最好的醫院,找最好的專家,用最精密的儀器,這些都不是難事。
但許精誠卻覺得沒啥意義。
腦乾腫瘤在九十年代就是不治之症,換誰來給自己治療,其實差別都不大。
而且很大概率,專家甚至都不會給許精誠手術,只會采取保守治療的辦法,等待著腫瘤慢慢把許精誠的腦子吃掉。
畢竟腦乾的位置太危險了,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會誤傷,從而導致呼吸、血壓、心跳驟停,如此高風險的手術,沒有幾個醫生會願意主刀。犧如 75zhongwen.com 犧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不像是主刀手術,
更像是蓄意謀殺。越是優秀的外科醫生,越懂得保護自己,愛惜羽毛,沒有意義的手術他們是不會輕易動刀的,即便杜洪主任動用自己的關系也一樣。
而且許精誠也不願意讓杜洪主任為了自己去求別人,這完全是在為難杜洪主任。
想一想一輩子公正嚴肅的杜洪主任,哀求別的專家冒著成為凶手的風險,給自己做一台手術……許精誠隻覺得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但是如果不手術,選擇保守的治療方法……
“我肯定無法接受這樣的治療方案,與其是這樣,我還是願意搏一搏手術的可能性。”
許精誠看過很多保守治療的腫瘤病人,或者是一些姑息治療的其他慢性病病人,他們人生的最後一段路,都很淒慘。
監護室、呼吸機、血濾機、渾身插滿管子,開口不能說話,眼角劃過渾濁的淚水。
有人說臨終的病人很脆弱,別人覺得他冷,給他蓋了一床又一床的棉被,可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一塊塊墓碑,壓著他們的胸口,讓他們喘不上氣來。
對於臨終病人,出於國內傳統孝道的影響,家屬們大多不願意放棄,他們覺得自己的舉動感天動地,即便有一線生機都不願意放棄病人,可放在醫生們的眼裡,卻覺得這樣的行為著實有些……殘酷。
許精誠不願意把人性置於最黑暗處揣摩,但他確實看過很多病人家屬,死死不願意放棄病人的原因,是為了面子,是為了一聲孝子,是為了生者在這個世界上的名譽。
他們做這些是為了自己。
但死者的尊嚴呢?誰在乎?
許精誠總是聽別人說人活著要有尊嚴,但這話似乎有些不全,許精誠覺得人死去也應該有尊嚴。
曾經有一天夜晚,許精誠當時正在急診科值班,一名中年大叔一臉滄桑的走進了值班室,進門便問出了一個讓許精誠毛骨悚然的問題:
“我怎麽樣讓我爸合情合理的死掉?”
許精誠不理解,甚至有些害怕,那名大叔解釋道:
“我爸現在癌症晚期,每天都痛的受不了, 我看不下去了,想讓他舒舒服服走,但家裡人都罵我不孝,說我沒良心,我不敢和他們商量,所以才找醫生你問問。”
“……”
深夜的醫院走廊只有幾盞長明燈,燈光影影綽綽,這位大叔佝僂著背,既心酸又絕望。
許精誠最終也沒能給他什麽有效的建議,但那個深夜,那個無助的背影,以及那個雖然素未蒙面、但完全可以想象整日生活在痛苦的老爺子……這些都給許精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自己不能走到那一步。
當生命變成只能承受痛苦時,它的意義就只有折磨了,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愛自己的人。
許精誠下定了決心,起身把杜筱楠和杜小明叫了進來。
“筱楠你讓杜洪主任幫我聯系一下腫瘤專家吧。”許精誠輕輕說道。
杜筱楠用力的點點頭:“好,我剛剛已經和他通過電話了,他正在找人。”
“嗯。”
許精誠說道:“但如果他們不願意手術,就算了。”
杜筱楠一愣,隨即咬牙道:“算了?怎麽能算了,許精誠你不要這樣,不管是什麽治療方案,我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也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啊。”羋何 羋
許精誠去只是笑了笑,繼續說道:“如果他們都不願意給我做手術的話,我就在這裡做手術,杜小明,你願意給我做手術嗎?”
“我,我?”杜小明指著自己,一臉的慌張失措。
我來給姐夫做腦乾腦瘤手術?!
這,這怎麽可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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