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半年前,普外科就送出了第一批學習腹腔鏡的骨乾醫生。
那時候為了隱藏實力,張宏主任等人並沒有披露這個消息,只是含糊的表示這些老師會外出學習半年。
學習什麽、學習之後想要幹什麽,統統沒有告知普外科眾人。
可就在幾天前,整個徽京市的醫療界都開始討論起腹腔鏡這個大殺器,市立醫院準備全力爭奪腹腔鏡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張宏主任覺得再藏著掖著也沒必要了,接下來就是拚刺刀的時候,科室如果能擰成一股繩,齊心協力鼓舞士氣,也是製勝的關鍵因素!
於是乎,普外科眾人集體嗨了。
“我們科也要引進腹腔鏡嗎?我聽京都那邊的同學說,這玩意兒以後可了不得,估計整個外科都會依賴它!”
“還沒引進呢,你們別高興這麽早,整個徽京市只有一台腹腔鏡,那些老牌三甲醫院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呢。”
“別說這種喪氣話啊,曾老師半年前就去京都醫院學習腹腔鏡技術,有他在,一個月之後的腹腔鏡手術演示絕對沒問題!”
“如果是曾老師的話,我也覺得問題不大。”
說起曾老師,普外科眾人內心裡都莫名生出一種自豪感。
似乎只是和這種人共事,就足夠讓他們感到慶幸的了。
許精誠和吳剛到達辦公室時,裡面已經基本上滿員了,幾個年輕醫生看到兩人來了,立刻乖巧的讓出了座位,自己默默站到了角落裡。
許精誠安心坐下,環顧四周,發現辦公室內的氣氛有些壓抑,人們臉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大部分人都很迷茫,不明白已經下班了,為什麽還要緊急召開集體會議,而且幾位大領導都面沉如水,不怒自威。
他們好像很生氣,但又很克制自己,是科室裡出了什麽嚴重的醫療事故嗎?
就在眾人困惑不解時,張宏主任發話了:
“今天臨時開個科會,有幾個事情要說。
第一個事情就是曾衛國醫生因為個人原因,在今天已經給醫院遞交了辭呈,他手上還有一些工作沒有完成,吳剛你以前是曾醫生治療組的,你接他的班。”
曾老師辭職了?!
辦公室內頓時響起了悉悉索索的竊竊私語聲。
“不對啊,曾老師不是外出學習了半年的腹腔鏡手術嗎?這一個月後馬上就要腹腔鏡手術演示了,他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辭職了?”
“這下麻煩了,除了曾老師,我感覺後面幾個去學習的醫生都不太靠譜啊,一個月後的手術演示怕是懸了。”
“我們果然還是高興的太早了嗎?曾老師到底是因為什麽辭職了?身體原因嗎?我們要不要挑個時間去看看他?”
許精誠注意到,和辦公室內其他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比起來,吳剛就顯得沉悶多了,全程都沮喪的低著頭,即便張宏主任交代他任務,他也只是微微點點頭。
“吳哥,你還好吧。”許精誠戳了戳吳剛,輕聲安慰道。
“沒事,就是有點想不明白。”
吳剛微微抬頭,許精誠這才發現他眼眶都紅了,淚腺瀕臨決堤:“你說曾老師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背叛我們?省立醫院那邊到底……不好意思,我有點失態了。”
吳剛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趕緊閉嘴。
許精誠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聽說曾老師的兒子似乎沉迷賭博,這幾年欠了不少的賭債,
曾醫生的確是我們科最骨乾的精英,但他也是個不太稱職的父親,做出這個決定並不難理解,你也別太難過了。” 吳剛聽到許精誠的話,猛地抬頭:“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那你豈不是也知道曾老師他去了……”
許精誠道:“曾醫生去省立醫院的事情瞞不住的,過幾天就要上報各家醫院腹腔鏡演示會的主刀名單了,到時候大家都會知道……曾衛國跳槽到了省立醫院。”
這下子吳剛徹底愣住了,曾衛國跳槽省立醫院這件事,他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剛剛他還在手術台上主刀,突然就被一臉陰沉的張宏主任拉到了一邊,說他一直愛戴的曾老師跳槽去了省立醫院。
說實話,吳剛一開始怎麽也不敢相信。
吳剛從入職普外科後一直都是曾老師帶的,從第一台手術,第一次主刀,再到成為一名稱職合格的普外科醫生,曾老師一直在身後默默支持著自己。
兩人亦師亦友,關系親密,吳剛更是從內心裡崇拜曾老師,希望能成為他那樣的醫生!
可現在……他怎麽就突然成了叛徒?跳槽到了市立醫院最大的競爭對手那邊?
而自己,還一無所知。
直到張宏主任離開,吳剛的思緒都沒辦法平複,手術是沒辦法繼續下去了,找了個同事幫忙,他則一路趕回了科室,一路上他都是反覆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麽?
為什麽曾老師要這麽做?
百思不得其解,越想心越炙痛,他現在隻想趕緊找到曾老師,當面和他對質!
直到許精誠說出了那段話。
曾老師是一名優秀的骨乾醫生,但同時,他也是一名不太稱職的父親。
對於這件事,吳剛也只是偶爾聽聞,曾老師是從來不會談論家庭的,那是他唯一的軟肋。
曾老師的妻子早逝,唯一的寶貝兒子就被他當做亡妻唯一的留戀, 從小是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溺愛到了極點。
可惜這孩子不爭氣,從小驕奢淫逸,長大了還沾上了賭,整月整月不回家,回家就是找老爹要錢。
每次他兒子回家,吳剛就能看到曾老師躲在辦公室裡抽煙歎氣,一臉頹廢。
吳剛動容道:“曾老師兒子這次欠了多少賭債?”
許精誠看出了吳剛的想法,苦笑道:“你幫不上忙的。”
“多少錢!”吳剛執著道。
許精誠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
吳剛艱難的吐出了一個數字:“一萬塊?”
許精誠搖搖頭:“不,是一百萬塊,省立醫院一口氣給了曾衛國六十萬的研究經費,加上他家的祖宅,也只能勉強兌換一百萬。
你一個月工資才五百塊,而且剛剛結婚,什麽地方都要用錢,我猜你現在口袋裡連一千塊都沒有吧。”
吳剛顯然被這個驚天的數字嚇到了,1995年的一百萬,那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數字,他甚至連一百萬到底有多少都沒有概念。
一麻袋?
還是兩麻袋?
還是要用卡車才夠?
沉默良久,吳剛問道:“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許精誠顧左右而言他道:“別討論了,張宏主任要發話了。”
只見面沉如水的張宏主任輕輕敲了敲木質桌面,發出幾聲悶響,辦公室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接下來說第二件事,一個月後的腹腔鏡手術演示,我們暫時決定讓李牧主刀,有沒有人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