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洪腦子有些發熱。
他今年已經年近五十,不像是二十年前那樣精力旺盛。
一早上繁重的手術工作,已經消磨了他大量的精力。
再加上剛剛收聽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圍棋對弈,心潮起伏,更是讓他精神交瘁。
所以當他聽到杜小明說吳棋是他的病人時,他第一時間還沒什麽反應,直到杜小明說到吳棋三天才剛剛因為闌尾入院,他才眉頭一緊,覺得事件並不簡單。
三天前因為闌尾炎入院,今天就遠赴異地,進行一場頂尖級別的圍棋對弈?
那個播報員不是胡扯的?
這怎麽可能?
杜小明還在電話那邊怎怎呼呼說個不停,吵著要讓杜洪把對弈的結果告訴他。
杜洪只能道:“吳棋贏了,雖然過程很驚險,但最後他贏得很漂亮。”
聽到吳棋贏了,杜小明頓時歡欣雀躍。
這時候杜洪詳細問道:“你剛剛說吳棋三天前才因為闌尾炎入院的,為什麽今天就能出院了,難道他沒手術嗎?”
杜小明語氣依然歡喜,大大咧咧道:“手術了啊,姐夫……許精誠給他做的手術,術後第二天就辦理出院了。”
“術後第二天就能出院了?這不是胡鬧嗎!”
杜洪先是一驚,剛準備好好教育一下杜小明,讓他明白這種行為是多麽的不負責任,可隨後他又愣住了。
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
吳棋他好像一點也沒有術後第二天的樣子。
圍棋對弈雖然不是體力競賽,但精神高度集中也需要體力支撐,如果是術後第二天的身體,別說這種級別的對弈了,就連坐在那裡半個小時都打緊吧。
杜洪忍不住疑惑道:“許精誠給他做的手術?就是之前那個上報紙的年輕醫生嗎?”
杜小明剛剛過於興奮,差點就說漏嘴,此時就老實多了:“對,就是許精誠,他可厲害了,自創了一種小切口闌尾炎切除術式,切口只有常規的一半,術後恢復速度快的驚人!”
“利用縮小切口的方式促進恢復速度嗎?”
杜洪有些恍然,但又覺得不可思議。
改良術式這種事情可不是一般醫生能夠做到的,臨床上的每一種術式,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無數前輩大牛研究半生才能實施於病人。
治病救人的本事,容不得半點弄虛作假,每一步,每一處細節,都是經得起推敲的。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許精誠似乎才二十出頭,和筱楠是同齡人。
可即便是已經獲得青年名醫的筱楠,此時也尚在學習傳統術式的階段,別說改良術式了,很多傳統術式她都還沒辦法熟練的掌握。
可許精誠這個年輕人,在這種年齡竟然就可以做到改良傳統術式,讓一個闌尾炎的病人短短兩天就恢復到可以完成一場巔峰對弈……杜洪瞬間對於這個名叫許精誠的醫生充滿了好奇。
這時候電話那邊的杜小明突然問道:“老爹,你們下周是不是就要來徽京市了?”
“沒錯,美利堅那邊的專家這兩天就會到,等我們通個氣,就直接出發去你那兒。”杜洪道。
“那腹腔鏡你們準備暫放在哪家醫院?”杜小明試探道。
“應該是徽京市省立醫院,他們醫院推薦了一名叫曾衛國醫生,他以前曾經留美過一段時間,剛好可以作為美利堅專家的接待,順便負責翻譯。”
杜洪說了一半,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狐疑道:“小明,你今天怎麽回事?以前你對這些事情可是從來都不關心的。” 杜小明和親老爹倒也沒有什麽避諱的,直接說道:“老爹,能不能把腹腔鏡暫放到市立醫院?許精誠他想練練手,一個月後的演示會他也想參加。”
杜洪聲音如鼓,毫不猶豫拒絕道:“不行,腹腔鏡在徽京市期間不可能借給私人使用,何況市立醫院也沒有相關的人員可以負責美利堅專家的接待工作,我是這次演示會的評委,這方面更需要避嫌。”
同時,杜洪心裡對於杜小明的說法也有些好笑。
即便腹腔鏡真的放在市立醫院一個月,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這個叫許精誠的醫生就算再有天賦,也不可能掌握腹腔鏡。
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手術,這是代表著外科未來發展方向的大殺器,哪裡是那麽容易就能掌握的?
杜小明捂著話筒小聲吐槽了兩句,然後松開話筒,認真道:“老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你要避嫌,你就更不應該指定腹腔鏡暫放的醫院。
省立醫院本來就是這次徽京市腹腔鏡最有力的爭奪者,你們又把腹腔鏡暫放在他們醫院,這種訊號傳遞出去,你讓別的醫院怎麽想?”
杜洪無奈的歎了口氣:“你今天是有備而來?”
“我只是想你給許精誠一個機會。”
杜洪有些頭痛的捏了捏山根:“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個臭小子怎麽也這樣,才跑出去幾天,就一口一個許精誠,他給了你什麽好處?”
杜小明毫不猶豫道:“他就像你們一樣,把我當個正常人!”
杜洪愣了愣,對於自己的兒子,他是最了解的。
別看杜小明平時吊兒郎當,沒個正型,好像沒心沒肺到了極點。
但杜洪知道,這些都只不過是杜小明厚厚的保護衣罷了,自己這個兒子自從七歲時得了那麽個怪病,心就慢慢結了繭,除了家人,很少有人能走進他的內心。
但這個許精誠,不過短短幾周的時間,怎麽就能讓杜小明這麽信任?
聽到自己兒子說出這種發自肺腑的話,杜洪終於動搖了片刻,但畢竟他是杜洪,想讓他直接大開方便之門還是不存在的。
沉吟片刻,杜洪含糊道:“我知道了,這件事事實上還沒有最終敲定,一切還得等美利堅專家來了才能拍板,這樣吧,等下周我們去徽京市那天,你把許精誠帶來,能不能成,還得看他自己。”
“好,許精誠肯定有辦法!”杜小明顯得信心十足。
杜洪不想在繼續談論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這段時間在徽京是不是玩的太開心了,多久沒有打電話回來了?你姐姐這幾天天天念叨你。”
杜小明心願達成,心情有些飛起,嘴巴上就有點口無遮攔了。
聽到杜洪說起老姐,杜小明下意識就笑道:“姐姐哪裡是想我,她分明就是想姐夫了,前幾天她還問我……”
杜小明突然一個激靈,話筒內聲音戛然而止。
這一次杜洪聽得清清楚楚,立刻追問道:“你說什麽?姐夫?什麽姐夫,你們兩瞞著我什麽了?”
“沒什麽……”
“那你剛剛說的姐夫是什麽意思?”
“你聽錯了,我說的不是姐夫……哎呀,信號不好了,老爹不和你說了,我那邊還有病人要搶救。”
“你別掛電話,把話說清……”
可惜,杜洪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已經響起了掛斷後的盲音。
手裡拿著話筒,杜洪有些悵然若失。
雖然他很希望自己的寶貝女兒能找到如意郎君,可真的得知寶貝女兒有心上人了,他心裡又是一萬個舍不得。
他忍不住想起前幾天參加的一場老友女兒的婚禮,最後的環節上,老友親手將女兒送到女婿手裡,即便一向堅毅沉穩的老友,也忍不住淚灑當場。
人生悲喜,送女出嫁。
苦澀的搖了搖頭,杜洪掛斷電話,隨手抓起一支筆在草稿紙上無意識的畫了幾筆,許精誠的大名赫然浮現紙上。
“許精誠嘛……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