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一種毒藥,無色無味,觸之必死。
這就是百草枯。
只是人們隨後發現了百草枯劇毒的屬性,為了防止誤服,釀成無法扭轉的慘劇,才往裡面添加了難以下咽的氨臭味。
百草枯的發病過程堪稱活埋。
它會給你足夠後悔的時間,懺悔自己所為。
躺在病床上回憶自己整個的人生,幸福或不幸福,快樂或不快樂,人生記憶如同老電影放映,總能催人淚下,讓人開始懂得珍惜。
但死亡的倒計時已經按下,喪鍾一響,天王老子來了也沒轍。
病人在服藥後早期基本上不會有任何症狀,生龍活虎,比正常人還要正常。
舉著空蕩蕩的農藥瓶子,看著至親之人悔恨痛苦的表情,他們的目的性充分達成,滿足感澎湃於胸。
那時候的他們甚至會覺得,嗨呀!這一口農藥雖然難喝的要死,但還是挺奏效的,這虧沒白吃!讓你們之前不聽我的話,現在知道怕了吧!
接下來不出意外,他們會被緊張的家屬送往醫院,過程中他會無數次重申自己沒有問題,根本不用去醫院,你們知道錯就好了,以後再敢讓我不滿意,我還喝農藥。
可他們哪裡知道,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百草枯的靶器官是肺,初期病人的確不會有任何不適,但隨著時間推移,毒素開始慢慢浸潤肺部……
入院第一天,生龍活虎,覺得自己並不大礙。
入院一周後,呼吸開始變得困難,需要借助吸氧才能維持,心裡有點慌了。
入院兩周後,呼吸已經極度困難,吸氧也不能改善這種窒息感,食道的燒灼感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自己,已經開始感覺到生命力正在快速流逝,恐懼的陰影充斥了整個世界。
最終病人大部分死於呼吸衰竭,肺部完全纖維化,就如同一張破布一樣,活活把主人給悶死了。
可以說,服下百草枯的那一刻起,活埋就已經開始了。
砂礫從天空拋下,悲鳴不絕於耳。
……
……
“放開我!放開我!你是個大壞蛋,我要讓我爺爺奶奶教訓你!”
面對強勢的許精誠,名叫蛋蛋的熊孩子顯得十分抗拒,在病床上瘋狂掙扎。
許精誠根本不為所動,病人口中濃烈的氨臭味讓他內心一陣惡寒,厲聲對身後的醫生們吼道:
“都愣著幹什麽,給他洗胃,他要是不配合,就用口咽通氣道把他嘴巴撐開!”
“啊?要不要這麽狠?”急診科醫生們有些猶豫,病床上的蛋蛋掙扎的實在太凶狠了,就像打了興奮劑一樣,鐵質的床欄被他撞的‘咚咚咚’作響,讓人不敢靠近。
旁邊的爺爺奶奶更是一臉心疼,如果不是有人攔著他們,估計他們已經對許精誠動手了。
許精誠再次怒吼道:“別愣著了,他喝得是百草枯,嘴巴裡這麽濃得氨臭味你們聞不到嗎?”
“百草枯?!”
“喝的是百草枯,這個熊孩子,膽子太大了!”
“趕緊的,口咽通氣道,給他洗胃,快快快!”
許精誠如今名聲在外,急診科醫生們對他絕對百分百信任,既然他診斷了是百草枯中毒,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百草枯7ml致死量,搶救時間每拖延一分鍾,成功率都會減少一大截。
對於這個孩子來說,時間就是生命並非是一句空話。
在明確了是百草枯中毒後,
所有的醫護人員全都緊張了起來,再也沒有之前好整以暇的樣子。 “你們幹什麽啊!輕點,慢點,你們都把蛋蛋弄疼了!”
急診科全員動員,為了搶救病人不竭余力,可蛋蛋的爺爺奶奶卻在一旁幫倒忙,不停地想要阻攔醫生們給蛋蛋洗胃。
許精誠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走過去解釋道:“這孩子現在情況很危險,如果處理不及時,死亡的風險很高,他父母呢,最好讓他們來一下。”
“啊?!”
這對老夫妻看起來已經年過古稀,頭髮花白,滿面皺紋,聽到自己小孫子竟然死亡風險很高,他們頓時驚恐無比。
“他兩都在外地打工呢,一時半會回不來。”
許精誠歎息道:“打電話,讓他們務必盡快趕回來,後續肯定要進監護室,想把孩子救回來,需要他們兩個人的協助。”
“醫生,我孫子情況這麽危險嗎,他就喝了一小口,差不多就一瓶蓋的,而且我看他現在也挺正常的。”
許精誠只能耐心把百草枯的發病原理解釋了一遍,一瓶蓋雖然看起來不多,但如果全部都是原液,也差不多有10ml左右了,這絕對是可以致死的毒藥量……
“這麽會這樣……”
許精誠人高馬大,眉宇之間自帶一股正氣,再加上一身白大褂套在身上,天然就有一種讓人信服的魅力。
這對老夫妻之前還大喊大叫,不同意讓醫生們如此粗暴的對待自家寶貝孫子,可聽完許精誠的一番解釋後,態度頓時有了改變。
老奶奶留在了搶救室,眼眶泛紅的勸著孫子,讓他配合醫生,少吃點苦頭。
老頭則緊咬牙關,快步走到外面去聯系孩子父母了。
許精誠看到這一幕,心裡忍不住歎了聲氣,孩子都是無辜的,錯的只能是原生家庭。
1995年的徽京市已經開始了人口外流,老城市的死氣沉沉無法留住年輕人們的心,他們渴望外面的世界,渴望在大城市裡分享城市化發展的紅利。
然而孩子和老人卻被滯留在了故鄉。
像蛋蛋這種被老一輩人寵溺的孩子不在少數,過於恣意妄為的童年,使得他們的心理永遠停留在了頑童階段,稍微有些挫折和不滿,就容易衝動。
衝動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而有些代價,沉重到需要兌換生命。
這時候,正在搶救的杜小明突然大喊道:“許精誠,趕緊過來!”
許精誠走過去,看到蛋蛋已經洗胃結束,旁邊的急診科醫生正在穿刺深靜脈。
對於百草枯中毒病人的搶救,如果有條件,越快進行血液淨化越好,2~4小時內效果最佳,能夠有效清除血液中的毒素。
而深靜脈穿刺置管,則是血液淨化的第一步準備,建立血液與血透機器的連接通路。
“怎麽了?”許精誠問道。
“這個小孩的深靜脈太難穿了,我們嘗試了好幾次,可都沒有成功!”
杜小明顧及旁邊還有病人家屬,所以後半句壓低了聲音,在許精誠耳邊說道:“我們急診科很少會給小孩穿刺深靜脈,這方面經驗欠缺,嘗試了幾次就不敢再動了,害怕傷到附近的動脈。”
許精誠點點頭,兒童誤服劇毒藥這種情況畢竟罕見,市立醫院急診科對此經驗不足可以理解,而且1995年醫療條件有限,科室也沒有配備B超機可以直視下穿刺。
而一旦穿刺失敗,對於兒童來說,各種並發症也更加麻煩,如果動脈被刺破,更會有一系列嚴重的後果。
更別提這還是個百草枯中毒,隨時都有可能多器官衰竭的重病人,此時任何的額外傷害,都是在抹殺他生的希望。
盲穿兒童股靜脈置管,這的確是個挑戰。
許精誠沒有猶豫,二話不說帶上無菌手套,接過急診科醫生手中的穿刺針,開始再一次的嘗試置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