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精誠一看會議廳裡的眾人,立刻就明白了,這就是一場關於徽京市腹腔鏡的高級會議,在座的眾人都是半個月後參與腹腔鏡演示會的醫院代表。
京都醫院的各位評委,還有金發碧眼的美利堅專家坐在上位,後面緊跟著就是省立醫院領導。
不過讓許精誠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張宏主任的位置竟然緊鄰著省立醫院領導,好幾個在徽京市小有名氣的三甲醫院都排到了他的後面。
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市立醫院雖然失去了曾衛國這個王牌,但還是重新回到了腹腔鏡爭奪的序列中嗎?
許精誠暗暗思忖著,同時也明白了杜筱楠帶自己來這裡的原因。
腹腔鏡此時已經進入徽京市,意味著它不再屬於任何一方的私產,不管是京都醫院的評委,還是美利堅專家,都沒有一言堂的魄力。
想要將腹腔鏡名正言順的用在病人身上,就必須整個徽京市各大醫院同意。
這裡,就是最好獲得腹腔鏡手術準許的地方!
“杜教授,打斷會議很抱歉,但我有一件急事需要匯報!”
如此正式的場合,杜筱楠的稱呼也隨之改變,只見她顯露出青年名醫的氣場,即便年輕貌美,卻絲毫不會讓人產生輕視的感覺。
杜洪敏銳地感受到了女兒的反常,態度也嚴肅了起來:“今天會議很重要,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可以等會兒散會再說。”
“很重要,和腹腔鏡有關!”杜筱楠認真道。
杜洪環視了一圈會議室,給了眾人反對的時間,見並沒有人表示不滿,於是他點點頭道:“那你說說。”
杜筱楠舉起了手中的病歷:“這份病歷的主人,是市立醫院普外科的一名病人,她和我是同學,畢業後投身入了基層醫療單位,任勞任怨一乾就是三年。
她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也是最溫柔的醫生,可老天不長眼,這麽溫柔的一個人,卻在搶救病人的過程被感染了艾滋病……”
杜筱楠的聲音清脆,帶著一抹憂傷,她看似是在介紹病人的情況,可又何嘗不是在傾訴內心。
其實杜筱楠並不是一個擅長講故事的人,但情到深處,心中的那些話就如同流水一般泊泊湧出,她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一切跟著感覺走。
好在溫雅絕對是個極具人格魅力的人,即便不認識她的人,也會被她的故事所感動。
會議室內的氛圍漸漸沉重起來,一開始竊竊私語的聲音也消失不見,每個人都在耐心聽著杜筱楠的講述,內心無數次為這個無辜的女孩歎息。
“……這個病人現在有非常嚴重的凝血功能障礙,普通的手術方式根本用在她的身上,現在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腹腔鏡手術上!”
話音落下,會議室一片寂靜。
這個問題,十分棘手啊……
其實對於下位的幾家醫院來說,提前用腹腔鏡給一個病人手術這根本就沒什麽,反正這大殺器自己鐵定是無緣得到,提前一睹它的風采又何樂而不為呢?
可問題的關鍵永遠不在下位……
省立醫院領導瞄了一眼杜筱楠,繼而看向了她身旁的許精誠,問道:“這個病人是市立醫院普外科的病人,那這麽看來,也就是許精誠醫生的病人了?”
“沒錯,是我的病人,前幾天剛剛安排她住院。”許精誠被意外點名,卻也沒有慌張,面對整個會議廳的大佬,神態自若回道。
“張宏主任,
我聽說市立醫院腹腔鏡主刀的人選就準備給這位許精誠醫生,是不是有這回事?” 張宏主任明顯聽出了對方話裡的埋伏,可卻又只能硬著頭皮跳進去:“沒錯,病人是我們醫院的,這位許精誠也是我們準備推選的腹腔鏡主刀醫生。”
“這不蠻好的嗎,病人和醫生都準備好了,這台手術還等什麽?”
張宏主任一陣頭疼,走過去拿過溫雅的病歷,認真的研究了片刻,放下病歷時,他的眉頭直接擰成了一團:
“這個病人根本做不了手術。”
省立醫院領導連說張宏主任誇張了,然後接過病歷,看完後表情頓時十分精彩:“這種病人也能做手術?”
病歷被一個個傳閱,最後落到了杜洪手裡,杜洪也認真研究了一遍病歷,然後沉聲道:“許精誠,你真的準備給這個病人開刀?她的凝血功能太差了,術中很有可能會大出血,風險太高了。”
“我別無選擇,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作為醫生,我也想拚一拚。”
許精誠一副愣頭青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把所有風險一肩抗的莽撞少年。
杜筱楠似乎被許精誠的熱血刺激到了,有些激動道:“各位老師,這個病人最後的希望就在你們的手上,腹腔鏡閑置在那兒也沒有意義,不如用來給這個病人做一台手術,搏一搏機會!”
省立醫院領導立刻響應道:“我覺得可以,這個病人的情況常規手術的確沒啥機會,腹腔鏡倒是可以嘗試一下,不過難度依然很大。”
其余的醫生們也紛紛點頭,杜筱楠之前講的故事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溫雅這個可憐的女孩兒,任誰都想幫他一把。
可就在這時,張宏主任卻說道:“市立醫院能力有限,作為科室主任,我覺得這個病人我們並沒有手術的能力,我建議還是把她轉到上級醫院,那裡有更好的專家醫生,能給她更好的治療……”
果然又是這樣……許精誠在心裡無奈的歎了聲氣。
還是那句話,自己是個光棍,而且還是個開了掛的光棍,所以做起事來可以肆無忌憚,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但張宏主任不是。
他身為市立醫院普外科主任,肩負的壓力不是常人所能理解。
許精誠不願意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抨擊他,畢竟張宏主任並不知道自己的腹腔鏡水平,站在他的角度上,這台手術幾乎不可能完成。
為了一台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手術,很有可能會讓原本重回腹腔鏡爭奪戰的市立醫院提前下線,這對於張宏主任是不能接受的。
而且捫心自問,憑著一腔熱血去救治病人,這本來就是對病人極不負責的態度,有條件的話,轉送到上級醫院,讓更專業的人做更專業的事,才是合理的選擇。
省立醫院領導剛剛屢次促成這台手術,也許是有被杜筱楠感動,但何嘗有沒有一些壞心眼?
說幾句冠冕堂皇的場面話,立了漂亮的人設,又能少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這樣的好事為什麽不做?
這場腹腔鏡高級會議本來就暗流湧動,各方勢力都為了腹腔鏡的歸屬而暗中使勁,杜筱楠和許精誠的突然出現,更是把市立醫院直接推到了風口浪尖。
一瞬間,許精誠就想通了一切的關系利弊,這得益於他三十多年的臨床經驗,他做過最基層的臨床醫生,也身居過高位,做過幾年的科室主任。
只有把屁股放到別人的位置上,才能清楚地明白別人在想什麽。
“許精誠,現在怎麽辦?你們領導怎麽在這種時候拆台啊!”
杜筱楠年齡尚小,胸膛中只有一腔熱血,卻不明白領導者的顧慮,眼看張宏主任做出一票否決的態勢,她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只能小聲求助身邊的許精誠。
許精誠淡淡道:“沒事,我來加最後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