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手術結束。
許精誠和吳剛都長舒一口氣。
太凶險了!
不得不說,這孩子送的實在太及時了。
孩子的闌尾本來就更加遊離,加上闌尾壁薄弱,相較於成年人更容易出現穿孔的現象。
一旦穿孔,大網膜沒有及時包裹,很快就會引起全腹腔的感染,生死一線。
吳剛擦了擦額頭上冷汗,心有余悸道:“我收回剛剛的推測,這孩子如果再送晚一點,絕對要進監護室的,這闌尾壁薄的,我拿血管鉗輕輕一碰就破了,簡直嚇死個人!”
許精誠臉色也不太好看,他是聯想到了前世這個孩子的經歷。
本來應該推入手術室驚險過關,可卻因為一名富商插隊,只能躺在冰冷的平車上,感受著闌尾一點點穿孔,疼痛蔓延整個腹腔……
十七歲本來應該是洋溢著青春活力的時間,他卻躺在監護室,和死神相伴了半個月。
好在,這一次許精誠阻止了這件事的發生。
重生後的許精誠一直很佛系,覺得重活一次,只要人生比前世順遂一點點就足夠了。
平平淡淡也是福,爭強好勝最後只能是一地雞毛。
可一想起剛剛在手術室門口發生的事情,他的心理難免會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如果我還是前世那樣默默無聞的一個住院醫師,人微言輕,那剛剛的那種情況,吳剛會不會直接讓趙福插隊?
也許會?也許不會?
誰也不能保證。
在權勢和金錢的面前,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和重生後的自己一樣,抱著淡然的態度去面對。
許精誠很不喜歡這種不確定性。
作為一名外科醫生,他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是確定的,所有的不安定因素都被排除掉,因為只有這樣,手術才能順利完成,病人才會安然無恙。
對於重生後的人生,他同樣希望一切都是確定的。
那麽前提就是自己必須要足夠強大,在關鍵時刻,能夠有拍板下決定的權力!
重生後第一次,許精誠開始渴望變得強大。
強大到可以去抗爭命運,去改變那些應該改變的事情。
先定一個小目標,乾掉張宏主任,成為普外科的一把刀……許精誠在內心默默琢磨著。
巡回護士看這台手術基本結束了,於是問道:“許醫生,下台手術你們接哪個?”
許精誠想了想:“隔壁李醫生手術還有多久能結束?”
“差不多十幾分鍾吧,已經在處理闌尾根部了,很快了。”
“那我們這邊就接七床那個老爺子,等會隔壁李醫生手術結束,你們直接去普外科接趙福老婆吧。”
“知道了。”
這一次,吳剛沒有再對許精誠的決定發表任何的意見。
剛剛那個孩子的闌尾炎實在給他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如果不是許精誠,他剛剛就已經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
吳剛其實也非常納悶,為什麽許精誠似乎有一種未卜先知的能力?
總能提前預知到可能發生的醫療事故,並且快刀斬亂麻的解決它。
也許這就是一名優秀外科醫生的判斷力?
吳剛想不明白,但至少有一點他現在想通了:在許精誠身邊就不要動太多的腦筋,安心做一條聽話的鹹魚,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手術室再一次清掃完畢,七床的病人也快速上台,可就在許精誠準備開始手術時,
巡回護士突然臉色沉重道:“許醫生,你出去一下,有人找你。” “有事等會說,今晚很忙。”許精誠頭也不抬,捏著手術刀就準備動手。
巡回護士卻堅持道:“許醫生,我們護士長特意叮囑我,一定要讓你出去處理一下,外面來了五六個商人,好像都是我們醫院的合作商。”
許精誠的動作一下子就頓住了,眉頭微微皺起……就這麽幾十分鍾,趙福都等不及?
顯而易見,能讓手術室護士特意叮囑的角色,估計也只有趙福和他背後的那群富商。
他們平時對市立醫院支援不少,關系網已經完全滲透進入了醫院內部的每個角落,自己剛剛的舉動惹怒了對方,現在拉幫結夥過來找麻煩也並不意外。
“我知道了,吳哥你先主刀,我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許精誠淡淡說道。
吳剛接過手術刀,有些擔憂道:“要不要讓張宏主任和他們交涉?我怕你應付不了他們。”
“沒事,我就和他們解釋幾句,他們要是不講理,到時候再匯報給張宏主任。”
“那好吧,你小心。”
許精誠脫下手術衣,在更衣室隨便拿了一件白大褂套上,快步走到了手術室門口。
趙福和一群暴發戶氣質的土豪們早就等的不耐煩了,看到許精誠出現,其中一個絡腮胡的中年男人甕聲道:“就是他?”
趙福趕緊點頭:“沒錯!就是他,剛剛我只不過讓他給我老婆提前手術,他都不同意,我老婆現在還在病房裡疼的哇哇叫呢!”
“哼!”
滿臉絡腮胡的何總悶哼了一聲,對著許精誠說道:“許醫生是吧,你知道不知道我們是誰?”
許精誠點點頭:“徽京商會的,我之前和張宏主任參加會議時見過你們,不過你們可能對我沒什麽印象。”
何總不屑的笑道:“確實沒什麽印象,既然你知道我們的是誰,為什麽你還要和我們作對?每年我們對你們市立醫院支持可不少,現在只不過想行個方便,你也未免太不上道了。”
許精誠認真解釋道:“趙福的老婆只是普通的闌尾炎,手術推遲一點問題不大, 但剛剛那台手術的病人,手術一秒也不能耽擱,慢了就可能是一條命。”
何總無所謂的搖搖頭:“你們醫生說話就喜歡誇張,差個幾十分鍾,就能把命丟掉?而且一個小醫生,能判斷什麽,就會說大話!”
許精誠看到對面一副流氓氣質,對於自己的解釋根本充耳不聞,頓時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欲望了。
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除非用拳頭。
何總見許精誠不說話了,囂張的氣焰更盛,他今晚剛好喝了點小酒,現在正是酒精上頭的時候,嘴巴裡也開始不乾不淨了起來。
一頓口吐芬芳,許精誠眉頭鎖緊,拳頭也忍不住捏緊了起來。
雖然此時許精誠的靈魂是一個成熟穩重,善於隱忍的三十歲大叔。
可他的身體,卻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稍微被刺激一下,腦袋就開始充血了,整個人也有些熱血上頭。
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許精誠努力克制自己。
但他的身體已經在失控的邊緣,仿佛對方只要再多嗶嗶一句,他就要扒掉身上的這件白大褂,讓對方知道為什麽花兒會那樣紅!
手術室門口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失控,就在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誰在手術室門口大喊大叫,牆上貼的保持安靜看不到嗎?”
許精誠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似乎有一盆涼水從頭上澆了下來,捏緊的拳頭緩緩松開。
“張宏主任,你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