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精誠的嫻熟的指壓技藝下,王季暈車所導致的眩暈感不斷消失,準院士的聰明大腦重新上線。
聽到許精誠詢問自己此次義診的目的,王季並沒有急著回答,反而好奇的看了看許精誠:“你叫什麽名字?”
“許精誠,市立醫院的急診病房的住院醫師。”許精誠老老實實回答道。
“急診病房嗎?沒想到你們徽京市還會有這麽新潮的模式,這種急診結合病房的模式,在京都也不是所有醫院都勇於嘗試的。”
王季越看許精誠越是滿意,隨口問道:“你老師是哪位?”
問師門,這算是醫生們聊天的重要一環,確認對方是否和自己同根同源,又或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一旦問出這種問題,足以說明發問者對於眼前之人的好奇與喜愛。
面對王季突然的發問,許精誠下意識就回答道:“何偉鳴。”
“何偉鳴?徽京醫科大學的何教授?他現在不是只收研究生嗎?”
王季奇怪的看向許精誠,看到對方默然的態度,瞬間就明白了過來:“你是研究生?”
“嗯。”許精誠回道。
“不錯不錯,這年頭醫生隊伍裡的研究生可不多啊,我手底下那幾個不爭氣的家夥,年齡比你大一輪,我天天就差拿鞭子抽他們去考研究生了,可一個個懶得出奇!”
王季對自己帶的幾個醫生恨鐵不成鋼,卻越看許精誠越順眼,忽然他想到了什麽,問道:
“你剛剛問我為什麽要來義診,據我說知,你們徽京這幾年來對義診都很敷衍,科室裡的精英很少參與,像你這樣的醫生,一般來說也不會來吧。”
許精誠點點頭:“一般來說是不會的,尤其是李洋那種既是科室精英,又年資擺在那裡的醫生,更是不會參與這種活動。”
王季呵呵笑了兩聲,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他的情況我了解,你呢,你總不會也抱著和他一樣的想法吧。”
我才不想舔你呢,你能不能別這麽看著我,怪滲人的許精誠輕輕咳了咳,在王季戀戀不舍的目光中收回了手:“我是覺得曹縣這幾年呼吸科發展的實在太快,想過去學習學習。”
聽到許精誠給出的答案,王季蒼老的面龐頓時多了幾分凝重:“那真是巧了,我們想法還挺相似的。”
許精誠笑了笑:“和您想法一樣挺好,總比和李洋一樣好。”
王季也忍不住笑了笑,他這個身份身邊總是少不了李洋這種人,說討厭算不上,但肯定不是喜歡勉強算是免疫耐受了。
不過一趟旅途身邊只有李洋這樣的人確實有點無趣,王季此時忍不住有些慶幸自己換了座位,有了許精誠這樣優秀的年輕人,這次義診也顯得有趣了幾分。
王季想了想說道:“小許,雖然你還沒有實地考察過,但咱們現在就閑聊幾句,你和我說說,你覺得曹縣這麽幾年呼吸科發展這麽快,原因是什麽?”
許精誠沉默了片刻,就在王季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是不是太難了,準備給許精誠一個台階下時,他突然開口道:“我覺得應該是病人變多了,嚴格來說,是呼吸系統疾病的病人變多了。”
“哦?你為什麽會這麽想?”王季繼續問道。
“醫療發展無非兩條道路,第一就是大量的資金、人才投入,這是一種自上而下的改革進步,但對於偏僻貧窮的曹縣來說,這種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第二就是大量的臨床經驗積累了,醫療總體來說還是一門科學的經驗學科,一名醫生的成長離不開大量的臨床實踐經驗,曹縣呼吸科能在短時間內進步這麽大,
排除了由上到下的改革進步,那就只有這一條由下到上的經驗積累了。而且往往後者的效果更好,就比方歐洲的醫療資金明顯比國內更加優渥,但大部分歐洲國家地廣人稀,一家醫院一年可能都開不了一百台手術,缺乏臨床實踐經驗的歐洲醫生們,單純在手術操作上甚至還不如我們很多鄉鎮小醫院的外科醫生。”
“說得好!”
王季忍不住連連點頭:“事實上確實就是這樣,曹縣縣醫院呼吸科僅僅去年一年收治的病人量,就超過了八千人,這完全不是一個縣醫院應該有的數據。”
八千人,我滴個乖乖,這可比市立醫院呼吸科忙多了許精誠雖然也想到了曹縣縣醫院呼吸科會很忙,但完全沒有想到是這種量級的。
對於王季投來的殷切目光,許精誠忍不住有些心虛的感覺。
他又不是許半仙,曹縣縣人民醫院呼吸科為什麽能這麽快崛起,他哪裡知道原因
不過前世的許精誠作為一名熱心市民,聽到了不少關於曹縣的新聞,這個原本貧困的縣城在城市化崛起的過程中,付出了太多,正應了那句繁華的背後滿是瘡痍。
九十年代的曹縣撞見了一次機遇,那是一道攸關整個縣未來幾十年發展的選擇題。
一個是可以預見收益的煤礦開采,一個是投資未來的頂級大學,經歷了近百年貧困生活的曹縣人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選擇了前者。
其實這種選擇無可厚非,總有人會站在未來的角度去審視前人的選擇,覺得他們目光狹隘,貪圖眼前利益,可當他真正成為一名貧窮了幾代人的曹縣人,他是否還能堅持自己所謂明智的選擇呢?
但問題是,曹縣人對於共同富裕的渴望實在太過強烈,在煤礦開采的過程中幾乎沒有采取任何的防護措施。
一天一百塊,下礦井乾活在這種赤果果的誘惑下,很多曹縣人在口鼻上裹了一層破抹布就鑽進了礦井裡,白花花的身子進去,黑乎乎的出來。
肉眼可以看見的黑灰用水一衝便能解決,可那些肉眼見不到的粉塵,可就隨著曹縣人的呼吸,深深植根於他們的雙肺中。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曹縣縣人民醫院呼吸科在礦井開采後連續三年擴建,可依然無法滿足源源不斷的肺病患者。
許精誠仍記得當年報紙上用的標題:
“醫院的勝利,病人的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