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程的帶領下,眾人來到曹縣縣醫院呼吸科所在的樓層。
準確的來說,這裡是呼吸一病區,剛剛許精誠特意看了一下樓層示意圖,發現這棟新的內科樓竟然整整三層都是呼吸科病區!
恐怕這棟大樓能夠建成,大部分的功勞都要歸於呼吸科吧許精誠在心中暗暗考量著,環顧四周,覺得這裡的條件竟然絲毫不比徽京市三甲醫院差。
這些所見再一次刷新了許精誠對於曹縣縣人民醫院呼吸科的評價,這裡絕不是普通的縣級呼吸科的水平,當真厲害著呢!
余程匆匆趕到病房,叫來值班醫生詳細詢問道“病人怎麽樣了?”
值班醫生緊張的回答道“半個月前礦井塌方,這人被埋在裡面六個多小時,聽說當時被救出來的時候都沒個人形,黑的就像個泥鰍一樣。
當時是沒什麽事情,但後面就一直有咳嗽的毛病,今天突然症狀加重了,家裡人見他咯血了,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性,趕緊就送過來了。”
余程幾乎都沒有聽完值班醫生的描述,眉頭就已經擰到一起了“又一個塵肺病的,手術室那邊聯系好了嗎,趕緊準備給他洗肺吧。”
“都已經聯系好了,等會兒就送過去。”
余程點點頭,稍微松了一口氣,這才得空回頭對王季解釋道“礦井的工人,之前應該就有塵肺病,半個月前被困在礦井裡吸入了太多的粉塵顆粒,導致症狀加重咯血了。”
“塵肺病啊,你們醫院接診這種病人應該挺多的吧。”王季問道。
余程無奈的點點頭“曹縣五年前開始煤炭開采,大量工人下礦工作,也就是從那開始,我們曹縣呼吸科也開始快速發展起來,每年病人量都在不斷翻倍,如果說兩者沒有聯系,我覺得也實在說不過去。”
王季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許精誠,心想這不就是小許剛剛說到的第二條醫療快速發展的道路嗎?這小家夥看事情的眼光還真是毒辣啊。
許精誠這時候問道“余主任,我剛剛聽您說要給病人洗肺,您說的是全肺灌洗術嗎”
余程早就注意到了許精誠,這名年輕帥氣的醫生一直攙扶在王季教授身邊,看起來兩人關系十分親密,顯然不是一般人。
“沒錯,這是我們一年前剛剛引進的技術,其實說起來也是被逼無奈,我們縣塵肺病病人太多了,常規的治療手段效果都不太好,我們科醫生沒辦法只能去外面學習新技術,希望能稍微改善一下曹縣塵肺病人的生活狀態。”
徽京市的醫生們聽到這句話,臉上紛紛露出了些許驚詫的表情全肺灌洗術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技術,全麻下對全肺進行衝洗,病人甚至會因為水溫的不恰當而永遠無法醒來。
這項技術還有個比較接地氣的名字給肺洗個澡,簡單來說就是將大量的灌洗液灌入病人的肺內,然後再抽吸出來,用這種方式將病人吸入肺內的粉塵顆粒清除。
這項技術對於醫生技術、設備、術後護理的要求極高,反映的是一個醫院整體的醫療能力。
從這一刻開始,徽京市的醫生們收起了自己傲慢的態度,第一次開始真正尊重起曹縣縣人民醫院的同事們。
這裡雖然只是一個縣級醫院,但他們肩上卻扛著整個縣的塵肺病人,責任化作動力,推動著他們走上了一個普通縣級醫院可能永遠無法達到的高度。
在王季教授的請求下,余程帶著一群人前往手術室,準備全程旁觀這個病人的洗肺過程。
而就在這時,把行李送去賓館的李洋了回來了,當他看到許精誠一直攙扶著王季教授,
臉上頓時寫滿了陰霾。那明明是我的位置
此時的李洋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宮鬥戲中即將要被打入冷宮的嬪妃,如果自己再不好好表現一下自己,這次的義診多半是要黃了。
他甚至懷疑,王季教授會不會都已經把自己給忘記了!
恰好此時許精誠正和余程聊著全肺灌洗的問題,余程話語之間表達著縣醫院的掙扎,雖然他們目前已經打破了全肺灌洗術的技術壁壘,可事實上治療效果並不顯著,大部分病人治療後生活仍然沒有太多的改觀。
“一方面全肺灌洗術我們掌握的並不好,目前我們隻敢做小容量、短時間的灌洗,效果有限。
另一方面,全肺灌洗術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塵肺病人的肺部情況,這只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治療方案。
就比方說這個病人,在這次治療後他也許會稍微緩解症狀,但咳嗽、胸悶、呼吸困難的症狀大概率是無法解決的,他的余生也許都要抱著氧氣瓶度過了。”
李洋聽到余程的哀歎,心中卻是一喜,這不就到我擅長的領域了嗎,終於輪到我發揮了嗎!
“咳咳,余主任你其實不必這麽擔憂。”
李洋輕咳兩聲,把眾人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後,緩緩說道“全肺灌洗術我其實還是比較了解的,你們科做的效果不好,有可能還是方法不得當,事實上大容量的全肺灌洗術對於塵肺病人效果還是十分顯著的。”
余程此時正心事重重,曹縣這幾年煤炭開采雖然逐漸正規化,但幾年前為了快速發展經濟而種下的惡果也逐漸開始顯露, 他每天為了如果更好的治療塵肺病人焦頭爛額,可現在突然有人輕飄飄來一句你不必這麽擔憂。
心裡稍微有些不滿,但余程主任還是很克制道“不知道這位醫生有何高見?”
“高見倒不至於。”
李洋故作矜持的微笑道“但只是一個小小的建議,大容量全肺灌洗術肯定效果比小容量要好,而想做到大容量灌洗,雙肺隔離就一定要做好,一側灌洗,一側呼吸機機械通氣,只有這樣才能保證病人的血氧,維持治療繼續。”
李洋自我感覺自己的提點一針見血,縣醫院這些醫生聽後肯定會受益匪淺,畢竟這裡只是縣醫院,自己的眼界和學識只是稍微漏出一點,對於他們都應該是瑰寶吧。
可事實上,余程卻只是皺了皺眉“這我們當然清楚,但問題是,具體該怎麽做呢?”
“怎麽做?”
李洋一愣,遲鈍了好幾秒才略顯緊張道“具體的方法就有些複雜了,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清楚,以後有機會余主任我們再詳細聊一聊吧。”
“好”余程隱晦地笑了笑,轉過頭沒再搭理李洋,他此時準備要進手術室了。
李洋再一次被無視,而且還是被自己瞧不上的縣醫院主任無視,這讓他原本就失衡的心態再一次發生了致命的傾斜。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許精誠,發泄似的問道“許醫生為什麽都不說話,你難道沒有什麽建議嗎?”
許精誠看著有些狗急了跳牆的李洋,挑了挑眉“建議沒有,不過余主任,我能和你一起進手術室嗎,我想給這個病人做一次大容量全肺灌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