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軍已經足夠小心自己的膝蓋,雖然選擇用更加激進的方式得分,但他還是很有技巧的減少膝蓋的負擔。可不斷地減少膝蓋的負擔,意味著其余部位的負擔會大大加重。就在剛剛騰空扣籃的最後時刻,他清晰地感覺到腳後跟似乎有什麽東西砰的一聲斷開了。就像是一根很粗的繩子,處在緊繃狀態,然後突然斷開了。在空中墜落時,戴軍就已經被無盡的恐懼包裹,以至於摔倒地上也感覺不到身體的痛楚,大腦一片空白了好久,他才流淚說出了那句話:“我完了。”跟腱斷裂,這對於一名籃球運動員來說,等同於是死刑宣告。許精誠看到球場上發生如此巨大的變故,第一反應就是伸手趕緊抓向身邊,可卻抓了個空。“杜小明!!!”許精誠朝著場內喊了一聲,可杜小明卻像根本沒聽見一樣,手腳敏捷的朝著戴軍摔倒的地方跑去。許精誠放心不下杜小明,只能一個跨步翻越圍欄,朝著杜小明奔去。此時的球場十分混亂,由於戴軍是在對抗過程中受傷的,兩支球隊間的火藥味很濃,再加上不斷有球迷趁亂跑進球場,讓原本就緊張的氛圍變得一觸即發。保安開始出面維持秩序,對於一些蠻橫無理的球迷采取了一些強硬措施,杜小明瘦瘦小小的個子在人群裡差點被誤傷,還好他機智的吼了一聲:“我是醫生,讓我看看戴軍傷勢怎麽樣了!”保安揮舞著指揮棒,聽到這句話立刻就停下了:“你是醫生?你看起來還沒我兒子大。”許精誠這時候也趕了過來:“我們是市立醫院的醫生,嚴格來說,他是實習醫生,我是正式員工。”保安看了看許精誠,這才滿意點點頭:“你看起來倒是挺像醫生的,不過他們球隊都有隊醫,你這時候就別幫倒忙了,回座位上坐著去。”許精誠這時候已經控制住了杜小明,杜小明瘦的就和小雞仔一樣,許精誠兩手一提就把他整個人懸空了:“好的,我們這就回去。”杜小明卻憤怒的掙扎起來,一雙小短腿無助的在空中亂踢,他看到不遠處的戴軍正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有隊醫正在給他做檢查,他立刻大喊道:“你在檢查什麽呢?我們市立醫院的許精誠醫生一眼就看出來他是跟腱斷裂,現在還不趕緊處理,在這兒磨蹭什麽呢?”杜小明吼完這一嗓子就老實了,低著頭躲在許精誠肩膀後面,而許精誠則瞬間感覺身後有幾十道銳利的目光射來,戳的他後脊梁骨生疼。一時間,他的臉有些黑。而其中最銳利的那一道目光,很顯然就來自於那名被點名的隊醫。九十年代的球隊隊醫一般來說水平都不算很高,就比如給戴軍診斷的這個醫生,突然被一群人圍在中央,而戴軍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說什麽也不回答,這一下子直接把他整蒙了。更讓他無語的是,就在這種時候,竟然有人直接一口說出了診斷。這是要砸我飯碗的節奏嗎?教練認出了許精誠和杜小明,之前林雲和他打過招呼,說市立醫院有兩位醫生很喜歡戴軍,希望在賽後能要一張簽名合照,現在看起來,這兩位三甲醫院的醫生顯然比自己的隊醫更靠譜一些。“保安,讓他們過來!”教練說道。許精誠把杜小明放在地上,黑著臉看了他一眼,杜小明立刻嚇得立正站好,拿眼睛瞄了瞄許精誠,看樣子已經為自己剛剛的衝動魯莽開始後怕了。兩人越過保安圍成的防線,走到了戴軍的身邊,剛一靠近,教練便焦急的問道:“許醫生是嘛?你能確定戴軍是跟腱斷裂嗎?”他本來以為戴軍是膝蓋舊傷複發,可看到戴軍一直捂著自己的跟腱,卻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現在聽到許精誠的診斷,頓時心裡有了些不好的預感。許精誠蹲下來仔細的檢查了一下,他直接摸了摸戴軍後足跟處,當觸及到一處不合常理的凹陷時,他大概就已經明確了診斷。不過出於謹慎起見,他還是用手捏了捏小腿三頭肌肌腹,戴軍的踝關節綿軟無力的垂在那裡,並沒有任何反應。“hps症陽性,可以基本確診跟腱斷裂了。”許精誠沉聲道,隨即立刻動手將戴軍的腳踝擺成了蹠屈位,這樣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斷裂後續的損傷。戴軍雖然已經猜測出自己應該是跟腱斷裂,但人總是不願意主動面對殘酷的現實,這也是為什麽剛剛隊醫詢問他情況,他始終保持著沉默。可現在許精誠粉碎了他最後的希望,他瞬間雙眼失神的望向天空,眼淚不止的滑落臉頰。作為一名頂級的運動員,戴軍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遇到了不少的困難。來源於自己的不自律,來源於對手的強大,來源於周圍環境的惡劣但這就是每個成功運動員必須面對的事情,戴軍從來不回避,也不會畏懼。他堅信,每一次戰勝困難,就會讓自己更強大一分,一名運動員的底蘊就是這樣不斷累積的。十幾年的刻苦訓練,不斷拚搏,他終於走到了今天這個高度,接下來他將要面對的是更加廣闊的舞台,以及更加艱難的挑戰。可誰能想到自己竟然倒在了命運的十字路口上。跟腱斷裂,這就是每個籃球運動員的阿喀琉斯之踵,戴軍也喜歡看,可就連那些飛天遁地的超人,在遭遇跟腱斷裂之後,也大多會迅速落寞,選擇退役。自己雖然前途無限,可和他們比起來,自己也只是個平凡人而已。這個坎,自己顯然是趟不過去了。我完了巨大的悲痛從內心深處噴湧而出,戴軍怎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這一刻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前途、身價、名望,他第一反應就只是自己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打籃球了?說實話,像自己這樣的人,除了打籃球,還能幹什麽呢?而就在此時,許精誠也用繃帶簡單固定了一下戴軍的腳踝,說道:“跟腱斷裂後很容易引起粘連,以他現在的情況來看,如果以後還想要打籃球,我建議趕快手術。”戴軍聽到許精誠的話,眼睛突然射出一縷光芒:“我以後還能打球嗎?”“那要看恢復情況。”許精誠說道:“但要趕快做決定,手術越快越好, 拖久了斷端攣縮粘連,那說什麽都晚了。”教練還有些猶豫,畢竟手術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許精誠雖然是三甲醫院醫生,但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如此經驗尚淺的年輕醫生是否能做好這台手術,達到最佳效果?這實在讓人不放心。可戴軍此時可不管那麽多,許精誠是現在唯一能給他希望的人,他就像個快要溺死的人,看到有救命的繩子,他才不管是草繩還是麻繩,他現在隻想趕緊鑽出水面,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許醫生,帶我去醫院,我要手術!”戴軍斬金截鐵道。教練還有些猶豫,問道:“是去市立醫院嗎?我認識幾個省立醫院的醫生,要不要我讓他們也去市立醫院協助手術?”許精誠卻搖搖頭:“不去市立醫院,咱們去徽京整形醫院,你要是有備選的醫生,也讓他去那裡吧,設備和手術間都是現成的。”教練愣了愣,大腦極力搜索了一陣,這才想起徽京整形醫院好像是在步行街上的一家私人醫院。為什麽要去那種醫院做手術?這麽重要的手術,去三甲醫院不是更穩妥嗎?可還沒等他發出疑問,戴軍已經在隊友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教練看到戴軍通紅的雙眼,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阻止許精誠帶走戴軍。他剛剛已經做錯了一次,如果不是那個愚蠢的休息安排,也許戴軍根本就不會受傷,所以當他看到戴軍如此堅定的選擇了許精誠,他實在沒有辦法再去質疑。萬一自己又錯了呢?不過思來想去,教練還是抽空找了個電話亭聯系了自己在省立醫院的專家朋友。做選擇也許會犯錯,但多個選擇,總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