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航帶著病人回到急診病房,與他擦肩而過的醫護人員紛紛皺起眉頭,保持著一米以上的安全距離,用手捏捏口罩鼻翼。“季醫生,這個病人是什麽情況,看起來不太好啊。”有人擔憂道。也許是路上的顛簸刺激了病人,和在急診科相比,他顯得更加躁動,躺在床上劇烈的喘息,身體也不斷做出扭曲變形的動作。九十年代的國人還沒有看過西方的喪屍片,不然肯定會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應該是病毒性腦膜炎,情況比較重,我先帶回來住院了。”季航解釋道。“腦膜炎啊,怪不得這麽躁動,等會兒我給你拿點約束帶吧,別讓病人從床上掉下來了。”“還是你考慮的周到”季航正準備誇讚對方幾句,可話音還未落,病人突然就一個猛子從病床上直挺挺坐了起來,如果不是季航眼疾手快,病人眼看就要墜床受傷了。病人的動作實在太過突然,再加上他怪異的表情神態,這一幕實在有些驚悚,幾個離得比較近的醫護人員紛紛被嚇得大叫了一聲,引得科室內人人側目。“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我靠,這病人什麽情況,有紅眼病嗎?眼睛怎麽紅成這個樣子。”“怎麽這麽躁動啊,神志感覺也有點不清楚。”季航一個人有些難以控制病人,幾個年輕力壯的年輕醫生準備上去幫忙,可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後傳來:“都別靠近這個病人!”許精誠撥開人群,大步從人群後走到病人身邊,他仔細觀察著病人的狀態,越看眉頭皺的越緊。“怎麽了許醫生,這個病人你認識?”季航不解道,說話間他已經把坐起的病人按回了床上。許精誠搖搖頭:“不認識,但他這個情況看起來很不好啊,你是在急診科把他帶回來的嗎?初步診斷是什麽?”“病毒性腦膜炎。”季航說道:“剛剛在國外度蜜月回來,晚上突然發熱,本來準備來醫院打個點滴,可沒想到病情突然轉重,現在已經聯系家屬讓他們趕快趕過來了。”聽完季航的描述,許精誠的表情並沒有絲毫松懈,圍著病人走了一圈,然後突然發現了什麽,猛地一把扯開病人胸口的衣服。一大片紅色的斑斑點點赫然布滿了病人的胸口,就像灑在雪地上的殷紅點點,讓人不寒而栗。許精誠並沒有停下動作,他目標極其明確的將病人的手臂抬起,腋下依然是片狀的紅色斑點。季航看到這一幕,之前腦海中殘缺的惡意拚圖瞬間被湊齊,他面色難看的望向許精誠,然後發出一聲疑問:“這是出血熱?”許精誠沉重的點點頭,然後揮手讓周圍的醫護人員全部退開:“都讓開,這個病人是乙類傳染病,流行性出血熱,趕緊把隔離病房準備好!”聽到是乙類傳染病,周圍人紛紛又退開了兩米的距離,兩名護士則匆匆跑向病房走廊的盡頭,那裡是特意保留的隔離病房,專門用來處置傳染病病人。季航一想到自己推著個乙類傳染病的病人在醫院大喇喇走了一圈,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仔細回想一下,還好路上並沒有和誰有過親密接觸,心裡這才稍微安定一些。“不用太擔心,出血熱傳播途徑主要還是靠鼠向人傳播,雖然病人的體液、血液也具有一定的傳染性,但我們都帶著口罩,還是有防護作用的。”許精誠看出了季航的擔憂,於是安慰道。“許醫生多虧了你觀察敏銳,發現了病人出血的情況,不然我還準備按照病毒性腦膜炎把他收入普通病房呢。”季航心有余悸的說道:“不過你是怎麽看出他是出血熱的,以他目前的症狀,病毒性腦膜炎也很像啊。”這時候護士已經準備好了隔離病房,
許精誠和季航便一起推著平車向病房走去。對於季航的困惑,許精誠解釋道:“流行性出血熱的病人全病程都會出現中樞神經系統並發症,以腦膜刺激征作為先兆表現,確實很容易和病毒性腦膜炎混淆。不過出血熱病人會有明顯的發熱症狀,以及胸腹部、腋下的出血點,剛剛你扶病人時,他胸口露出了一些出血點的痕跡,我就是看到這個,所以才懷疑他是出血熱病人。”季航驚訝的看了看許精誠,同時補充道:“而且病人有過出國遊玩史,有可能在異國接觸病毒的可能性。”“沒錯。”許精誠點點頭:“出國後,不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多年生活規律也被打破,在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接觸到以往從來沒有可能接觸的病毒,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原因。”季航其實對這個病人早就有些疑慮,在急診科的時候,他腦海裡的惡意拚圖就在提醒他要謹慎對待這個病人,可畢竟了解的信息量實在太少,第一時間裡他並沒有聯想到出血熱這種疾病。可轉過頭來,許精誠也不過是看了病人一兩分鍾的時間,然後從自己口中得到了隻言片語的信息,竟然就能推測出病人的準確診斷。果然不愧是需要從普外科挖來的天才醫生,就憑這觀察力和判斷力,就已經具備了成為一名優秀急診科醫生的底子。季航心中忍不住有些歡欣雀躍,有了這樣得力的幫手,等以後自己當了主任,病房的管理倒是可以省心不少兩人趕緊把病人安頓下來, 急診病房當初設計時就考慮到了會有傳染病病人收住的情況,因此在走廊最盡頭保留了一間特殊的隔離病房,裡面還有專門的辦公、洗浴醫療處置室。處理完病人,許精誠和季航直接把身上的口罩帽子等一次性物品丟進了黃色垃圾袋,仔細的手衛生之後,聯系了胡天主任。對於科內出現了乙類傳染病,胡天主任終於沒有裝死,第一次支棱了起來,嚴肅要求許精誠一定要照看好病人,做好科室內的消毒隔離工作,盡快上報醫院防疫科,以及市疾控中心。電話裡,胡天主任的聲音相當急迫:“許精誠,能夠這麽快判斷出病人是乙類傳染病,你做的很好。不過千萬不要對這種病掉以輕心,雖然出血熱多以鼠類直接傳播,但這例病人畢竟是國外輸入病例,病毒有沒有發生變異誰也不清楚。等家屬來了,一定要做好解釋工作,病人暫時需要隔離一段時間,等情況平穩了才可以接受探視。”許精誠拿著話筒,時不時點頭,連連說好,然後乾脆的掛斷電話。一抬頭,就看到一臉奇怪的季航。“胡天主任沒有什麽要和我交代的嘛?”他不死心道。科室內出現了乙類傳染病這麽大的事情,胡天主任肯定非常重視,一定會把這個重要的工作交給科室裡他最信任的人可為什麽胡天主任都沒有想起和自己說一句話?“主任讓你好好乾。”許精誠拍了拍季航的肩膀,然後起身離開。季航有些失神的低頭看著被許精誠拍過的肩膀,第一次發現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許精誠真的是胡天主任派來輔佐自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