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
仙宗城,朱府大院內。
“諸位!”
朱玉雲端起酒杯,望著前來赴宴的一眾賓客們,言笑晏晏道:“這次我兒大婚,大夥兒都能過來,我朱某人感激不盡!”
說罷,朱玉雲便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見此,在場賓客們也紛紛向朱玉雲回敬....酒席上,客人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一副賓主盡歡的場面。
“嚴重了,嚴重了,朱老爺客氣。”
“朱老爺你這好酒好菜招待的,我是真沒話說了!”
因朱玉雲做的是海產生意,席間,也有人出聲調侃道:“老朱,你一個做海產生意的,怎麽就搞了這麽點兒海鮮?”
朱玉雲仍舊笑容滿面:“諸位且放寬心,我這朱府別的不說,海鮮絕對管夠!”
“嘔!”
院子裡。
就在朱玉雲說出‘海鮮’二字的同時,一陣乾嘔聲突然引起了眾人注意。
發出這陣乾嘔的,是一身著白袍、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的中年男人。
見眾人都將目光看向自己,余道人臉上露出歉意,抱拳道:“諸位見諒、見諒,在下對海鮮有些過敏....”
自來到朱府後,余道人心裡是有苦說不出。
這朱府上的酒席雖好,但因朱家老爺是做海產生意的緣故,這府上一直飄著一股子海腥味。
吃了二十多年海貨的余道人,已不是對海鮮過敏這麽簡單了。
他單是聞到這股海腥味兒,便會覺得心中一陣陣犯惡心....連帶著桌上其他菜肴,他也沒了興致享用。
這導致一桌子酒菜,有大半都進了許浩、黑甲蟲肚裡。
徹底沒了胃口的余道人,癱靠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聽著身邊賓客的談話。
或許是余道人產生了錯覺。
在賓客們的喧嚷聲中,他聽到了一陣‘呼嚕嚕’的奇怪聲響:“許前輩,你聽到那聲音沒?就好像,有人在院子外面偷吃東西....”
“那可不是什麽吞咽聲。”
余道人正對面。
許浩坐在桌前,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院子外邊兒那些聲音,是一種蟲子發出來的。”
“蟲子?”余道人聞言一怔。
許浩則解釋道:“一種外形像蚯蚓的蟲子,應該是人工培育的吧....”
許浩口中的‘蟲子’,正是二十多年前,屠滅了朱府上下的‘蚯蚓蟲’——‘蚯蚓蟲’疑似由蟲宗培育。
這種蟲子的戰鬥力,相當於一名化勁武者。
在許浩的神識籠罩下,這些蚯蚓蟲的位置被他盡收眼底....此時此刻,朱府外已圍了近數十隻蚯蚓蟲。
除這些蟲子外,還有兩名穿著‘仙’字長袍的年輕男女,也正蹲守在朱府附近。
‘仙’字長袍是蟲宗的專屬服飾。
如此看來,蟲宗的人,似乎又一次來到了朱府,欲要上演二十年前的一幕。
對此,許浩倒是並不在乎。
相較於二十年前來說,現在的他早已是今非昔比....那兩名蟲宗弟子,根本就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
為了探出蟲宗來此的目的,許浩並未急著去打草驚蛇,只是留在座位上靜觀其變。
在蚯蚓蟲包圍朱府大院後,朱府門房的聲音,便也在院外響起:“仙宗弟子駕到!”
此言一出,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注意。
“仙宗的人居然來了?”
“好像還真是!”
眾人議論間,只見兩名身穿‘仙’字長袍的一男一女,快步走到了朱府的大院裡。
那‘仙’字長袍用料極好,款式也極為華麗。
再加上那一男一女相貌出眾,二人剛一出場,便立刻引得無數賓客們的驚歎。
“這番風貌,不愧是仙宗仙師!”
“確實!這仙宗弟子的確不同凡響!”
角落裡。
黑甲蟲一邊吃著桌上酒肉,一邊小聲嘀咕著:“不就是兩個練氣期嘛,搞的這麽誇張....”
余道人則是陪笑道:“這地北境就沒幾個修士,這些人的反應倒也正常。”
朱府主座上。
望著那兩名蟲宗弟子,朱玉雲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之色,他抱拳道:“不知二位仙師駕臨,有何貴乾?”
那位穿有‘仙’字長袍的男性弟子,指了指朱府上空,淡定道:“你們先抬頭看一眼上滿。”
角落裡。
余道人聞言,便順勢抬頭望去:“那天上是....靈光陣?這地北境,居然有人能布置靈光陣?”
余道人之所以驚訝,只因地北境內並無任何靈石礦脈。
沒有靈石,便無法布置陣法。
另一邊。
許浩根本就未抬頭,他僅憑神識,就已察覺到了院外的靈光陣法:“說來也是有意思,這些仙宗的人,弄了種‘蜂窩石’去代替靈石。”
“還有這種事?”余道人感到有些驚訝。
許浩則笑道:“我之前帶你去的那座島,就是他們製作‘蜂窩石’的地方....”
朱府大院內。
因倒賣海產的緣故,朱玉雲走南闖北,見識自然是遠非常人可比....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大陣來歷。
見一賓客欲偷偷溜出大院,朱玉雲急忙出聲喝止:“哎、別走!”
朱玉雲這不喊還好。
他一出聲,那賓客腳下竟又加快了幾分,並一頭撞在那靈光陣上。
一時間,賓客身體如遭電擊,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地,當場暴斃而亡。
這一幕,令其余人等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並已無人再敢離場。
眼見府上鬧出了人命,朱玉雲語氣裡帶著一絲怒意,衝那仙宗的一男一女質問道:“二位仙師,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男弟子迎上朱玉雲目光,眼中毫無俱意:“把‘卵’交出來,否則這整個院子的人都要死。”
居然又是‘卵’?
一聽見那男弟子所言,許浩立馬就提起了十二分精。
不出意外,這男弟子口中所說的‘卵’,應該就是二十年前、孵化出黑甲蟲的黑繭。
看樣子,這朱府上並不僅僅只有那一顆‘卵’。
而且,蟲宗似乎也一直在尋找這些‘卵’....這兩方勢力,必然知道些與‘卵’有關的秘密!
許浩繼續觀察著院內局勢。
那男弟子放完狠話後,便從口中發出了一陣怪叫聲。
在此叫聲的控制下,院外的蚯蚓蟲們魚貫而入,將在場所有人包圍在了院子中央。
一時間,眾賓客紛紛大驚失色。
因為恐懼,在場並無一人敢發出聲音....唯有黑甲蟲,還在桌子上‘吧唧、吧唧’地吞咽著。
望著湧入院內的蚯蚓蟲,朱玉雲怒極反笑道:“二位小仙師,你們不會以為,憑這些蟲子,就能在我這兒鬧事吧?”
話音落罷,朱玉雲將所穿衣袍一把掀開。
在他衣袍之中,是一身明晃晃的金屬鎧甲。
在朱玉雲操控下,那鎧甲自行延展開來,並形成一套外骨骼裝甲,蔓延至朱玉雲全身。
這特麽....
如此科幻的一幕,令許浩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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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天南域、深淵軍部見著這套裝備,他倒還覺得正常....可這地北境內,什麽時候有外骨骼裝甲了?
那朱玉雲,到底是從哪兒撿來的?
從這套裝甲的呼吸裝置、以及腳部的腳蹼來看,這應是一套潛水用的外骨骼裝甲。
因專用於水下作業,這套潛水裝甲的戰鬥力,應該並不是很強。
當然了。
即便是水下裝甲,但用來對付地北境的一群凡人,已是綽綽有余。
院子裡。
穿上一身鎧甲的朱玉雲,猶如天神下凡般,猛地朝那兩名仙蹤弟子衝去。
許浩只看了一眼朱玉雲的速度,就已在心中做出了判斷:這套潛水用裝甲,應該可令穿戴者,擁有媲美練氣後期修士的實力。
在沒有築基期存在的地北境,這套裝甲已能堪稱無敵。
不過眨眼之間,那兩名蟲宗弟子,就被朱玉雲給硬生生撞飛出去....二人口吐鮮血,因重傷而癱倒在地。
那男弟子怕了:“朱玉雲,你要是再動手,我就把你這院子裡的人都殺了!”
朱玉雲則無所謂道:“你要殺就殺唄,反正今天你必須死!”
說罷,他便再度朝這兩名蟲宗弟子衝去。
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兩名蟲宗弟子受此一擊,斷然是無生還可能。
千鈞一發之際,一陣讓許浩覺得無比熟悉的聲音,在朱府大院中響起:“朱兄,別來無恙啊!”
發出聲音的同時,此人就已擋在了兩名蟲宗弟子身前,硬是扛下了朱玉雲的致命一擊。
此人年紀大約在三四十左右。
他赤著上身,軀體上竟長有八條手臂。
多手男的出現,令許浩大感意外——在他的記憶裡,多手男明明早就死在了自己手中。
二十多年前。
因蟲潮將至的緣故,許浩為逃離地北境,便在業城中四處尋找‘傳送陣’的蹤跡。
誤打誤撞之下,許浩遇見了多手男與業城的魯城主。
這二人因利益糾紛而互相殘殺。
最後,魯城主死於多手男之手,而多手男則被許浩親手殺死。
可現在,明明墳頭草都已有三米高的多手男,竟又‘死而複生’出現在了許浩眼前。
趁著多手男與朱玉雲交戰期間,許浩用神識掃過對方全身。
他很快就發現,那多手男上身的另外六條手臂,並非是什麽‘改造手術’的成果。
那些多出來的手臂,或者說多手男的整個身體,其實都是由機械構成。
結合在深淵血肉城中的見聞,以及對李修以及地球科技的了解,許浩很快就想通了一切:
不出意外,多手男的機械軀體,同樣是得自於李修的‘機械飛升’技術。
既然深淵的軍部高層,能夠找到地球人留下的史前遺跡,那麽多手男在機緣巧合下得到‘機械飛升’,也就不足為奇了。
如此,便能完美地解釋他為何能夠‘死而複生’。
——和軍部高層一樣,多手男同樣能借由‘意識上傳’,在死後將意識轉移到新的身體中。
只不過,多手男所掌握的科技,應該並不比軍部強上多少....
他的機械軀體,也同樣不具備戰鬥能力。
這機械軀體放在地北境還算是可以,可若是扔到天南域、甚至是深淵,那就只有被人欺負的份了。
同理。
二十年前,許浩在蟲宗山谷看見的那些‘改造人’,應該同樣是‘機械飛升’技術的傑作。
不出意外,甚至連蟲宗控制‘納米黑蟲’的方法,說不定也是在史前遺跡中尋找到的。
如此,一切就都有了完美的解釋。
至於這多手男、與朱玉雲爭奪的那顆‘卵’....為打探到‘卵’的來歷,許浩仍沒有急著出手。
機械軀體似乎比外骨骼裝甲強上一分。
二人交手片刻後,朱玉雲就已落了下風,被多手男壓製地毫無還手之力。
他急道:“周兄,你居然對我出手?就為了那個‘卵’嗎?”
“那不然呢?”
多手男一邊打,一邊衝朱玉雲笑道:“也別怪哥哥我沒給你機會,只要你把‘卵’交出來,這事兒就當沒發生過。”
朱玉雲則是冷笑著嘲諷道:“怕是我剛一把‘卵’交出來,你就要滅我滿門吧?”
從朱玉雲與多手男的對話中,便不難看出,這二人應該是互相認識的。
而在二人交戰的同時。
那一男一女兩名仙宗弟子,也已操控著蚯蚓蟲,將許浩等賓客們趕到了院子的角落裡。
因宗主多手男出馬,重新找回了場子的男弟子,將頭一昂,又重新恢復了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他厲聲道:“你們所有人,跪地上,把雙手搭頭頂。”
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聽見男弟子吩咐,在場賓客們無不遵從,都紛紛朝男弟子跪了下去....但唯獨余道人、水手、許浩三人除外。
直到這時,男弟子方才注意到了許浩三人的不同。
尤其是那身穿黑袍之人。
對方就如從畫中走出來一般,全身上下不沾半點灰塵,那不知用何材料製成的黑袍上,還紋有兩條血紅色觸手。
那兩條觸手看上去甚是詭異。
單是這副打扮,男弟子便知此黑袍人並不好惹。
還有他身邊那中年男性。
相比於許浩,此人氣勢上雖是差了些,但也同樣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看上去甚是不凡。
除此之外。
最離譜的,當屬那黑袍人肩膀上的黑色甲蟲。
那蟲子個兒頭,足有拳頭大小不說....
當男弟子看向對方時,蟲子竟還用無比囂張地語氣, 口吐人言道:“你在看你爹呢?”
男弟子面露驚恐之色,並下意識向後退了數步....這蟲子,居然會說人話?
其實不僅是男弟子。
正在交戰中的朱玉雲、多手男二人,在聽見黑甲蟲的辱罵聲後,也都極有默契地停了下來。
一時間。
朱玉雲、多手男二人,蟲宗的兩名弟子,以及在場所有賓客,都將目光移到了黑甲蟲身上....
見這麽多人注意到自己,黑甲蟲的神棍本性發作。
它飛至半空中,用一副老神在在的語氣道:“本座乃是飛天甲蟲大人,信我者,可得永生、不墮輪回!”
黑甲蟲話音落罷,院內被蚯蚓蟲咬成重傷的賓客,便都奇跡般恢復了過來。
“哎,我身上傷都好了?”
“我也是,我身上傷都恢復過來了。”
無論其他人信不信,那些被瞬間治愈的賓客們,已是將功勞都歸結在了黑甲蟲身上。
他們陸續跪拜在黑甲蟲面前,口中虔誠祈禱著。
“飛天甲蟲大人保佑啊!”
“飛天甲蟲大人!”
“收一收,收一收。”院子裡,許浩出聲打斷了賓客們的朝拜行為。
他衝多手男笑道:“蟲宗宗主,這二十多年,你樣子還是一點都沒變啊....”
“是你?”
多手男聞言一驚,也同樣認出了許浩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