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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獸》第269章 雞飛狗跳 (下)
天都還沒亮,城牆旁邊一家只有三五付座頭、十好幾張長凳的小茶館門外,已然聚攏了好幾個茶客,差不離就是舉著拳頭砸開了茶館的大門。 M.

 催拔著通紅著眼睛、顯見得也是一宿沒睡好的茶館小老板趕緊的捅開了灶膛燒了開水衝一壺高沫兒,都還沒等那高沫兒在開水裡打過了兩個旋子,就已然急三火四地各自倒上一杯隻帶了丁點茶味兒的白水,彼此間拱手作揖地拉扯開了話頭:“老幾位,昨晚上城外邊那動靜,您老幾位聽見沒有?”

 “我這耳朵也不背,響了那麽長時辰的槍,我哪兒就能聽不見呀!”

 “您幾位算是聽見,我可當真都算得上是瞧見了!”

 “嘿.......您家裡頭左不過也就住一間大雜院裡的屋子,大白天站房頂上也都瞧不著城牆外頭的動靜不是?昨兒後半夜城外邊響槍響成了一鍋粥,您倒是拿穿牆法瞧見的不是?”

 “我這兒可真沒跟老幾位吹牛!您幾位瞅瞅,這是什麽?”

 “這是......唷......槍子兒?!”

 “見著了吧?昨兒後半夜響槍的檔口,我正坐炕上裹著被子、豎著耳朵聽動靜,這槍子楞就是打從我那房頂上掉下來了,剛巧就掉在我眼面前直打旋子,摸著還燙手呢!您老幾位要再不信,一會兒跟著我家去,我那房頂上叫槍子打出來的窟窿我都還沒堵上呢!”

 “您可就甭提您那房頂了!見天兒的漏雨飄灰,大窟窿拿毛氈蓋、小洞眼使臭膠堵,誰知道哪個窟窿才是昨兒晚上叫槍子兒打的?”

 “唉唉唉......您二位這話可嘮遠了吧?這兒說昨晚上響槍的事由,您二位倒是扯上房頂了不是?我說老幾位,知道昨兒晚上放槍的主兒是誰麽?”

 “唷......這可還真說不好了.......您家裡不是有親戚就在城門口當值呢?敢情您知道?”

 “我這兒倒是也趕早聽我那遠房侄子下值的時候說道了幾句,可也都做不得準。我這兒也不敢胡說,免得話說多了傳出去招惹是非……嗨......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鄰居,誰嘴上還沒個把門的?啥該說啥不該提,大家夥心裡都有譜兒。您趕緊的給說說!?”

 “得嘞,這也就是您老幾位要聽這故事,換了旁人。我可一個字兒都不能提!這事兒.......且不簡單呐!就昨兒後半夜檔口,巡警局段爺領著足足小二百號巡警,全都帶著硬火家什出了城門!等他們過去了沒小半個時辰,剛佔了珠市口兒大街地盤的那位賽秦瓊,也領著足足百十來號青皮混混搭梯子爬城而出!再等得他們這兒出去了有半個時辰的模樣,城外面可就響槍了!”

 “這......這叫個什麽場面呀?賽秦瓊跟段爺叫板,上城外面火並?借他八個膽兒也都不能吧?再者說了,就那些個街面上的青皮混混,平日裡見著了巡街的小警察。差不離都得點頭哈腰的奉承著,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哪兒就能這麽豁得出去跟巡警廝拚?”

 “哪兒跟哪兒呀?您倒是等著我把話說囫圇了再揣摩不是?等得槍響停了過後沒多久,段爺和賽秦瓊也就都領著手底下的人回了城裡,眼瞅著就少了好幾十號人丁!跟著他們回來的還有好幾輛大架子車,車上可全都是......全都是屍首!”

 “我的皇天.......這是段爺和賽秦瓊手底下的人出城跟人硬碰硬去了?死傷了這好些人,四九城裡今兒還不得炸了營?”

 “誰說不是呢!聽我那遠房侄子說,昨兒晚上跟段爺和賽秦瓊的人馬廝拚的。是口外的一股綹子,足有小一百號人丁。本打算是在四九城裡綁個大戶勒索錢財。可沒想到踩盤子的時候露了馬腳,這才叫段爺和賽秦瓊的人馬給盯上了!”

 “口外的綹子奔四九城裡發財?這可倒真算是個新鮮事兒?就這剛開年的檔口,哪家買賣鋪面、大戶人家也都是拿錢出去辦貨做買賣,家裡頭哪兒能有存著的多少現錢呀?!這口外的綹子還真是......四九城裡的買賣路數都還沒鬧明白,這就想撞了四九城裡發財?”

 “可見得還得是那句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聽說那綹子裡小一百號人丁全都叫段爺和賽秦瓊的人馬給裹住了下死手。也就有十來個命大的主兒趁黑溜了,算是活了條性命!其他的……這世道可不就這樣麽?人心不足蛇吞象,光想著嘴不顧肚子,沒有金剛鑽都想著兜攬瓷器活兒。到了可好,命都搭進去了。怨誰呢?!”

 這邊廂有四九城裡聽見了昨晚槍響動靜的住戶議論紛紛,生生就折騰得被議論著的段爺和賽秦瓊臉對臉打了一連串的噴嚏!

 就昨晚上那場亂仗打下來,且不論鐵槍綹子裡的人朝外撞的時候弄死了多少巡警和賽秦瓊手底下的青皮混混,光是巡警和那些個青皮混混之間一陣亂打,已然就叫賽秦瓊手底下的青皮混混躺下了七八個,原本把五通廟裹得緊緊的鐵桶陣也就此松動開來。

 再等得鐵槍綹子的丁夥亡命朝著五通廟外面一衝,樹林子槍聲不斷、刀光四起,慘叫哀號此起彼伏。好容易等場面消停下來一瞧,鐵槍綹子裡的丁夥生生跑了十好幾個,巡警和青皮混混倒是死傷了好幾十,連段爺胳膊上也都不知道叫誰摸黑賞了一槍,擦著胳膊上的骨頭穿了個窟窿眼!

 而賽秦瓊也好不到哪兒去,也都不知道是四九城裡的巡警還是鐵槍綹子的丁夥下的手,賽秦瓊臉上愣是叫賞了一記狠的,剛好把賽秦瓊一隻耳朵給削下來還不算,捎帶著愣是把賽秦瓊的肩胛骨給劈裂開了三分!

 坐在四九城中紅傷大夫的剛叫硬砸開了門的醫館裡邊,段爺捧著用布兜兒吊著的左手。擰巴著脖子朝賽秦瓊喝道:“我說賽爺,我要不是認識您這麽多年,我都真覺著您昨兒晚上是領人出城給我擋橫的?!原本我手底下的人都已然把要拿的人犯給包了餃子,可叫您手底下那些個青皮一撞,生生就把我這甕中捉鱉的局面給攪合成了一鍋粥!這事兒.......您給我說道說道?”

 敞懷披著件大襖,賽秦瓊疼得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樣。可話裡頭卻丁點軟和的意思也聽不出來,一樣是擰巴著勁頭朝段爺冷笑道:“段爺,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許您半夜上城外邊辦差,就不許我們兄弟出城辦事?明白話告訴您,您拿著的那活口我可瞧見了,架子車上剛從地裡刨出來的玩意也都叫我手底下兄弟看了個明白!就那些個玩意,可都是我平日裡辛辛苦苦攢下來的貼身體己,您橫是不能就這麽揣了腰子?”

 眼睛一瞪,段爺像是叫火燒了屁股似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賽爺。您可還真敢紅口白牙的當面胡唚?!那些玩意可都是爺一件件從......從……眨巴著眼睛,段爺像是猛然間想起來賽秦瓊與菊社也有勾連一般,吞吞吐吐地止住了話頭。

 隻一看段爺語塞的模樣,賽秦瓊頓時來了精神,幾乎是直著脖子嚷嚷起來:“段爺,您自個兒的物件都說不出個來路,這可真不成話了吧?您還甭說我賽秦瓊不仗義,瞧著您好歹也算是在這事由上沾了手。找到的物件裡您挑個一兩件拿著玩,旁的您還給我就得……狠狠一口唾沫啐在了賽秦瓊腳尖前面。段爺差不離都忘了胳膊上還留著個槍眼,晃著膀子便朝賽秦瓊撞了過去:“姥姥!那些個物件的本主兒就是段爺我,哪兒還輪得著你跟這兒起哄?麻溜兒給我滾!要不然,惹段爺我一個不高興,立馬平了你那二尺五高的杆子!”

 毫不示弱地強著脖子,賽秦瓊下意識地伸手朝著自己後腰上摸了過去。口中也是高聲叫罵道:“放屁!甭瞅著你姓段的擱場面上裝得人模狗樣兒,私底下你啥樣,可著四九城裡誰不明白?!把你賽爺我惹毛了,把你這些年暗地裡乾的那些事兒朝著外邊一捅,四九城裡可有的是人等著抓你姓段的小辮子治你!你還甭跟賽爺這兒耍橫。賽爺手裡頭就有你當年乾那些破事兒的鐵證!”

 一見著賽秦瓊朝後腰上摸,段爺慌忙扭頭奔著擱在旁邊桌子上的盒子炮撲了過去,嘴裡下意識地叫嚷道:“來人呐……聽見段爺叫人,在後腰上摸了個空的賽秦瓊頓時慌了手腳,同樣扯開嗓門吆喝起來:“人都死哪兒去了!?”

 耳聽著段爺與賽秦瓊的吆喝叫嚷,原本就在進城後分成了經緯分明的兩撥、隔著幾輛大架子車隱隱對峙的青皮混混與巡警全都炸了營,抄家夥亮嗓子地擺開了火並的架勢。尤其是幾個段爺與賽秦瓊平日裡帶在身邊的貼身碎催,更是不管不顧地朝著那紅傷大夫的醫館裡搶了過去。

 估摸著是瞧著自己這邊人數少,家夥什也壓根都比不過那些荷槍實彈的巡警,一個賽秦瓊平日裡帶在身邊的跟班也都不知道是哪兒來的火性,猛不盯地從腰子裡抽出來兩顆黑黝黝的手榴彈,二話不說便把拉線拽在了手中,直著脖子叫嚷起來:“再有一個動彈的,今兒咱們就一拍兩散夥!”

 一片混亂的叫嚷聲中,反倒是那紅傷醫館裡的大夫鎮定自若,很有些慢條斯理地收拾好了剛用在段爺與賽秦瓊身上的家什、零碎,這才朝著屋子裡已然各自攥住了德造二十響與一張四方凳子的賽秦瓊拱了拱手,平心靜氣地和聲說道:“我說二位爺,您二位要是當真要在我這小小醫館見個真章,那我這兒可先跟您二位告個罪,先領著我這一家老小出門了給您二位騰地方?您二位要還嫌棄我這兒地方窄小,那出門朝北一拐,走不了一壺茶的功夫,您二位上四九城裡最熱鬧的那條街上廝拚去,也好給四九城裡場面上走著的諸位爺們開開眼?”

 耳中聽著那紅傷大夫不陰不陽、不軟不硬的一通擠兌言語,像是兩隻鬥雞般互相瞪著眼的段爺與賽秦瓊倒是在轉眼間便覺出來了那話裡頭很有點不對勁的意思。

 擱在四九城裡算計起來,官面、黑道、洋人自然是得罪不起,可尋常老百姓裡頭也都有些不能得罪的人物!

 就像是眼面前站著的這紅傷大夫,都甭管是專門吃一口刀頭舔血飯的打行刀客,還是離不得耍槍弄棒活計的六扇門人,誰也都免不了有求著紅傷大夫的時候。更兼得這紅傷大夫在醫藥行裡從來都是獨樹一幟,旁的病一概不瞧,單就一門心思在這紅傷上頭琢磨較勁。一模一樣血糊糊刀口,一貼藥裡多一味、少半分的敷上去,有人能七天見著好,有人得一輩子拄拐,全都在這紅傷大夫一抬手的功夫裡面,正經叫人不拿人、手藝拿人!

 也就因為這樣道理,四九城中紅傷大夫在尋常街坊面前從來和和氣氣,可在這些個偏行人物面前卻從來高人半分!

 真要是得罪了眼面前這紅傷大夫, 那日後再又求著人家的時候,那可說不好得遇見個怎樣情形?!

 泱泱地垂下了手裡拿捏著的家什,段爺與賽秦瓊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朝著紅傷醫館外邊叫道:“都先消停著!”

 乍然間得了截然相反的兩句吩咐,擁在紅傷醫館外邊的巡警與青皮混混們全都是一個愣怔,但在有幾個心思快些的人物打量了幾眼紅傷醫館的招牌之後,紅傷醫館門外擁擠著對峙的巡警與青皮混混們,卻又全都在彼此同伴之間的竊竊私語聲中安靜下來……眼瞅著紅傷醫館外邊的場面已然安靜下來,段爺很有些費勁地將提在手中的德造二十響朝著腰後一別,這才朝著同樣放下了那張四方椅子的賽秦瓊叫道:“賽爺,今兒晚上這檔子事兒,咱們也都不急在眼面前這會兒掰扯!您要樂意的話......咱們去老地方說道?”

 只是微微一楞神的功夫,賽秦瓊已然明白段爺所說的老地方便是四九城中那座四九城中廢棄的宅院,當下便是一點頭:“段爺,這事兒我且先依著您!只不過......天可快亮了,見著天光之前,咱們要是掰扯不明白城外邊那事由,那大家夥可都沒個好!”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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