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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獸》第190章 夜盜珍禽 (下)
裹得像是個棉花球般摸樣,腦袋上還戴了頂蓄著新棉花的厚棉帽子,手上戴著雙洋人那兒踅摸來的小羊皮手套,腳底下再蹬一雙九層麻納成鞋底的老羊皮靴子,怒爺一邊豎著耳朵聆聽著打從自己腦袋上過去的黯啞哨音,一邊凍得連蹦帶跳地暖和著身子,嘴裡也是低聲嘟囔著自言自語:“還真是……夜展翅子、啞哨傳音!這指定就是夜鴿子…….錯不了!”

 打從準備著把菊社裡邊養著的夜鴿子弄到手開始,怒爺的精神頭也不知道是打哪兒猛地竄了出來,跳著腳地把手底下幾個長隨支應得團團轉且還不論,自己也是拽著相有豹鑽進了臥房裡面,從床底下拖出來多年前收天落鴿子時候用過的家什,當著相有豹的面兒,仔仔細細親手拾掇起來。 M.

 擱在四九城裡伺候鴿子的各路玩家說來,調教夜鴿子的路數著實叫個紛繁瑣碎,稍有個不對路數的地方,說不好那夜鴿子就得調教成了個四不像的摸樣。而這其中以訛傳訛的路數,也就更叫人摸不著來龍去脈,只能是將信將疑地姑妄聽之?

 有人說伺候夜鴿子的時候,得是收了八字純陽的男童端午正陽那天的第一泡童子尿,再配上八字純陰的女童七月半鬼節半夜時分刮下來的一撮耳邊胎毛,擱到一塊兒混進夜鴿子吃的葷食丸裡面,再選著驚蟄那天第一聲炸雷剛響過的檔口給夜鴿子喂下去,這才能叫那夜鴿子仗著一口童男陽氣不亂方寸、一股童女陰柔百鬼不侵!

 有人說調教夜鴿子的時候。從來都得是先熬後練的規矩。隻一瞧著那還沒調教成的夜鴿子晚上想要落進鴿樓歇著,立馬就是連轟帶攆。逼著那夜鴿子不得不飛出鴿樓外面、眼巴巴繞著鴿樓轉圈兒,可就是沒個落腳的地方。

 直等到日上三竿,那鴿子也早已經累得翅歪爪斜,這才在鴿樓外面備好了清水、餌食,任由那飛了一夜的夜鴿子落在鴿樓外面取食後回鴿樓休憩。等得夜色再臨之時,卻又把那鴿子轟出鴿樓飛上一夜。周而複始再三為之,這鴿子自然而然就習慣了夜裡飛行、白日休憩,這才好接茬一步步完成下面的精細調教!

 更有人說夜鴿子雖說是一雙翅子有力。尋常猛禽也都拿著夜鴿子沒招兒,可也還就架不住有那晚上捕獵的猛禽扎堆兒的所在,整好就橫在了夜鴿子飛過的路途上。到時候一個餓虎怕群狼的故事出來,說不好那夜鴿子丟了小命倒也罷了,真耽誤了那夜鴿子身上帶著的急信,這才真真兒是要命的勾當。

 也就有那一等聰明伶俐的人物,擱在夜鴿子的腿腳上綁了個黃銅皮子混紫金箔片兒做出來的啞哨子。只要是夜鴿子騰空飛起。從那啞哨子上分成三股窄縫的窟窿眼裡灌進去的疾風,頓時就能讓那啞哨子發出猶如毒蛇吐信般的呼呼聲。

 就這樣的動靜,擱在人耳朵裡聽倒也只是個一掠而過的響動,可擱在那些夜間撲食的猛禽聽來,那就是一條莫名其妙打從半空中冒出來的毒蛇,正吐著芯子朝自己撲來!

 林林總總。能入了怒爺耳朵裡的調教夜鴿子的法門,少說也得有百十樣。拋去了那些個一聽就玄而又玄、有些壓根就是吹牛胡唚的閑話,可也還剩下二三十樣靠譜的法門。

 依照著這些個靠譜的法門準備齊全,怒爺打從天沒黑的時候,就已然打發了手底下的長隨把老官園能見著的猛禽全都搜羅到了手邊。再用大架子車把那些個關著猛禽的籠子繞著菊社鋪面周遭安排成了個八卦陣的摸樣。

 都是積年手藝,更是當年飯轍。隻消在那些個猛禽的籠子外面擱上一隻劃破了皮肉、見了定點血跡的耗子,天擦黑那些個白天時蔫頭耷腦、一副沒精神摸樣的猛禽就該嘶鳴著伸長了脖子去啄食那近在眼前、卻怎麽都只差一點就能夠著的獵物。

 而在這檔口,從來都是在天傍黑的時候才單獨放出鴿樓舒展翅子的夜鴿子,也就恰巧落入了這猛禽的嘶鳴聲構成的八卦陣中!

 夜鴿子性猛,哪怕是面對著猛禽也都是一副不甘示弱的摸樣。可身陷這四面楚歌般的境地之下,哪怕是再凶猛的夜鴿子,恐怕也都得慌張失措。折騰了幾個來回之後,也就該是朝著鴿樓方向狼狽逃竄了…..

 吸溜著叫老北風活生生凍出來的清鼻涕,怒爺伸手揉著凍得麻木了的懸膽鼻,一把摘下了腦袋上扣著的棉帽子,豎起耳朵聆聽著半空中那忽遠忽近的啞哨子聲,嘴裡依舊是嘀咕不休:“還真是下了力氣伺候的夜鴿子,叫這麽多猛禽裹著嚇唬,啞哨子聲兒還是沒亂,照舊擱著在天上繞圈兒不是?等著,爺再給你加點兒動靜!”

 打從裹得嚴嚴實實的棉袍裡摸出來個用海東青頭骨雕琢成的骨哨,怒爺一邊豎著耳朵聆聽著天空中的啞哨子聲兒離自己的遠近,一邊憋足了一口腹中濁氣,隻一聽到半空中的啞哨子聲飛臨了自己左近,立馬就是鼓著腮幫子狠狠一吹那骨哨,重重地吹出了一聲鷹唳之音!

 要論著北國猛禽,海東青從來都是天下第一的做派。雖說身形不過鵲兒般大小,可架不住凶悍勇猛,爪利喙尖,能叫海東青盯上的獵物,從來都是沒個跑的下場。擱在早年間大清國掌舵時候的四九城裡,哪家豪門大戶、貝勒親王的宅子裡不蓄著兩隻海東青,春秋圍獵的時候都不好意思出門跟人打照面!

 雖說如今大清國倒了秧子,能玩得起海東青的人家也沒剩下幾戶,可不少喜歡伺候些飛禽的玩家,在夏天出外捕獵野鳥的時候,卻都喜歡用上拿海東青的頭骨做成的骨哨。只要是攢足了一口氣玩命價一吹。一聲鷹唳的響動能順風飄出去好幾裡遠近,哪怕是再密的林子裡宿著的野鳥。也都能叫這天敵鳴叫的動靜給嚇得四散驚飛!

 鷹唳聲才剛響起,半空中那啞哨子的動靜已然飛快地折了個方向,徑直朝著下風口的方向移動起來。都還沒等啞哨子的動靜重新變得平穩,怒爺已然挪動著肥碩的身板,順著七彎八拐的胡同,一聲接著一聲地吹起了海東青的頭骨做成的骨哨!

 仿佛在一夜之間,四九城裡僅剩下的海東青都在菊社左近的街面上扎了堆兒似的,就在怒爺吹響了那海東青的頭骨做成的骨哨之後。圍繞著菊社鋪面的大小胡同裡,高高低低的骨哨聲也都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

 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從菊社鋪面左近胡同裡響起的骨哨聲,催逼得半空中那啞哨子的動靜沒頭蒼蠅般地亂撞起來。有好幾次,那啞哨子的動靜都已然朝著菊社鋪面後院的鴿樓方向飄去,可還沒等那啞哨子的動靜飄出去多遠,幾個幾乎在同一個點兒吹響的骨哨聲。卻又生生把那啞哨子的動靜逼得折返回頭,重新在臨近菊社鋪面左近的天空中亂晃起來。

 驀然之間,一聲**鴿的輕啼,卻在充斥著夜空的鷹唳聲中響了起來……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摸樣,半空中的啞哨子頓時扭轉了方向,歪歪斜斜地朝著那**鴿輕啼聲響起的方向飄了過去。但在那啞哨子飄過了兩條胡同遠近之後。卻又猛地朝著菊社鋪面左近折返回頭,很有些破釜沉舟般地一頭撞了過去。

 宛如銅牆鐵壁一般,幾個高低不同的鷹唳聲頓時迎面堵截在啞哨子的動靜前方,毫不客氣地摧毀了啞哨子飄往鴿樓方向的企圖。而在這幾個高低不同的鷹唳聲中,那**鴿的輕啼聲。卻是愈發地清晰起來。

 像是被第一個敢於在天敵面前發出啼叫的同伴所鼓舞,另一個略低了些的**鴿啼叫聲。也在漆黑的夜空中飄蕩起來。緊隨其後,似乎是鴿樓中所有的**鴿都已然知道了平日裡被自己照顧著的夜鴿子,正在與一群凶猛的海東青在夜空中纏鬥廝拚,全都發出了聲援般的啼叫聲!

 來回在夜空中飄蕩著,那啞哨子的動靜猶豫不決地在菊社鋪面後院的鴿樓與**鴿啼叫聲響起的方向徘徊。幾乎是每隔一支煙卷的功夫,那啞哨子的動靜便要向著鴿樓方向衝擊一次。但每次的衝擊,卻又都被那驟然集中起來的鷹唳聲阻擋著,只能泱泱地一再回頭。

 當夜空中**鴿的啼叫聲幾乎都要蓋過了鷹唳的聲響,就連菊社左近的街面上都有些急匆匆經過的路人抬起了腦袋,朝著漆黑的夜空中張望、聆聽時,那啞哨子的動靜終於試探著朝**鴿啼叫聲響起的方向,猶猶豫豫地飄了過去。

 守在一輛架子車旁,相有豹嘴裡少說都叼了三四個蠶豆大小的銅哨子玩命地吹著,腮幫子都累得酸痛非常,一雙眼睛也是死死地盯著架子車上用幾根老竹竿高高挑著的鴿樓,生怕看漏了一點動靜。

 眼瞅著一團烏黑的影子一頭扎進了大敞著活門的鴿樓,而半空中飄蕩著的啞哨子也在瞬間沒了響動,相有豹麻利地伸手抓住了系在竹竿上的一根麻繩用力一拽,耳聽著鴿樓上的活門鎖住的悶響聲清晰入耳,這才重重地從鼻孔裡噴了股粗氣,伸手把嘴裡那幾個蠶豆大的銅哨子取了出來。

 狠狠朝著地上吐了幾口發甜的唾沫(銅哨子含在嘴裡,時間長了會產生輕微中毒,喉頭會發甜, 並感覺到惡心),相有豹麻利地將那幾根老竹竿抱著慢慢橫放下來,這才疾步走到那平擺在地上的鴿樓旁,伸手從衣兜裡摸出個白銅打成的鶴嘴藥壺,朝著鴿樓裡不斷撲騰著的夜鴿子撒了丁點兒山茄子磨成的藥沫兒。

 不過是片刻的功夫,鴿樓中撲騰著翅子的夜鴿子已然叫山茄子磨成的藥沫兒熏得沒了氣力,只是高一聲、低一聲地不斷啼叫。而在相有豹身後的胡同口,已然跑得像是條野狗似的怒爺手扶著牆根兒,大口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嚷嚷起來:“得……..得著了沒有?”

 也都不管黑漆漆的胡同裡,怒爺是不是能瞧明白自己的手勢,相有豹轉身朝著怒爺挑了個大拇哥:“都說怒爺是四九城裡收天落鴿子的頭份人物,讓您瞧上的玩意就沒個跑,這話今兒算是應驗了——這夜鴿子妥妥收在鴿樓裡,咱們這就算是得著了!”

 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怒爺有氣無力地抱著大腿哀嚎起來:“可是他娘的……跑死了我了!他媽都跑抽筋了……媽呀……”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an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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