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詭異的灰燼之民,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路西法能感受到對方陰沉的目光直直的盯著自己的腦袋。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直白點說,路西法不喜歡被人盯著看。
但是他更討厭麻煩,他深切地明白,此時只要忍住不去看對方,不去攻擊對方,也許就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忍耐往往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而這正是路西法所富有的。
於是他始終不為所動,暗自運轉透玉勁,死死把住身後的樹乾。
終於,漸漸的,他發覺到自己受到的撞擊越來越少了。
人群已經不再擁擠,這群灰燼之民來得突然,去得也毫不拖遝。
而他身前站立的這一位灰燼之民則是一直停留到最後,才緩緩轉身離開,跟上自己的大部隊。
四周一下子變得空曠起來。
“沙沙——”
灰燼之民們的腳步聲在不斷遠去。
確認自己周圍沒有依然停留著的身影后,路西法立刻重新將視界展開。
此時的天空依舊昏暗,按照前世的計算方法,現在的時間應該屬於凌晨。
四周靜悄悄的,一點其他的聲音都沒有。
不對勁!
路西法迅速將周圍的視野聚焦穩定下來,卻注意到不遠處提拉米曾所在的位置此時居然空蕩蕩的一片!
不僅如此,布萊恩、拉索的位置上也是空無一人!
四人的小隊,此時居然就剩下了一個人。
“……”
發生了什麽?
路西法面色不變,他先是走到提拉米所在的樹乾前尋找線索。
樹乾上的抓痕,脫落的樹皮,沒有燒焦的痕跡……
再看看另外兩顆樹上是否留下了什麽吧。
匕首的劃痕,裸露的樹乾,細密的裂紋……
這裡發生了戰鬥,很突然,結束的很快。
提拉米沒來得及放出火球,所以沒有焦痕,布萊恩的陰影沒能扯住樹乾,大片的樹皮被剝下,拉索來不及拔刀,只能將裂紋留在樹乾上……
樹乾上的爪痕,應該就是所謂的“敵人”留下的。
結合之前聽到的奇怪的嘶吼聲,路西法腦海中開始推演起剛剛發生的一切:
怪物混在灰燼之民的隊伍中,靠近了毫不知情的三人。
它攻擊了拉索,擁擠的人群中拉索來不及拔刀就被推到了樹上,隻好將衝擊力化作裂痕留在了樹乾上。
它又攻擊了布萊恩,直接暴力抓取,布萊恩來不及反應,連著樹皮一起被帶走,臨走前,他拔出腰間的匕首反擊,卻隻攻擊到了樹乾。
最後,它順著人流來到提拉米附近,發起偷襲。
提拉米側身躲過,爪子攻擊到了樹乾,留下深深的抓痕。
雖然躲過了怪物的襲擊,但是提拉米因為離開了樹乾,立刻被人群擠走。
怪物發出怒吼,緊緊跟上,同時遠離了不遠處的路西法。
最後提拉米應該也被帶走,但是人群洶湧,它無法再原路返回去接近路西法,所以隻好放過他,帶著三人離開。
通過胡亂猜想,路西法得到了真相的初稿。
同時他也明白,這推演絕對是錯誤的。
站在反駁者的角度上,路西法開始了線索補正。
為什麽怪物能混在灰燼之民裡?這一條件完全缺少根據。
為什麽怪物要帶走他們?
若是沒有帶走,為什麽三人一點證據都沒有留下?
怪物體型應該不大,
它是怎麽同時帶走的三個人? ……
怪物的抓痕向下凹陷,應該是自上而下的揮爪。
匕首的劃痕是豎著的,下深上淺。
怪物未必是混在灰燼之民中靠近的。
怪物的體型未必龐大。
但怪物確實一次性帶走了三個人。
……
線索補全,路西法眼中閃過一絲明了。
他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想。
那麽問題是接下來,他該怎麽做呢?
隊友全部生死不明,僅剩下自己一個人在森林中。
是冒著危險四處尋找可能已經死亡的其他人?
還是在原地等候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是拋下他們繼續沿著路線前進,尋找那個未知的黑印村?
還是先確保自身安全原路返回?
辦法有很多,但是路西法最終還是放棄出發搜救,決定留在原地等待三天。
不去尋找是因為線索太少,他沒辦法迅速找到三人的具體去向,而且路西法不習慣做把握不大的事,那很麻煩。
再者說,萬一離得遠了雙方正好錯過怎麽辦?
就出於對三個人戰鬥力和生存經驗的角度來考慮,留在原地等待也是一種對他們的信任。
可若是他們真的遇險了,他又該怎麽辦呢?
三人的配合不弱,若是他們都不行,加上一個人也未必會有改變,反而會搭上自己……
雖然有些糾結,但自己和他們的關系還沒有好到可以以命相搏的程度……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在這裡等三天吧,說不定他們就回來了……
嗯……不要去管他們,就安靜地等待就好……
終於,路西法做好計劃,準備在原地坐下。而就在這時,視界突然失去了反應。
“?”
發生了什麽?
路西法迅速鎮定內心,嘗試重新接收來自視界的信息。
……
良久,黑暗散去,夢境中那種熟悉的虛幻感湧現出來。
周圍的場景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廣袤的夜空中,群星閃爍著環攏起一輪巨大的銀月,這銀月大的誇張,灑下清冷的月光沉默著萬物。
這裡不是地球,而是一段遙遠的記憶。
看來這是上一次從古井中獲得到的無數記憶中被遺忘的一個小小片段,在他放松精神的時候突然湧上了他的心頭。
胸前再次頂上兩團雪白。
她一身銀白,立在半山腰,一步步走向山頂。
晚風挽起她低垂的銀色發絲,青草向著她折下了腰,月光映在她精美的側臉上,劍刃反射著她堅毅的目光。
夜晚,總是缺少陽光,黑暗,冷寂。但她的劍,可以代替太陽,成為夜晚的孤月。
她是教廷十三聖之一——“孤月劍聖”。
“哢嚓。”女子在山頂的木屋前停下腳步,金屬製的銀靴發出清鳴。
“你的顧慮太多,傳承者。”
“既然手中已經握著劍,那就隻想著斬。”
女子聲音清冷,似是不願多言,只顧著舉起手中的劍。
“仔細看。”
她握劍的手腕輕微地轉動著,月光打在劍刃上面,反射出一團銀光,隨之緩緩流淌。
“劍是武器,劍光亦然。”
女子手臂輕輕擺動,銀劍在她的身前畫出一個又一個圓。
劍光則在她身前形成一道道銀環。
銀環閃爍著,相互疊加,重合。
“呼——”周圍的氣流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空氣聚集著,在一道道圓環中積蓄著力量。
路西法仔細觀察著,心中不由得對這一劍的威能暗暗感到吃驚。
隨著時間的推移,銀環越來越閃亮,越來越耀眼。
就在劍光最為刺目的那一刻,女子突然收劍,又猛地再次刺出銀劍,正中圓環的中央。
“嗤!”
這一擊如同扎破了氣球的外皮,竟是引起了大量的狂風卷席而出,帶動著周圍的空氣,如同洪水般撲向木屋。
“轟!!!”草屑與泥土紛飛。
無形的狂風如同隱形的劍氣,它們噴射而出,瘋狂的瓦解著不遠處的木屋,眨眼之間已經把它連底掀起!
這樣的威勢讓人很難相信:這居然是那名女子看似隨意的一擊!
有了這等力量,又何必要畏首畏尾?
‘不……沒有無敵的存在,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持謹慎。’路西法在心中勸誡自己。
“轟隆隆——”女子優雅地站在原地,看著不遠處正在空中不斷翻飛瓦解的木屋。
突然,半空中破爛的木屋中飛速竄出了幾個黑影,攜帶著嗜血狂躁的氣勢,一聲不響地衝向了她。
女子似乎早有預料,她再次對著面前的黑影們舉起銀劍,聲音清冷而決然。
“劍,以攻代守。 ”
“驅散黑暗,映射光明。”
……
“今晚的狩獵,該開始了。”
“嗤!”劍光閃爍。
……
那是路西法見到的最後場景。
“呼……”
聲音與光芒漸漸遠去。
一陣眩暈感後,路西法又漸漸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四周依然寂靜而黑暗,只是天空中少了那些閃爍的群星,和那一輪明亮的皎月。
路西法再一次變回了那孤獨的一個人,等待著隊友們的主動歸來。
他緩緩舉起劍,用視界觀察著上面的紋路。
“……”
他回想著記憶中女子一劍掀起整座木屋的壯舉。
那樣強大,那樣無所顧忌。
‘顧慮太多麽……’
“什麽都不知道的女人,居然想要教訓我……”路西法無奈地笑了笑。
“可惜,這個絕望的世界沒有月亮,不能照亮夜晚的路。”
心中的恐懼化作熾能,它們點燃了路西法的左眼。
這點火光雖然暗淡,卻如同那皎潔的月光一樣,照亮了前方通往森林深處的昏暗小路。
身旁的黑劍斜斜地插在地上。
‘說起來,這黑劍……也是他們送我的吧……’
‘真是麻煩,不想欠人情。’
他緩緩站起身,左眼中代表著恐懼的火光愈加得明亮,驅散了大片的黑暗。
“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
路西法伸手緊緊握住身側的漆黑劍柄。
“今晚的狩獵,確實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