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玩死我啊!甲鯤啐了一口,一個翻身攀上天橋,他如今的意志力和靈力早已非往日可比,這點風算什麽算什麽?“有種更大點啊,乾脆直接把我吹散算你們本事!”甲鯤朝天怒吼,仿佛這能提升勇氣。
“加油啊,小兄弟!”有人在後面大喊,有幾個應和聲。甲鯤心頭一暖。他繼續往上攀爬,風勢漸弱了許多,甲鯤又乘機多爬了幾米,不過他隱隱覺得哪裡有異樣。
原來天邊隱約泛起光亮,仿佛是被誰一把撕開天際一角,“雷擊了啊!”後面二十幾米的懸崖上有人喊。甲鯤心中顫抖了一下,手裡不覺更抓緊了,他得承受雷擊了。
果然,一道蜿蜒雷電凌空劈下,“哢啦!”的強力霹靂震得甲鯤生魂顫抖不止,幾乎靈體溢散。甲鯤伏地忍著嗡嗡聲和全身的刺麻。
一時間身下天橋也劇烈顛簸起來,發出可怕的吱嘎吱嘎,好像就要和他靈體一般潰散。
甲鯤好不容易收攏住溢散出的靈體,死命握住兩根底柱。任其身體在乘雷勢而來的狂風中左右搖擺。
熬過這陣,熬過去!
甲鯤被上下顛動地幾欲嘔吐,渾身又快散架了,
熬過去!
熬過去!!
要死也不能死在這地方,他的意識已變得空洞而模糊,雷電的霹靂和狂風的呼嘯早已充斥他的靈體顱腔,在其中來回竄動,撐裂,撕爆。
毀滅!
擊垮!
只要我有口氣在,
絕不退縮!
我有命來,也有命回!
“哢啦!”
一道電光閃爍在天際,他抬頭望見有一大團紅雲在一片黑色層雲後面湧動翻滾,像一團團彼此糾結翻動而上的煙霧,其間夾雜著無數雷電在閃爍。
難道這也是他們這些修者造出來的?甲鯤想到這個便驚駭地無以複加。
“哢啦!”
霹靂閃過頭頂,同時他的左腳劇痛,那道雷擊竟直接劈到了他。又一次電火在半空炸開,這次是在他身邊不遠,他感覺腰也被直接擊中了,還能察覺到那個雷還在腰上彈跳了幾次,旋即滾落到萬丈深域。
這次是靈魂深底傳來的巨大痛苦,好痛!痛得他咬牙切齒,撕心裂肺。
“你還要來麽?”
似乎有個聲音在對面幽幽傳來,甲鯤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被擊昏了,也不知昏了多久,只是雙手還死抓著固定物,不然他就被刮下去了。
痛,很痛!
但再也沒有比他遭受那天父母雙亡的打擊更痛苦了吧?所以,這些痛苦,能扛過去,他當然能扛過去。“這些痛算個屁,有種打死我!”
“打不死我,就繼續!”
“爬!”他又開始爬,
“上!”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去!”
他沒忘記抬起頭,哦,只有一半多點了,大概大概有一百多米。好像對面有些人在看著,在看一處好戲?看個夠吧,好好看,就算沒人搭一把手,我也會爬過來的!
忽然,眼前一黑,甲鯤以為自己又要昏,卻不料右眼一陣劇痛,“啊!”他下意識的用右手捂住,一隻黑影又竄了出去,“呱呱呱!”一隻黑鳥撲騰著雙翅在眼前跳躍嘶叫。
“老天,我的眼睛!”他的右眼已完全看不見,靈體受傷也需要一段時間恢復的,但所受的痛楚遠超肉體的傷痛。
為了不被後面的風卷下去,甲鯤隻得忍劇痛重新抓握住右邊的固定杆。
他已無法思考,
三處巨痛已將他意識世界撕裂。 良久,他才意識到剛才的自己的嘶吼,已將眼前的那隻黑鳥驚飛。
爬,
終於到了,還差幾步。
好像有個人在天橋口向他伸出手,甲鯤麻木地松開右手去接應,不料那人哈哈大笑起來,將他的手一掌打開,“哈哈哈哈!兔獸崽子,你以為受了幾次雷劈,被啄瞎了一隻眼睛就算過了這道坎?那你真是大錯特錯了!”
痛楚還在持續,甲鯤隻得縮回右手,繼續將它固定在底柱上。
“什麽?”他無法思考任何問題,痛苦還在將他撕拽,他不知道為什麽世間人要遭到各種痛苦。
“你所受的這點,只是開胃小菜。知道麽,你眼前之痛只是沙塵,你未來得到的將會是一個世界之大的痛苦!”另一個聲音在對他說話,聲音如雷,滾滾而來。
“那麽,你還想來麽?”
又一個人的聲音,似林間青鳥一般婉轉動人,仿佛一注清涼的甜泉將他滾燙灼燒的心略略寬撫。
“小子,你還是爬回去吧,上來很難,下去的路卻很好走!”
這是另一個聲音,甲鯤能分別出。
“是啊,我們這裡本就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小白,你帶這等貨色前來是小覷了我們!”
當我空氣是吧,甲鯤狠狠的想,切,你們不要我來,我還嫌這裡費事!我可恬不下這張臉來高攀你們!
不過當他重新定了下神抬起頭,才發現這不過隻爬了一半,還有一百多米。剛才不過是自己的幻象吧,又是一道雷電閃過天地,將甲鯤的眼前打成一片白芒。
甲鯤幾乎是在麻木的往前爬,雖然靈體受傷會減弱體力,但他還是可以爬的。
風勢漸歇,雷暴停下,天地沉於死寂。
但甲鯤覺得越來越冷,當第一片雪花飄舞在眼前時,“這是要下雪了?”自他嘴中呼出的氣體旋即在空氣中結為冰霜,怎麽會?仿佛連意識都已被凍結。
大雪紛飛,甲鯤很久沒有看到過如此大塊的雪在天空飄飛了。
很快他的雙手就被積雪覆蓋,旋即又凝成厚厚的冰殼如白色盔甲蓋住雙臂,甲鯤全身凍得發麻,背上已被厚重積雪禁錮。
現在的每一次前行都只能靠挪移來完成,他剛才好容易才從雪中騰出的右手,現在已抓握不到固定體了,前面都是冰冷的堅硬冰塊。
而且他的左手也凍在了冰層下,甲鯤甚至能看到它就這樣握著,絲毫動彈不得。
他的整個身體也這樣趴伏快被雪淹沒,不行,他僅存的越來越麻木的神智告訴他,得起來繼續走!
不能這樣死去!
內心不甘的聲音在呼喚。
站起來,他的右手動了一下,可以了,不過他發現自己整個身體都已嵌在了冰層中。
這才想起自己只是一個靈體,而這雪卻不是,所以它能壓住自己,卻不能完全壓死自己,因為他只是靈體。
冰雪能對靈體作用,但如現實世界的那樣,他早就凍死了。
所以他是能站起來的,不是麽?甲鯤右手撐起,左手也脫開了,他撐起上身。
大雪還在肆無忌憚地一層層落下,橋面已堆砌了半米之高,仿佛是一條帶弧度的白色天道。
不對啊!既然天堡是靈力所化,那麽天橋也應該是靈力聚成,那為何現實世界的冰雪會堆積在上面?
假設冰雪也是靈力所化,那麽怎麽可能會將我身體穿透?
我是靈體,那麽冰雪必是實體無疑!冰雪既然是實體,那麽能承載冰雪的天橋也必然是實體!
難道天堡是靈力聚成,而天橋不是?
幻境?
甲鯤臉上不由泛起一絲苦笑,如果這是該死的幻境,那這冰雪確實太真實了!
他終於將自己從厚重的冰層中拔起,他需要繼續往前走,幻境也好實境也罷,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到達對面。
他的腳步在雪中拖遝,背負著越積越多的雪,還需要時刻注意不能讓自己摔倒,滑出天橋那他就完了。
不過幾十步,他就異常疲憊了,他太累了,從基地到九靈山下,再上山,到登上天橋,連續十多個小時的靈力付出,他自覺元神已極度虛弱,光平衡住自己也非常困難。
他看到自己的腳,感覺根本不是自己的,裡面灌滿了冰,凍成棍棒。
被兩腿趟過的地方並沒有任何痕跡,甲鯤有些苦澀,我還不能運用於實體,但它卻能將我拽住。
橋面又是一堆積雪向兩邊滑落,飄散,亦如那個陳啟然的靈體在星散。
如果我掉下去了,胖金瘦海肯定會難過一陣子的,還有方茜,大牛。至於那個歡歡,這家夥不知道他有沒有悲歡。
又是一步,凍死在冬天肯定不好受吧,這種又冷又餓又累的感覺,他可真想倒頭就睡下去,就在這裡睡過去吧。
如果我有個火堆就好了,我可以在那裡睡一直睡,睡到第二天,如果還有點吃的,更好,人造食物也可以。
前面有個人?甲鯤定了定神,看清確實是,但他是凍結在天橋上的屍體,還有,有些人像立柱一般,更多的是蜷縮著。
我該為他們感到慶幸吧!至少不用再受罪了,靈體的痛苦尋常人哪怕一生隻遭到一次就足以讓其崩潰吧。
他不知道怎麽還會有鼻涕,而且它們也都凍成了幾坨,它們與僵硬鼻子連成了一體。
呼吸如此困難,空氣像灌注進去的冰塊在體內攪動,但他本不需要呼吸的,他不懂,“上天護佑!”
“上天護佑!”
他的腿很痛,好像拖行著幾百斤之重在前行,“累了吧?那你就坐下來,休息下你會知道坐著遠比站著好,如果你願意,回去吧,去那裡的這麽痛苦,想想吧,你現在本該睡在床榻上享受那些美夢。”
一個心底的聲音升起,主導著他的思緒。
“美夢?你倒是說說我什麽時候做過美夢!”
“哦,”那個聲音有些詫異,“當然你還想著父母也會在家等著你,如果你出了任何事,都是他們生命之中不可承受之痛!所以,你該做的應該就是向後,那會很容易,相信我。”
“母親?父親?”甲鯤喃喃自語,這兩個我本不該陌生的詞,如今竟讓我如此痛楚!
“知道吧,你的勸導都會振奮人心,讓我更有鬥志,謝謝你!”
甲鯤說完,一步一步挪向前,他又被一具屍體擋住路,少量的積雪將他勾勒出了雙手向天的姿態。
靈體當然能對他與天堡阻隔起來,甲鯤只是奇怪死了的靈體怎麽不立即星散了麽?
也許是那個生魂被凍死,立刻成了陰魂。我該怎麽辦?甲鯤想了一會,生魂既死,這具屍體有何用?
他轉念一想,將它退下去也不是一個仁慈的辦法。但他已沒有了多少力量,要將其躺下,跨過去?他試了一下,已經辦不到了。
身上的幾處痛楚又像頭腦中擠來,甲鯤痛得抱頭彎下腰,顱腔似要炸開一般嗡嗡響。
好一會才恢復了一點,前面還有五六十步,天堡上的燈火愈加清晰,像無數個希望在召喚。
他忽然看到屍體雙腿正以岔開的姿勢立於橋面中央,何不我縮小尺寸鑽過去?但好幾次他都以失敗告終,這裡不能變形,他這才知道所有飛躍或變形等術法都已被禁錮!
“我現在已沒有了將你慢慢躺倒的力氣,但我必須過去。現在我只有推你倒下。如果你沒有摔下天橋,那是你我的幸運,如果你不幸掉下去,那只能請你原諒了!我只能做到這樣,非常抱歉!”
甲鯤向這具屍體的背後念叨了這句話,然後動手去推。
“可以了,甲鯤,這段天橋你算過了,我該恭喜你!”那具屍體猛然轉身,甲鯤認為這不過是幻覺,哪有這麽容易過去,這座橋上的苦難是沒有窮盡的!
眼前是一位中年人,很普通的衣著,也是很普通的相貌,放在人群裡都認不出的,但他似乎有些面善。
只是當他說完之後,飛揚的雪立刻消散,而他也已處在天橋末端的最後幾米。
“走吧,今天雖然比較辛苦,不過麽,我能保證,你不會後悔,”中年人已走上天堡的台階。
甲鯤有些猶豫地跟著,他心裡卻沒有什麽害怕,更沒有如期的輕松。
有什麽可怕的,他有什麽好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