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覺門的大弟子凌霄海最近兩個月都很懵逼，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師父怎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那個溫文爾雅又好糊弄的陶居正哪裡去了?

　　“費崇，來一根，”

　　凌霄海遞給二師弟一根戒煙棒，那是陶師父在幾個月前給他們兩個的選擇，要麽戒煙要麽滾蛋。

　　這個下巴有撮小胡須的三十歲有些扁頭的青年男子是雲覺門的二弟子，他一向和大師兄配合默契，在外面混吃混喝撈外快，舒心的日子過了沒幾年，這幾個月他也有同樣的鬱悶和困惑。

　　費崇嚼著戒煙棒，眯縫起眼睛，他喜歡蹲著，“陶師父他在道門麽?”

　　“今早就出去了，自從來了那個傻子，又來了個書呆子和胖瘸子，我們這裡都快成了老弱病殘的收容院了。我看呐，只有萬倩那個師妹還算正點的，其他盡是些歪瓜裂棗，也不知道這老頭怎麽想的，拎過來這麽多吃閑飯的，唉！”

　　凌霄海深歎口氣，往地上猛甩戒煙棒，還用腳來回碾，仿佛要將胸中那一腔濁氣統統宣泄出去。

　　“所以師父自然得將我們看緊了，不然養他們的錢哪裡來?還不是要靠我們掙出來嗎?真是的，想想就來氣！”費崇乾脆一屁股坐到了山道邊。

　　他們的雲覺門在上元市域的紫薇山脈一個名叫尋空山的半山腰，是一個道館，因為年久失修，看上去有些破敗。陶居正是這座道館的主人，雲覺門也已傳承了幾十代人，凌霄海也知道這個門派也有過輝煌時代，只是後人不怎麽努力，吃著先輩的老本漸漸也就衰微了。

　　三弟子德好古還算忠厚，是三腳踢不出一個悶屁的人。

　　那個被稱為傻子的叫做展鵬，據說曾經做過乞丐，當地人稱之為小三兒，也不知怎麽陶居正竟找到他家，然後勸他投入了雲覺門。他父母一開始也沒反對，如果沒有一個好的職業，做一個修道者也是可以混口飯吃的，於是展鵬就投到了雲覺門，正式拜師成了陶居正的第四個弟子。

　　凌霄海知道後氣得牙根癢癢的，費崇也橫豎都看不上他，因為這個展鵬有時候還很糊塗，於是暗地裡他們就乾脆叫他四傻子，還時不時作弄他，想讓他知難而退，乘早滾蛋。

　　誰知道陶師父又找那個秦仲文，帶著厚厚近視眼鏡的一看就是呆子，還整天捧著書，他們就給他起了一個書蟲的綽號。陳坤是第三個皈依雲覺道門的弟子，因其胖胖的身材，左腿還有些拖，馬上就被兩人封了一個瘸腿福的綽號。

　　只有第四個過來的萬倩總算讓他們氣順了些，一口一個師妹的叫著，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

　　他和費崇跟了陶師父這十年，道術也學了些皮毛，其實凌霄海也清楚這位師父也沒什麽真本事的，壓箱底的貨早就不知道丟哪了。

　　陶老道，真名陶居正，五十多歲，平時總是穿著一身淡藍道袍，手裡搖著少了一半獸毛的拂塵。大概由於長期營養不良，一張臉顴骨外露，走起路來也是輕飄飄的。

　　這位陶師父平時就好一口酒，幾乎每天都能喝得渾渾噩噩的，如今陶師父連酒都不碰了，好像中了什麽邪一般。而且陶師父連看凌霄海的眼神都變了，往日的混濁眼瞳如今又清又亮，仿佛能一眼看透人的本心。

　　師父難道是吃了什麽祖傳的丹藥換老還童了?凌霄海和二師兄乘師父出門還特意在師父房間裡搜了好幾遍，除了一些雜物也沒見什麽靈丹妙藥。

　　關鍵在於外快沒了，這簡直不能忍，

有了些小錢，他們還能吃吃喝喝，偶爾還能找幾個妹子樂一樂，道士也沒有很多禁忌，連結婚生子都是可以的。　　盡管雲覺門式微，每個月也總會有點能掙錢的單子打電話到這裡，於是他們就出去忽悠一番，拿到點錢後就給這裡一份，自己和二師兄分掉一大半。

　　如今道館接的單子都直接轉到了陶師父那裡，難道就為了多養這些廢物點心?

　　天哪，想到這裡，凌霄海真是不能忍！

　　他得和費崇一起先把那個傻子踢出去，多一個人多一口飯，讓他自己走是最好的，有多遠滾多遠。

　　這天，師父又帶著三師弟早早出去辦事了，凌霄海以大師兄的身份指派起大家乾活，陶師父前段時間讓他們整修道館。

　　機會來了！

　　凌霄海知道四傻子怕高，那就讓他到房頂去吧！

　　他們搬來一個長梯，房頂足有五米多高，在上面清理近幾十年來的垃圾和雜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會滑倒，摔下來的話搞不好就會死人。

　　兩人心知肚明，四傻子展鵬依然是傻愣愣的，看著就來氣。

　　“四傻，展鵬，哦不，四師弟，咳，嗯，陶師父呢，讓我們要整理好這個道館，你也聽到了是吧?”

　　對面的展鵬有些懵逼的點點頭，永遠睡不醒的眼睛裡流露出一點天真，旁邊只有那個師妹還沒指派到事情，反正他們也不指望這個小師妹乾活，陪他們玩就行。

　　“那麽，嗯，你就出去登上這個梯子，去把上面的雜草給拔掉吧，注意安全呦，”

　　“大師兄，現在還在下蒙蒙小雨，你看這房頂好像很滑吧，四師兄這要登上去肯定要滑倒的呀！”萬倩有些不識趣地在旁邊插話了，揚起的臉蛋掛著一點天真和稚氣，難道真看不出我們在整這個傻蛋蛋嗎?

　　凌霄海有些鬱悶，怎麽師父帶來的這些人都這麽蠢笨?

　　“師妹，我想起來了，隔壁灶房裡的柴火不多了，麻煩你給打點柴回來，去吧去吧！”凌霄海要將這個多嘴的丫頭趕出去，“師兄，灶房裡不是昨天剛讓大家扛了好多柴回來嗎?怎麽又要打柴了?”萬倩還是有些不明白。

　　“讓你打就去打嘞，這麽多廢話幹什麽，快去！”

　　費崇在幫腔，“哼，你們就是看我閑！”萬倩一跺腳就往那邊走過去，一路還嘟嘟囔囔的不知說什麽。

　　“四傻，你還傻站這裡幹什麽呢，快爬上去除草！”見四下沒有其他人，凌霄海大聲對這個呆愣的家夥呵斥起來，二師弟沒說話直接踹了他一腳。

　　展鵬一個趔趄，“哦哦！”嘴裡答應著就往外急走過去。

　　“唉，師父怎麽找這種傻逼回來呢，真是夠了！”

　　凌霄海直歎氣。

　　“今天就讓他好看的，最好摔死拉倒！”費崇在旁邊恨恨地說，“摔死?咳咳，摔傷就可以了，可以了，這樣我們就通知他的父母來接他回去養傷就好，真摔死就會很麻煩的！”凌霄海也不想做的這麽絕。

　　“大師兄，梯子上好滑呀！”大門外傳來四傻緊張的聲音。

　　凌霄海和費崇打起雨傘晃到外面，看見他已爬到一大半，兩腳正在打顫，低頭看向他們，“堅持一下你就到上面啦，別停！”費崇大喊過去。

　　外面的雨又變得大了些，那個四傻渾身都是雨水了，他有些踟躇的繼續往上，緊抓著木梯的雙手有些發抖，“四師弟啊，你還是回老家去吧，這裡太危險，雲覺門真不適合你的！”凌霄海猶豫了一下，還是對上面喊出聲，他也不想真出事，讓這家夥知難而退最好了。

　　“啊，什麽，師兄?”

　　四傻好像沒聽清，他雙手已接近屋頂，隨後他抹了一把雨水，回身問。

　　“大師兄對你說，你快一點！否則師父回來有你好看的！”

　　費崇大聲喊上去，凌霄海知道這二師弟做事一向狠辣，不留什麽余地，於是也就隨他了，凌霄海索性回到了房間看書吃茶。

　　費崇在外面繼續盯著上房的四傻乾活，不多會房頂上就傳來哢啦哢啦的聲響，那是四傻在上面拔草蹋過瓦片。

　　費崇還不時會大聲呵斥一番，這麽搞不會出人命吧，畢竟這麽高摔下來可不是好玩的，凌霄海心裡越發忐忑起來。

　　“大師兄，您怎麽下雨天還讓四師兄去這麽高的地方除草，不怕他摔下來出大事嗎?”大門口進來一個人，那是書蟲秦仲文，他隨手用衣襟擦了下眼鏡，甩了下濕漉漉的頭髮，眨巴著焦急的眼睛。

　　“嗯，陶師父讓我們盡快把這裡清理乾淨，所以，”凌霄海自覺理虧，聲音也小了些，喉頭也不覺發緊。

　　“大師兄，你們怎麽還讓展鵬師兄上屋頂了呀！這樣是不對的，我要告訴師父去！”萬倩從另一個門進來挑著一小捆濕漉漉的柴，他們的對話被她聽到了，萬倩大聲對他說，真是沒禮貌的小丫頭片子！

　　“師妹你去砍柴了，還是濕的，這怎麽這是?”秦仲文有些奇怪，“是大師兄讓我去的呀！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真是！”萬倩跺下腳，隨手將柴扔到地上。

　　“哎呦！”

　　屋頂一陣劈啪聲和叫聲，那個四傻終於滑倒了，凌霄海也沒感覺開心，反而鬱悶起來，他不會真摔死吧，三人已衝到外面。

　　“你小心啊！”費崇在大喊，而那個四傻正趴在房頂上絲毫不敢動彈， 像一隻四腳趴地的蛤蟆。

　　“救救我，我要滑下去了！”展鵬的聲音因害怕變得尖利，他也確實正慢慢往下滑動，凌霄海有些傻眼，他的腦子裡正天人交戰。

　　一個聲音是讓他滑下去拉倒，另一個聲音在大叫不可以！

　　“大師兄，你救救他吧，這麽高掉下來真的要死人的！”萬倩跑過來抓著他的手臂拚命搖著，陳坤不知從哪裡跑來，“哎呀，我太重了，怕爬上去把這個梯子壓倒，誰去扶他一把?”

　　書蟲秦仲文正走上前去，雙手扶住木梯，他想登上去，不過姿勢有些怪異，顯然他對於爬梯登高並不在行。

　　萬倩又跑過去幫秦仲文扶住梯子，還回頭看了凌霄海一眼，眼裡滿是失望。凌霄海有點被刺痛的感覺，畢竟是大師兄，這事被師父知道了自己還怎麽在雲覺門混下去?

　　凌霄海不再猶豫，他幾步跑到梯子邊，將秦仲文拉下來，“你們扶好梯子，我都登了好幾次了，我來吧！”

　　凌霄海知道費崇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不管了，“四傻，傻師弟！別慌，我來了！”雨越發大了，他幾步就竄上了梯子頂端，一邊喊話讓這個傻小子安心，一邊翻身登上房頂。

　　這裡他確實來過幾次，而且他從小練拳，自然動作要靈敏許多。

　　他適應了一下，確實很滑，不過還能控制得住，我可是大師兄啊！

　　凌霄海幾步跨到正加速滑下去的四傻上面，一把將他拽住了，好在對方不重，很容易就把他攙扶起來，“穩住！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