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宅,臥房。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陸沉忽地睜開雙眸,其中精光爆綻。
胸腹猛地收縮,而後吐出一口白氣。
足有尺余長!
筆直如劍,久久不散!
這是筋骨強壯,氣血旺盛的表現!
“三境武者經年累月,苦修而來的蛻變真氣,確實是比任何靈丹妙藥都管用啊。”
陸沉感慨道。
他只是略微活動筋骨,催發氣血。
一股股前所未有的強悍氣力,就如山洪爆發般湧現出來。
伸出右手。
五指猛地合攏!
鞭炮似的劈啪炸響,回蕩於臥房之內。
陸沉臉上浮現一抹滿足,這就是武道的暢快之處啊!
日複一日的錘煉,夜以繼日的敲打。
最終匯聚成為強壯的體魄,澎湃的氣血,轟滅一切的意氣。
倘若給外人瞧見這一幕,肯定不會相信陸沉是一個七歲稚子。
他簡直猶如天賦異稟的妖魔血脈,氣血如火,氣力如龍。
能挽烈馬,降虎豹!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勇猛精進!”
陸沉不由恍然大悟。
通過別人的努力不懈,勇猛修煉。
從而讓自己不斷精進,取得突破。
這就是武道的精髓,對吧?
“燕閥那麽多人,怎麽就偏偏找上我呢?到底是武骨通靈的妙處,還是那份耗費一萬多道力的奇遇所致?”
陸沉握著那塊烏金隕鐵,上面猶如活物的龍蛇文字逐漸沉寂下去,像是耗幹了吸收的真氣。
它略微掙動了一下,蹭了蹭陸沉的胸口,猶如幼鳥表示親昵之意。
隨後,脫手飛出,化為流光破窗而去。
“原來真的長腿會跑啊!”
陸沉訝異道。
他回想起魔師羽清玄所說。
天地之間亙古流傳三十六門正道之法。
此為祖洲六域所有武功、神通的源頭。
因為紀元更迭,歲月變遷的緣故。
如今只有二十六道現世,其余不知下落。
“絕學通靈,神功改命,寶典承運。”
陸沉似是無意,念叨了一句,轉而笑道:
“希望燕天都、燕明誠能夠更努力的修煉。”
“讓兩個三境高手用真氣給我溫養血肉筋骨,這樣的待遇稱得上是帝王級了。”
武道的本質就是錘煉肉身,強化氣血,從而擁有媲美妖魔、仙神的可怕力量。
簡單來說,要疊最厚的甲,煉成最長的血條,進行最猛烈的輸出。
“血肉筋骨越強壯,第一境的氣血大關就越堅固,衝開之後所得的蛻變也會越豐厚。”
陸沉走下床榻,燒好的熱水都已經涼了。
他沒有再叫院子裡的仆從,而是自己動手劈柴把灶燒起來。
吸收了一名三境武者的精純真氣,總得消耗一下。
手掌灌注氣勁,斧頭劈柴如同刀切豆腐,毫不費力。
“我現在一拳打出去,至少能打死五六個燕平昭!”
陸沉總結著這番精進,最後得出結論。
……
……
七日光景,眨眼便過。
四閥聚首算是告一段落,王、齊、楊三家浩浩蕩蕩而來,大張旗鼓而去,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
如今業景帝被困東都,廟堂之上只有四閥和靠山王這兩股勢力稱雄。
那位統率龍武軍的靠山王,常年駐守萬壘關,
防止天南道宗大舉入侵。 故而,朝政大事都落到門生故吏眾多的四閥手裡。
哪怕他們所做作為,已經夠得上“結黨營私,意圖謀反”這樣的滅門大罪,依然無人敢於指摘。
華榮府城外,三閥車隊儀仗如長龍一般,卷起漫天煙塵。
“這一次,燕閥和王閥結親,可以說是天大的喜事!值得恭賀!”
齊大先生拉著燕寒沙,笑呵呵說道。
明明是燕、王兩家聯姻,他這個齊閥之人反倒顯得格外高興,當真讓人捉摸不透。
燕寒沙心裡覺得奇怪,表面禮數還是做足了,溫和笑道:
“到時候世叔一定要來喝這杯喜酒!”
齊大先生瞥了一眼王閥車隊,意味深長道:
“那是肯定!不容錯過!”
燕寒沙別的本事沒有,交際應酬的技巧點滿。
一老一少兩人寒暄片刻,不時發出笑聲,好似相談甚歡的忘年之交。
聊了片刻,齊大先生坐進馬車,忽而掀開簾子問道:
“這幾日怎麽不見天都兄,還有明誠賢侄?”
燕寒沙眼皮一跳,面不改色道:
“家父和家兄一起參悟武學,怠慢了各位長輩,還請見諒。”
齊大先生若有所思,回頭望了一眼華榮府,嘴上說道:
“天都兄的武道要再進一步了?雙喜臨門啊!燕閥怕是……要興旺起來了!”
燕寒沙眨了眨眼,總覺得對方話裡有話。
只是他也沒有細想,送完齊閥,便向著王閥和楊閥走去。
這一次,可以說賓主盡歡。
九州擂頭名歸了齊閥,拿下一顆罕有的獨角大蟒內丹。
而燕閥和王閥達成了聯姻,王家嫡長女和燕家二公子的婚事談妥,雙方各自遞交了生辰八字,不日就要舉行大禮。
唯一顯得沒什麽存在感,也沒有什麽收獲的,大概就是楊閥。
“不知道父親和大哥,他們到底在參悟什麽武功?”
送完三座門閥的各色長輩,燕寒沙回到內宅,想起齊大先生的異常表現。
大概在七天之前,燕天都就把府中諸事交到他的手上。
從廣陵府回來的燕明誠,也沒有爭搶掌權,反而跟著一起閉關。
“暗中購入了砒霜、血箭木、黑鴆羽……都是劇毒之物。”
燕寒沙生出疑心,覺得父親和大哥有事瞞著自己。
“哼,等我娶了元秀,得到王閥支撐,就更有希望執掌長房、坐上閥主之位了。”
論及武道天賦,他自知不如大哥燕明誠,只能從其他方面著手。
比如說,合縱連橫,借勢借力。
“平天寨八駿四秀那麽大的本事,六大家高手如雲,也沒見過翻了天,自己做皇帝。”
燕寒沙思忖道。
“由此可見,不成五境,始終還是要屈從權勢富貴!”
……
……
內宅,暗室。
五十步見方的密閉房間亮如白晝,四面牆上懸掛著十幾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充當照明之用。
燕閥長房的父子二人相對而坐,中間放著那塊巴掌大小的烏金隕鐵。
“父親,我有些受不住了!”
燕明誠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他這幾日簡直如同置身地獄,遭受各種非人折磨。
“這武功太邪門了,第一層就如此嚇人,後面……更不敢想!”
燕天都也是面色蒼白,仿佛遭了大病,說話聲音都有些虛弱。
他比大兒子心志更堅定,沒有退縮,反而呵斥道:
“行百裡而半九十!前面六天都熬過來了,這個時候放棄,豈不是白受苦了!”
“誠兒,你我二人皆是有緣者,所以才能得到這塊隕鐵,參悟絕學武功。”
“百損丹確實是折磨人,但只要熬過七日,體內就會生出陰陽氣勁,開啟下一層次的修煉內容。”
“天大的機緣擺在面前,千萬不能錯過啊!”
燕明誠面皮狠狠抽動了一下,他也是殺過人,見過血的狠辣之輩。
凝練氣脈,打通竅穴的強烈痛苦,也並非沒有試過。
只是想起《種玉功》第一層,那種筋骨寸斷,剝皮拔肉的可怕折磨,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足以叫天底下絕大多數硬漢都哭爹喊娘,跪地求饒。
“父親……我怕熬不過去。”
燕明誠伸手接過一顆烏黑的丹丸,喉嚨滾動了兩下,始終沒有服用。
“誠兒,你要是練成了《種玉功》,未來有望衝擊武道五重天,閥主的位子也能坐得更穩。”
燕天都鼓勵道。
他掌心之中也有一枚百損丹。
“閥主之位?父親真的願意傳給我?”
燕明誠心頭跳動了一下,驚喜問道。
“那是自然,長房一脈唯有你最成材,寒沙怎麽能比。”
燕天都努力露出慈愛之色,頷首說道。
“好!父親,我們一起服藥!”
興許是被閥主之位刺激到了,燕明誠生出莫大的勇氣。
他仰頭吞下百損丹,運功煉化。
看到燕明誠肯繼續服藥,燕天都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片刻後。
燕明誠筋骨大成的年輕軀體,猛地蜷縮成一團。
連最基本的打坐姿勢,都無法保持下去。
那張斯文清俊的面孔褪去血色,變得蒼白而扭曲。
一根根青筋爆綻,好似隨時要炸開。
整個人顯得極為猙獰,與惡鬼無異!
“百損丹的痛苦,一次強過一次,一日比一日更難熬……”
燕天都望著掌心的烏黑丹丸, 不由產生了一絲懼意。
這門武功的修煉方式,實在太奇詭可怕了。
“誠兒,撐住!繼續運氣,切莫停了!”
燕天都在旁鼓勁道。
“父親!殺了我吧!我受不住了……我真的受不住……啊!殺了我!”
燕明誠徹底煉化百損丹後,藥力侵蝕四肢百骸。
如同無數鋼刀滾過,把筋骨血肉一寸寸都給剮下來。
他雙眼遍布血色,不住地哀嚎著。
聲音淒厲慘烈,讓人不忍聽之。
“這就是剝皮拔肉啊……”
燕天都心有余悸。
這幾日他也吃過同樣的苦頭。
任憑燕明誠怎麽慘叫,燕天都始終無動於衷。
只是反覆叮囑著,讓他運轉真氣,更好地吸收藥力。
燕明誠足足掙扎了一個時辰,如果期間昏了過去,燕天都就用冷水將之潑醒。
那股令人痛不欲生的非人折磨,甚至讓燕明誠想要撞牆自殺,多虧了燕天都及時出手阻止。
“嗬嗬……”
最後,燕明誠咬緊牙關。
像一頭待宰的牲畜,嘴裡不停地喘著粗氣。
渾身更似打擺子一樣,每寸筋肉都在瘋狂地痙攣抖動,緩解著剝皮拔肉的劇痛。
“好了,誠兒,已經熬過去了。”
看著像是從水裡撈上來的燕明誠,燕天都長出了一口氣。
“現在輪到為父了。”
他閉上眼睛,把烏黑丹丸放進嘴裡。
俄頃,暗室之中再次響起一陣陣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