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映容到了血池,那些凶險莫測的陣法機關對她如若無物。
血池不大,極深。池裡盛滿深紅色的粘稠液體,散發出一股類似肉類腐爛後的惡臭。
極焰珠:“這裡面有小孩子嗎?”
鏡映容:“嗯,很多。”
極界筆:“都活著?”
鏡映容:“有些活著,有些死了。”
頓了下,她補充道:“底部都是屍骨。”
極界筆:“什麽線索都沒有,你要怎麽找?”
鏡映容:“找不到,就罷了。”
極煞劍:“反正你也只是順手。”
“嗯。”
鏡映容放出龐大神識在血池中搜尋起來。
她驀地神色一動。
池中浮上來一團事物,是個半透明的繭子一樣的東西,生長著深紅色的紋路,內部隱隱約約有個人形。
那東西飛到鏡映容面前,中間裂開一條縫,分成兩半攤開,裡面蜷縮著一個幼童。
幼童看體型只有兩三歲左右,身上衣衫鞋襪完好,軀體卻已經開始腐壞了,眼眶和大張的嘴中溢滿血色泡沫,數不清的紅色蛆蟲在糜爛的血肉裡鑽來鑽去。
鏡映容對目中所見沒有表現出任何嫌惡或者憤怒之類的反應,就像看到一汪水、一片雲那般平淡無感。
她的視線落在孩子頸項間,一條紅繩垂著,紅繩上的墜子浸泡在屍水中。
那墜子是一顆大而圓潤的鮫珠,它原本應該是明亮的銀白,眼下卻已變成了渾濁的暗黃。
珠子表面刻著一個“汪”字。
鏡映容微微皺了下眉。
極界筆:“能確定是這個孩子麽?”
鏡映容:“很有可能。”
她仔細瞧了瞧孩子的面容,盡管已經腐壞,但能依稀辨認出他的長相。
記住長相後,鏡映容將孩子小小的屍身放進一個玉凍石打造的大匣子裡。
她正要離開,一道身影卻在此時闖了進來。
身披黑袍的傀祖在看到鏡映容後大吃一驚。他本是來取走處理成功的幼童,以作為將來東山再起的儲備資源,卻不料這個地方竟有人能在他未察覺的情況下進入。
做好防備的同時,傀祖暴喝道:“你是誰?來幹什麽?!”
鏡映容:“太初觀外門弟子,來找人。”
她還想把令牌給對方看,然而傀祖卻是怒極反笑,道:“耍我?欺人太甚!真當本座怕了你們?!”
他張開雙臂,黑袍無風自起,獵獵鼓蕩。一旁的血池中,粘稠池水劇烈翻湧起來,而後如龍卷般旋扭著升空,在空中變成一個巨大的深紅球體。
球體表面鑲嵌著一個個繭子,乍一看去,很像一顆長了密密麻麻眼睛的恐怖肉瘤。
鏡映容默默地看著,在識海中問:“我說錯話了嗎?”
極界筆:“他以為你是來找他的吧。”
鏡映容“哦”了一聲,對傀祖說道:“我不是來找你的。”
她輕描淡寫的話語令傀祖愈發震怒,他大吼道:“開!”
靈力暴動引發的狂風吹起了黑袍的兜帽,顯露在鏡映容眼前的是一張極為怪異的臉。
臉上五官小巧而緊湊,白嫩的皮膚滿是皺紋,松松垮垮,眉毛是老人的壽白眉,頭髮卻烏黑細軟,扎著一個朝天揪。
這是一張似幼童又似老人的臉。
肉瘤裂開,從中鑽出一個“怪物”。
那是由無數屍骨爛肉組成的一具高達數丈的“人傀”,或者說,屍傀。
屍傀頭大身小,面目全非,落到地上,將地面踩出兩個深坑。
它張開血洞似的大口,發出孩童般的哭叫:
“嗚哇哇哇哇哇”
傀祖一指鏡映容,屍傀轉動身軀,轟隆隆地奔跑。
鏡映容正要動手,極煞劍出聲道:“我來。”
極焰珠:“你殺那個,我燒這個。”
極界筆:“你倆還搶?”
極煞劍:“我要生鏽了!”
極焰珠:“髒髒的,燒了乾淨。”
極煞劍:“我殺完你再燒。”
極焰珠:“憑什麽呀!”
極煞劍:“憑我年紀比你大!”
極焰珠:“世人還說大要讓小呢!”
極界筆:“你們兩個還吵,鏡子都出手了。”
極煞劍和極焰珠:“喂!”
傀祖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他只是眼前一花,自己就和鏡映容交換了位置。
屍傀用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身軀。
“廢物!你搞錯人了!”
傀祖叫罵著,意圖控制屍傀松開自己,然後他就驚恐地發現,自己和屍傀的連結斷開了。
屍傀將傀祖提到頭頂上方,它仰起頭,嘴部朝兩邊裂開,將傀祖往嘴裡塞去。
就在這時,一道劍氣洞穿而過。
傀祖和屍傀同時靜止。
瞬息後,他們變成了一堆沒有任何氣息存在的沙子,散落一地。
極煞劍仍呆在鏡映容背上,未曾出鞘。而劍鞘表面,詭異地淌過了一抹紅光。
極焰珠輕輕一哼。
大火熊熊燃起。
鏡映容知道,火焰會把所有東西燒得乾乾淨淨,任何痕跡都不會留下。
除了那些繭子。
她沒有管繭子裡或生或死的幼童們。陣法禁製被燒毀後,太初觀很快就會發現這個地方。至於宗門會如何處理這些幼童,她不關心。
鏡映容回到之前傀神教修士和太初觀弟子發生戰鬥的地方。
她有意瞬移到較遠處,再慢慢飛過去。
她忽然停住了。
看樣子,戰鬥已經結束, 地上亂七八糟地躺著傀神教修士的屍體。太初觀弟子則集中地站在一起,前方站著兩名長老,正神情激動地訓斥著什麽。
余閑站在最前頭,蔫頭耷腦地挨著罵,一句沒敢反駁。呂姓弟子在邊上大氣不敢喘,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余閑身後,霍修茂巫曜宸尹雪澤舒蘋徽四個人站成一排,都低著頭,眼睛盯著地面。
“好好一個大活人不見了,你還什麽都不知道?你這個首席大弟子怎麽當的?!還有你們幾個,啊?滿嘴胡話,居然還敢欺瞞我等,簡直是膽大包天!”
其中一名長老氣得手指頭都在抖,另一名長老歎口氣,道:“師弟,先別罵了,趕緊找到那名弟子才是正事。”
“氣死我了!唉!師姐說得在理,我們先去……”
話語戛然而止,長老目光直勾勾地瞪著走過來的鏡映容。
鏡映容:“……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