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百川心想:“我若是說想去暢遊一番,你倒是肯放手?”
揪著孟百川衣領的顧悅行自然是不肯的。這手裡的不單單是一條人命,還有無數待解謎題的答案,孟百川是個活生生的撬開秘密的鑰匙,偏偏這個鑰匙嘴巴嚴的要命,肯定是不會吐露一個字的,可是即便如此,這把鑰匙也丟不得。
雖然想不通為何,可是人性本就是這樣。明明知道這把鑰匙開不了那個門,可是在尋到另外的方法開門之前,死活都要把這個無用的鑰匙鎖在身邊的。
顧悅行就一路提溜著孟百川,在謝明望和絡央的合作下一起把孟百川給提了起來。
被點了穴道的孟百川其重無比,重到謝明望甚至懷疑孟百川是不是偷偷往身上揣了石頭,顧悅行心想,謝明望是真不太會武功,否則若是知道有個功夫叫千斤墜,肯定要換這個說辭了。
謝明望剛剛把二人拽上路面,就急忙去翻查顧悅行綁縛在腰間的袋子。幸好幸好,完好無損。謝明望剛剛松了一口氣,就感覺腳下震動的動靜愈發強烈,顧悅行也覺察出來,立刻道:“不得了,快走,馬上離開這裡!”
底下骷髏牆已經開始瓦解,這個城池塌陷已經眼看開始了。而且並不知道這個塌陷范圍在多少,只能有多遠逃多遠。
話音剛落,就在他們前腳離開那個洞口的時候,下一刻,洞口出就湧出了黑色的粉塵。
定然是底下的粉塵多過,尋不到出路,於是好不容易撞到一個突破口,就由此開始往外湧出。
四人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原本僅僅只夠一人出沒的洞口隨著黑色粉塵的出沒開始逐漸擴大,就好像一團墨點滴入水中,這墨點逐漸擴大,並且迅速蔓延。
所到之處,地面塌陷,頑石做腐。而且因為那個墨點可吸收聲音,這一切的天塌地陷,都是無聲的。
這一幕,光是回頭看看都要覺心驚。
絡央卻在此時想道:“師叔,月潭村可否會被波及?”
謝明望一邊準備逃跑,一邊將布袋牢牢綁縛在背上,同時在懷裡各種翻找,還要忙著回應道:“我就是在月潭村那外圍的樹林中掉下去的,你說能不能波及?!不過放心吧,那幫村民聰明著呢,要跑肯定是跑的了!”
絡央道:“萬一不肯跑呢?”
謝明望說:“那就死唄!我們醫者醫病醫心,醫不了貪。”
謝明望爬起來,扯著絡央就要走,他衝著後面顧悅行他們來了一句:“跟緊我!”
然後一邊走,一邊抖落手中的另外一個小布袋,那個小布袋剛剛被謝明望弄破了一點口子,每一次隨著謝明望的抖落,都會隨著掉下一些粉末,也不知道他的懷裡到底是什麽做的,怎麽能夠裝得下那麽多的東西。
顧悅行帶著孟百川,跟著謝明望身後走,一踏上沾了粉末的地面,顧悅行就明白了一些:那些粉末大概是和“鐵石心腸”截然相反的東西,泥土一旦碰到,就會變得十分的堅硬並且牢固,在不斷陷落的地方形成了一個獨木橋一般的存在。
顧悅行左右環顧一番,發現地陷的程度遠超過他的預估,前一日還十分正常的泥土紛紛塌陷,地上的房子街道宛如紙扎的一樣脆弱不堪,有很多房子甚至連個歪斜的幅度都來不及做下,就直接整棟下沉,被滾滾黑色粉塵淹沒。
就好像造物者看到了以一副不滿意的畫作,任性一般將整個硯台倒扣下去,直接抹去了宣紙上的亭台樓閣,小院大道。
孟百川也看到了身後的種種,自嘲一笑,說道:“真該多幾人看看這眼前灰飛煙滅的場景。
看看,這才是灰飛煙滅。這天下當權者中,有人可以把人挫骨揚灰,有人可以令一城灰飛煙滅,賭的就是誰比誰心眼小。”揭開了面具的孟百川,一次比一次話裡有話。顧悅行有的時候也分不清,這到底是孟百川存心氣他,還是恢復了本性。
顧悅行一邊跑一邊道:“你是知道這始作俑者是誰?”
孟百川的嘴皮子要比腿腳利索:“始作俑者談不上,這始作俑者,不就是這些百姓的貪念麽?至於這今日結局,你問神官大人要更容易明白。”
顧悅行道:“我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人,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說明白的事情,非要彎彎繞繞模糊不清,你說你,又不是說書的,還做個欲說還休下回分解是怎麽滴。”
孟百川道:“我這還不是顧惜年輕人麽。”
顧悅行差點氣笑:“這麽說孟將軍還是顧著我了?”
孟百川從善如流道:“那可不,這裡,不就是你一個年輕人麽!”
顧悅行說道:“這怎麽說的,那位謝.......”
話剛到這裡,就被前面謝名望打破,謝明望大概是被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煩不勝煩,猛地回頭怒甩了一句:“要吵等逃過命去了再吵!怎麽滴!是覺得自己活不過這一時半刻了嗎!”
顧悅行一下子就卡殼了。
倒不是被謝明望的一番怒吼給震住,而是.......這謝明望,怎麽兩張臉孔啊!之前在地坑見到的時候還是個年輕鮮亮的斯文公子,怎麽剛剛回頭看到,卻是個......前輩呢?
顧悅行心中的震驚極大,就連面上都擋不住,他一臉震驚回頭看了一眼孟百川,問他一個問題:“你覺得那個謝明望謝前輩,生的如何?”
孟百川聽著這問題聽得莫名其妙,不過他把這一切都理解為江湖人的思維,想一出是一出,懶得計較原因,只是回答道:“謝前輩,自然是比不上顧盟主相貌堂堂,但是也算得上是眉目清秀,君子一枚。”
“年紀你覺得有幾何?”
“三十出頭吧,與我年紀相當,當然了,保養得宜,自然顯得年輕許多的。小心!”
前方新塌陷一處地坑,速度快到謝明望幾乎來不及灑落藥粉,顧悅行一路提溜著孟百川掠過地坑,地坑中不再看到光滑石壁,而是皆是滾滾黑煙,從上空低頭看去,那坑中往上虛虛冒氣的黑煙,就好像一隻隻地獄中伸出的手。
他們一路沿著不斷陷落的坑洞避讓,最終腳踩上了堅固的土地的時候,已經到了遠離連月城與月潭鎮的所在。眼前以連月城中開始擴展的墨點已經放大擴散到了月潭村,還能看到村中有些人開始逃離,那個朱二家是村子裡最大的一戶,他也跟著逃命,但是朱二逃命的時候,身上與其他村民不同的是他背著一口很大的箱子,身後還帶著一位白發的老人。
之所以被顧悅行等人看到,一來是因為幾人目力極佳,二來,是因為朱二等人實在是出眾。走在隊伍最後,基本等於走不動。
謝明望累的要死,幾乎整個人都撲倒在大地上,一邊看著眼前亂象,一邊道:“真是死要錢啊。不用想,那箱中一定是黃金。”
顧悅行已經沒心思去接他的話,只是看謝明望,又看一眼,然後再看一眼。
看得最後,連絡央都察覺到了顧悅行的視線,好奇問他:“顧盟主,你老是看我師叔做什麽?”
顧悅行還沒來得及想出來解釋,旁邊的孟百川就說道:“顧盟主只是好奇,謝前輩看著一身清風,怎麽身上仿佛裝了乾坤袋一般,源源不斷的寶物都在。”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謝明望懶得解釋,一頭栽下去,躺在地上休息。
絡央似乎是怕氣氛尷尬,於是好心解釋道:“我們人間界,確實有這種東西,不過.....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現在也不是什麽好解釋的時候。”
孟百川道:“神官大人說的倒是在理的。”
確實在理,因為孟百川話音剛落,就有一片喧囂傳來,這邊就是之前顧悅行所棲身的大樹,也是他發現連月城地陷的地方。作為月潭村周邊唯一算是安全的地方,不多時,月潭村的村民也背著包袱家當氣喘籲籲的上了來。
兩邊打個照面,都十分的尷尬。
顧悅行眼見,瞄到了中間有那麽幾個就是昨夜的“吊死鬼”。
如今匆匆換了一身衣裳,應該是匆忙從飯桌上下來,胸前還沾著新鮮的米湯。旁邊那個女人,照樣挎著一個碩大的竹籃,竹籃中放著梳妝盒和一些手帕包好的東西,悻悻地尋了一塊結實又隔著他們老遠的地方站定。
後面還有人繼續趕來。
這處山坡位於高處,算是一個可以不遠不近地看著村落被擴大的墨點淹沒的地方。
連月城大半已經被墨點淹沒,除了南北兩道城門之外,已經逐漸的看不見了,包括之前孟百川躺過的泥巴地,包括顧悅行看過星星的屋頂,也包括之前他們進去過的朱大人的府衙內院.......全部都不見了。
這個時候,旁邊的村民才發出了一聲哀嚎,那身哀嚎,準確來說,是從墨點淹沒了月潭村的邊緣開始的。他們這才開始接受,自己的村子要被眼睜睜的消失的事實。
一聲哀嚎開始,借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一直到此起彼伏,哭的不能自已。
“天啊地啊,我的家啊我的花豬啊,我的雞啊!”
“我愧對祖上,連唯一的祖宅都保不住啊嗚嗚嗚嗚嗚.......”
“村長!那是村長啊!”
隨著這一聲與眾不同在哭聲和哀嚎中突出的尖叫,顧悅行順著那個農婦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那個朱二果然在哪裡,他背負著那一口箱子,身後跟著老娘,一步一挪坑。墨點的移動速度並不算是快,朱二就算是用走的,都來得及躲過。偏偏他比走還慢。
孟百川也看到了這個景象,笑道:“看來這個朱二的家當可要比在做的眾人的貴重多了。”
他哪怕是背著自己的老娘都不至於如此沉重。
旁邊的人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在這些村民心中,他們直覺覺得,這一切翻天覆地的讓他們無法接受的變故,幾乎都是拜眼前這些江湖人所賜,江湖人意味著麻煩,意味著動亂,意味著無法擺平的所有。
這麽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村子,為何要來這麽多江湖人!他們要攪動什麽風雲,去江湖不行嗎?江湖那麽大,還不夠攪的?非要跑來這個小村子禍害?
可是他們看著顧悅行手上的長劍,誰也不敢去帶頭先吱一聲,做那個痛斥的第一人。
“村長!!!村長!!!!”
村長朱二快要被墨點給淹沒了。如果他還不把背上的箱子放下然後一咕嚕背起老娘逃跑的話。
然而,明顯朱二不打算放下箱子,也不打算背起老娘。
顧悅行奇道:“我真是見識到了,要錢不要命的人。”
這時,一道人影拔地而起,飛快的略過眾多村民的頭頂,如一隻飛鳥,快速略過如同湖面的墨點,同時手下寒光一閃,一把飛鏢削掉了村長肩上背負的箱子,正是顧悅行。他同時一手一個,抓起了一身輕松的朱二和他老娘,在空中打了個轉,朝著這邊而來。
顧悅行很是輕松,中間不需要停歇,方寸之間就把兩人一個丟一個放的擱置到了安全所在。
那老婦人愛子深切,見自己四十多歲的大兒子被顧悅行丟下,忙不迭的上前撫慰到:“摔壞了沒,磕疼了沒?......”
朱二眼中充血, 在半道上沒回過神來,居然也沒掙扎,只顧著眼珠不錯的用眼神守著那一箱掉在地上的金子。等到被狠狠一摔,反應了過來,立刻爬起來要往下衝。別看他老娘是個又瘦又小的老婦人,這個時候居然力氣巨大無比,死死的攔腰抱住朱二,不許他去送死。
朱二咆哮道:“那可是一箱子黃金啊!黃金!”
老娘痛哭:“可是這是你的命啊!”
一邊的村民原本看朱二不順眼,覺得他當時佔大頭佔的十分不再理,如今黃金一丟,大家又一樣變成了窮光蛋,原本被黃金給壓到底層的同情心又再度冒出來,紛紛上前一起勸慰。
說什麽的都有,總結下來,也無外乎就是一套套說辭,什麽千金散盡還複來之類。那個吟詩的大概是個讀書人,文縐縐的,就連拉扯勸架的力氣也是輕飄飄的。
一點用都沒有,朱二還是眼中充血,止不住的勁頭要往下衝。
就好像朱二衝下去就能夠抱著黃金就跑來得及一樣。那一箱黃金並沒有被綁縛牢靠,掉落下去的時候蓋子被撞開,散落了一地,都是大大小小的金疙瘩。
顧悅行在旁邊看熱鬧,說:“他大概是想現在衝下去,抓起一把就跑。”
孟百川笑道:“你相信他抓了一把,會忍住抓第二次?”
顧悅行說:“那我當然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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