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馬閣是本地最為有名的地方,倒也不是它最為華麗和氣派,要算是華麗和氣派,誰能和京都比較呢?當地的所在當然要用當地的特色之地來款待貴客。
回馬閣有故事。據說此地便就是南柯太守傳的虛構之地槐安國的原址。據說當初有神仙下凡點淳於棼,令淳於棼酒後在槐樹下入夢,夢到自己經歷一場南柯夢。而此地確實也有一顆大槐樹......的遺址。確實也有太守,也確實有淳的人家。既然綜上如此符合,那這理所當然就成了神仙來過的地方!
至於為何現在沒了槐樹......當地地方志上也有說法解釋:據說之後淳於棼得道成仙,成仙後的淳於棼感念槐樹功勞,於是把槐樹也帶上了天,至於原本的那一窩螞蟻,就念其有功,來生都投生成人。這就是槐安城最開始的百姓。
而槐樹既然被帶上了天,那自然也就沒有了槐樹了。原本槐樹的地方,成了回馬閣。據說這個地方每次有螞蟻或者飛鳥經過,都會止不住的盤旋,回轉幾圈之後才會繼續前進。至於為什麽不叫回鳥閣而叫回馬閣.......大概是因為回馬比回鳥要霸氣一些吧。
雖然是回馬閣,可是卻做成了圓桶狀,一圈皆是屋舍和看台,中間空地搭起木質高台,將所有的花朵盡數擺放在上面,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竟然可以讓這個可以站十數人的圓台可以自由旋轉,令那一圈的看觀都可以看到所有的花卉。等到夜幕降臨,天生明月高掛,空地之處點燃數百明燈,徹夜照著花朵,真是應了那句“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燃高燭照紅妝”。
紅妝在詩文中有兩個意思,在這裡也有兩個意思。
所以此地挑選的丫頭也要很美,甚至要比紅花館的還要美。不過大概是要製造出紅妝如雲的效果,所以絡央實在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的熟臉。想必除了本地大戶人家的丫頭之外,還跑去紅花館也拉來了不少助力的。
一時之間,入席的賓客都要暈了,不知道要看哪一朵花。
看來本地的官員和鄉紳都算是牟足了勁要在貴客面前好好的表現一通了。就連這一次鬥花會的彩頭都叫的比往日還要厲害。
那彩頭四四方方扁扁,就在最高處的花台上放著。的勝者除了得到一朵黃金鑄造的花朵之外,還會有這樣一個神秘大獎。
不過丫頭偷偷告訴絡央:“這一回啊,就連那位貴客,也參加鬥花!”
絡央奇怪:“貴客手裡,也有奇花嗎?”
丫頭說:“誰知道呢......估計是鄉紳送給貴客一份吧。不過估計也不是凡品,你看那彩頭沒有?那其實就是借著彩頭的意思,要孝敬給貴客的!”
絡央吃驚:“啊?”
絡央的反應令丫頭十分的滿意,於是就說的更多了:“這就是送禮的學問!送禮啊,也講究學問!貴客可是貴客,貴客哪裡能隨便收禮?那叫行賄!可是如果是得了彩頭,那就是貴客運氣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祥雲籠罩!”
丫頭一口氣說了好幾個成語,說的絡央忍不住發笑:“你哪裡來的那麽多的詞?”
丫頭說道:“這幾天那些秀才鄉紳的一直在辦詩會啊!往年都沒有這幾天辦的多,聽來聽去,我說話都變得文縐縐的了,一開始,舌頭差點閃了。”
她還想拉著絡央說兩句什麽,結果卻瞥到了角落裡探頭探腦氣勢洶洶的掌櫃,立刻拉著絡央一溜煙跑了。
回馬閣姑且霸氣,不過本地的太守實在是一點也不霸氣。他面對陌白衣的時候,一張白面笑得像一朵捏的很圓的白麵包子。
絡央只知道陌白衣在外的身份十分貴重。可是究竟貴在哪裡重又重在何處,她是不太清楚的。她只知道當地的知府甚至不敢和平桌吃飯,他位於正中央,旁邊矮下一級的位置才是當地的槐安太守,絡央這個位置,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個太守在對陌白衣舉杯之前,縷了好久的頭髮,清了好久的嗓子,才戰戰兢兢的對陌白衣舉起來酒杯。
好在陌白衣在外的時候把平易近人這幾個字做的十足十,十分親切的就把酒端起來喝了。飲下那杯酒之後,一旁的眾位鄉紳紛紛跟著舉杯,一起敬了上來。
陌白衣又飲下一杯。這一回放下杯子,他身邊的那個侍從就沒有再斟酒了。
陌白衣身邊的隨侍是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郎,生的端正,儀表堂堂,一看就是個好苗子。他是陌白衣帶來的人,很得器重。,陌白衣是京中貴人,身邊服侍的是自己人十分符合常理,無人對此有異意。就連一個是因為美貌一個是因為關系能到近前服侍的絡央和丫頭,都只能站在後頭遠遠的望著諦聽的後腦杓和陌白衣頭上的玉冠。
丫頭曾經和絡央說,這個叫諦聽的少年之前被不少的侍女和來幫忙的小碧玉們看中,結果卻被那太守的師爺給潑了一盆冷水。
“宰相門房四品官,也不擦亮眼睛看看,這是什麽人身邊的貼身侍衛,還能把你們放在眼裡?將來指不定娶的是誰家大戶的千金呢。當和咱們府衙的衙役一般養的嗎?”
師爺一同數落,凍得在場的小碧玉們心裡拔涼拔涼的。
再看諦聽的時候,熱絡都減了大半。倒惹得諦聽十分奇怪,難得一張俊臉上生出一絲不解。就那麽一點點一閃而過的困惑和皺眉,都讓姐姐們心疼的無以複加,恨不得化身熨鬥,給他臉燙平了。
***
聽了那好幾天的諦聽弟弟的傳聞,如今看到,卻只有一張端正肅穆的小臉。他年紀很小,還是個少年郎,看起來很像一個故作嚴肅卻難掩可愛的小大人。
絡央知道,在場有不少小碧玉都是衝著諦聽來的。畢竟貴客實在是貴的很,看一眼若是從此一眼萬年豈不是害了相思病?還不如多看看一邊的小少年,反正年紀小,就算是惹了相思,那相思也是小的。
鬥花大會要在月下才能進行,現在不是月亮最好的時候,還要在等半個時辰,於是在這個時候,就會有一些助興的節目,讓大家吃吃喝喝看看戲,消遣消遣,之後等到月亮升起,涼風習習,借著一絲微醺的酒意,才開始賞花吟詩,好不快活。
台下在表演當地的一種特別的戲碼,名為傀儡戲。傀儡戲並不罕見,據說京都的貴女也很喜歡傀儡戲,最愛才子佳人的故事,常常有很多以製傀儡為業的人家,力求把傀儡雕的英俊貌美,眼神靈動,手腳靈活,再請了手藝極高的繡娘做成等比大小的羅裙和長袍,端的是瀟灑風流貌美如花。這樣的傀儡演出的故事,簡直要看哭一眾多情的貴女們。甚至還有貴女因為入戲太深,愛上了那個俊美的傀儡,於是不惜千金相購,把這個傀儡留在身邊日日相見。這事情也不是罕見之事,甚至興起了一股風潮。京都的貴女無不以擁有美貌傀儡的數目為傲,越是俊美和工藝精湛的傀儡,越是千金那求。
傀儡師一時身價隨著傀儡而水漲船高,除了數錢數到手抽筋之外,還要煩惱如何能夠做出更多的美貌的傀儡。
之後跟傀儡之風忽然盛起一樣,傀儡之風也消亡的很快。原因是因為一個傀儡師瘋狂,為了製作最為美貌的傀儡,去到處尋找美貌的活人,甚至獵殺了不少美男子,然後用美男子的臉依著模樣做了好幾具傀儡。這個案子當時影響極大,傀儡師家中被查抄的時候,那個傀儡師還在如瘋魔一般的想要對另外一個美男子下手。
這就是當時驚動整個京都的“獵美人案”。
因為這個案子,使得傀儡戲在京都大受打擊,逐漸退出了京都貴族的曲目選擇范圍。反而是周邊的屬地和別的地方,傀儡戲發展的熱火朝天。原本隻供給貴族賞玩的精美的傀儡入了百姓家,也算是另外一番的出路。
京都常見的傀儡,最大也就人的半截手臂那麽高,以細線牽引,使得手腳移動眼神靈活。但是槐安城的傀儡,卻大小狀如足歲小兒,入場時候,每一個傀儡都是由傀儡師抱在懷中,冷不丁一看,還以為懷中的真的是個眉目鮮活的孩子。
而根據周圍鄉紳看客們的反應,這樣傀儡似乎還是第一次亮相,倒是那個太守和掌櫃的,流露出了期待和忐忑來。看來這安排應該是出自於他們。
不光是看客,就連陌白衣都十分的好奇。謝明望混跡在看客中,脖子伸長地像一隻鵝,顯然他也沒遇見過。
因為傀儡的體積要比一般的木偶大且重,所以操控傀儡的都是身材高壯的大漢,他們抱著傀儡,走上看台,對陌白衣和太守門磕頭的同時,原本懷抱的傀儡居然也像模像樣的磕頭,它們動作流暢,又因為體態小巧而顯得十分的可愛,逗得在場的客人紛紛哄堂大笑。
這也是一項節目,就是逗笑開場,調節氣氛。暖了場子,好戲才開始。
第一出戲,演的當然是槐安城的故事,南柯夢。
作為槐安城的先祖,淳於棼的傀儡相貌十分的俊美,華服玉冠,身材修長,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貴氣。一點也不像是太守傳中那個嗜酒成性的人,不過也可以理解,作為後人嘛,當然要對自己的先祖極盡讚美之詞,英俊瀟灑貴氣十足簡直不夠,在南柯廣志中,淳於棼最後的結局是登仙的。
所以傀儡的淳於棼哪怕是醉酒,旁邊都有貌美的仙娥從天上下來,帶下雲朵給他當被子蓋。然後下一幕起,原本醉得英俊瀟灑的淳於棼就已經器宇軒昂的成了一個大官,他身邊簇擁著嬌妻美妾,金枝公主生的就和剛剛給他蓋被子的仙娥一模一樣,戲本上唱,這一切都是淳於棼的劫,神仙的用意是讓他享盡了人間的榮華富貴恩愛無邊,得到圓滿之後,才覺得乏味,才能夠無欲無求,揮揮手,登仙而去。
絡央隔著遠遠,發現有風拂面,帶來了一陣花香和酒香,同時還有一聲輕笑。
很神奇的是,絡央居然知道陌白衣在笑些什麽:一般的神話故事中理解,無一不是重重磨難天雷五衰,哪有淳於棼這樣的美事?享盡人間樂事,然後看破紅塵去當個逍遙神仙。
就連原本故事中淳於棼迎敵戰敗,金枝公主去世,失去君王寵愛也給抹去,只有一生的平順和富貴。——若是人間如此逍遙,那還做什麽無欲無求的神仙呢?
這出戲,怪不得會惹得陌白衣發笑。
***
而陌白衣展露笑容,卻令下席的太守大大松了一口氣,他舌頭就跟打了結一樣,站起來,只顧著給陌白衣敬酒。諦聽看都沒有看陌白衣,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陌白衣手邊的酒杯就是滿的。
陌白衣舉起酒杯,衝著太守示意一番,輕輕抿了一口。那些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陌白衣身上的鄉紳, 自然也跟著舉了杯,跟著太守一起一飲而盡。
傀儡戲還在繼續,那操控傀儡的大漢只是操控傀儡,背後唱詞的確實身後的女子們。南柯夢中,除了淳於棼和金枝公主之外,還有若乾的仙娥,侍女,皇帝,宰相,小兵等等。但是唱詞的女子卻只有三位。那三位女子明顯是擅長口技,一會兒是嬌滴滴的女聲,一會兒確實寬厚的男音,十分的精彩。唱到淳於棼飛升的時候,還冒出來一股青煙,隨著青煙散去,那淳於棼和那個槐樹,全部都不見了。
現場又是一片的喝彩。
而在這場戲的最後,大家才知道為什麽在戲中要安排淳於棼飛升了:那個飛升後的淳於棼的傀儡在眾人還在為了槐樹消失這個戲碼而驚歎的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花台的頂端。
此刻,明月升起,換了一身白衣的傀儡衣袂飄飄,真的宛如謫仙一般,負手而立,一雙眸子低垂,俯視眾生。站在高處的傀儡,因為和大部分的看客有了距離,又背對明月,怎一看,簡直如同真的神仙下凡。看台之上紛紛發出驚歎。
而唯獨陌白衣這個高度,是和“淳於棼”平視的。
身後的絡央看到淳於棼伸出手來,“揭”開了這次的彩頭的幕布。其實是由一根看不見的銀線,拉走了蓋在彩頭是的幕布。幕布揭開,露出了......一架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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