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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神在》“第101章 牡丹和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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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裡,顧悅行也算是明白了。

 他若有所思,對事不對人,點評道:“這小官......是有點聰明的,心也狠的,之前一直不溫不火麽?估計是當時權力沒有那麽大。”

 說的沒錯,趙南星點了點頭。

 趙南星回憶當時見到的情況,說道:“那是人間煉獄啊......”

 一個人的野心再大,也要看看他能夠獲得施展的空間有多大,能夠行駛的權利有多大。那個小官之前一直在和藩國鄰近的小城為官,只怕這個念頭和主意早就在心中生根發芽,且也謀劃多時,不知道推翻了多少的想法,多少的可能,又有多少次的假設和重來。

 那是那些念頭即便是做的再完美又如何,完美是他心裡自認為的完美,若是這個辦法真的可行,難道只有他一個想得到?那實行的後果,和藩國交惡的可能,以及宋國的國威聲譽等等,這些,又其實那個小官能夠考慮到的?

 小官想必是沒有考慮到,否則那小官就應該有姓名;而小官之前之所以不動手,也是因為那個時候沒有機會和可能,他手上沒錢,沒有足夠能夠買下藩國橄玉樹木的銀錢,也沒有權利可以開關通行,令藩國的百姓入青果城做勞工,也沒有權利,可以把這件事情壓製下來,做成一幅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人間煉獄。

 那個小官是聰明的,且十分了解藩國的百姓,知道那些百姓不是簡單的廉價勞工,否則單單靠廉價的勞工和販賣到藩國的橄玉,又如何能夠快速的繳納年稅呢?

 “那個藩國無論男女,都會織一種長紗,那種紗布並不是蠶做的,那個藩國沒有蠶,也沒有可供蠶食用的桑樹。他們用的是蓮花根莖的藕絲。”

 顧悅行睜大眼睛:“藕斷絲連的藕絲?”

 趙南星點頭:“對,藕斷絲連,不光是藕中有絲,就連荷花的根莖中掰開,也可以抽出一絲絲的脈絡,把那些植物的脈絡搓成細線,紡成白紗,白紗冰涼柔軟,細嗅還有蓮香,在宋國貴族中十分的受歡迎的。而且這個蓮紗在當年的南燕是專門供給皇家寺院的東西,珍貴無比。據說當年南燕國淪陷,皇城火海,就把當時南燕國所有的蓮紗全部燒毀了。其中還有一批七彩蓮紗,據說是在紡織的時候摻入蝴蝶翅膀一同織就的,展開時候遠遠看去,宛如彩虹落地,閃閃發光。這條蓮紗記載在南燕皇志中。可惜已經沒了。”

 那小官要的就是這個。

 就是要那小國重新撿起來已經丟棄多年的紡紗。

 南燕國雖然滅國了,可是不少人依然喜歡蓮紗,就連很多宋國的達官貴人,也喜歡收藏蓮紗以彰顯地位。而蓮紗除了那個小國之外根本無人能夠仿效,所以沒法作假。但是那小國的百姓,因為南燕國滅,失去了最大的通貨來源,已經頹喪了多年了。

 那就要動一動手段了。

 ***

 說到這裡,顧悅行歎息:“怪不得呢......我少年的時候,忽然家中就給我做了一身蓮紗的涼褂,說夏天穿著那身褂子,清涼無汗,十分舒爽。我小時候那身衣服確實喜歡的很。後來我大姐姐出嫁,嫁妝中,也有一批蓮紗。——聽說後來,是因為宋帝不喜供佛,所以才沒有通過每年的貢品中加入蓮紗這一欄?”

 趙南星點頭:“父皇當時覺得,蓮紗再好也都是外物,那因為當時南燕皇室的緣故,本國的桑蠶紡織都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君王的喜好會影響京中氏族的效仿,同時也改變工商的命運。我父皇不願因再走南燕那一套,再說了,南燕......拜佛成這樣,不也成這樣了麽?”

 南燕本來一直和那小國有貿易往來,其中最大的一筆收入就是給南燕皇室進貢蓮紗,這也是那個小國舉國都會紡織的原因。據說那小國名字十分的繞口,晦澀難懂,但是很多南燕的人,稱那個小國為蓮國。因為那個小國多湖,居民多一小舟出入,房舍也是建在水上,出生小兒尚且沒有學會走路,就先熟悉了水性。三歲小兒就已經會潛入湖水中采摘蓮花。因為遍植蓮花,同時全民擅長織蓮紗,於是有了蓮花國的名號。

 當時南燕富饒,畢竟靠海,水產豐富,且地廣,溫暖,果蔬多樣,綢緞織錦也十分的先進。百姓各個面貌秀美,說話輕聲細語,稱得上是人傑地靈。尤其是南燕的皇室,皇宮中金碧輝煌,百花齊放,美人如雲,據說當年,有一位小公主,在一副出自宋國畫師的畫中見到了洛陽的牡丹,就犯了相思,之後南燕的國主心疼愛女,便表示願用一顆珍珠交換一朵牡丹,一時之間,洛陽的牡丹成批的運到了南燕的皇宮。

 南燕的皇宮細細培育,而滿園的牡丹在第二年卻怎麽都不能開花。活是活了,也生了滿枝的綠葉,但是就是不見一朵花苞。之後問了宋國的花匠才知道,這牡丹花,喜寒,與梅花相似,非要冷上一回,凍上一凍,才能催的花開滿園。

 “別看牡丹生的豔麗,卻是個潑辣的美人哦。”

 牡丹潑辣卻美豔,荷花清冷卻柔弱。

 端坐在蓮台上的神佛,多麽像那水中央的蓮花啊,清冷孤傲,垂目無聲,不管面對的是那些香客絮絮叨叨的祈願還是咚咚有力的乞求,甚至是雍安帝舉著滴血的寶劍紅眼的質問,那蓮台上的佛祖,都還是如蓮花那樣清冷。同樣,在窮途末路的帝王放出一把火燒掉佛堂的時候,那金身泥胎的佛祖,也只能脆弱的在大火中淪為一灘碎泥和金砂。

 大火,鮮血,碎掉的佛像,穩固的蓮台,這一切都映射出了雍安帝的“窮途末路”。

 窮途末路,是雍安帝一生的寫照。

 不管議論如何,也不是別人猜忌,這確確實實,是雍安帝的一生。

 雍安帝登上皇位的時候,其實還不算是內憂外患的。當時和宋國關系不錯,和蓮花國也算和睦,若是那個時候雍安帝是個有為的君主,那麽南燕還是有很大的可能回復之前的繁榮的。

 但是偏偏,雍安帝碌碌無為,且他不願意做皇帝,他喜歡寫詩,喜歡釀酒,喜歡美人,喜歡一切風花雪月。偏偏就是不喜歡當皇帝,一開始他也不愛神佛,之後是他寫詩,被一個和尚看到,和尚尚不知道他的身份,給他改了一個字,頓時連同佛堂,都被雍安帝另眼相待。

 在所有的大臣,嬪妃,后宮都讓他成為一個好皇帝的時候,只有那個和尚告訴他,他的詩寫的很好,前世應該是個詩人。

 他覺得遇到知音。

 之後那個和尚成了國師,穿著七寶袈裟,手持鑲嵌了寶石的權杖,腳踩蓮紗鋪就的地毯,從容走到了雍安帝的身邊。

 至此,開啟了南燕信佛的大興。

 所以,其實,南燕全民信佛,也不過二十年不到。

 人在窮途末路的時候,其實選擇往往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會選擇奮勇一博,不管是最後險象環生還是最後無路可走粉身碎骨,好歹最後都已經拚盡全力;而有的人,既沒有這個氣力和膽識去奮勇一搏,也不敢讓自己去主動的粉身碎骨,又不甘心自己像個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夫那樣整日虛度,所以,就把希望寄托給了神靈。每日求神問佛,好歹,也算是‘努力’。

 這努力在勝者看來,根本就是加速了亡國的腳步而已。

 所以之後,宋帝就不怎麽喜歡拜佛,也不喜歡蓮花。而自然被斷了財路的蓮花國就和宋國關系僵硬了起來。沒過幾年,宋帝就再也沒聽說過那個小國的聲音了。若非當年由皇子趙南星負責的青果案爆發,朝廷中的南燕舊臣都要想不起來那個當年經文陣陣,蓮花飄香的小國了。

 實在是唏噓不已的。

 而被提出貢品行列的蓮紗,在市面上已經炒到了一條千金的價格,這條鏈條牢牢掌握在了那個小官手中,一條條的蓮紗從瘦骨如柴的紡織匠人手裡織就,一一包橄玉一條的價格賣給小官的心腹,再幾經輾轉,到了京都貴人手中,一條的價格可以抵上一包金頁。

 這些金頁子,變成了小官身上的綾羅綢緞,變成了桌上的山珍海味,變成了一年之內擴大三倍的府衙,變成了小官的三房六妾,又變成了厚實的稅貢,帶著小官的得意洋洋,送到了京城國庫。

 而這樣的一番表現,換來的並不是宋帝的龍心大悅,反而是疑竇叢生,最終得到了派出了趙南星微服私訪的結局。

 顧悅行心想:“這小官實在是見識有限,人心雖然足夠歹毒,也懂得發財,他或許可以做個成功的黑心商人,卻當不成一個合格的貪官。一個貪官要懂得藏富,而不是一有點什麽就沾沾自喜的開始力求表現力求表揚。畢竟他是個笨蛋,人家京都皇城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可不傻,他的兒子也不傻。”

 ***

 顧悅行想到這裡,說:“我這兩日來城中轉悠,發現這城稀疏平常的很,是個......普通的地方。若是不知道這些前事,就不會了解這今日眼前種種的可貴了。”

 後面的事情他就不想再問了。

 那是趙南星的事情,也是朝廷和朝廷的事情。他可是個江湖人,好奇這個做什麽呢。

 趙南星也沒有打算再說的意思。

 而是問他:“我說完了,說了那麽許多,緊緊因為青果城三個字。那麽顧盟主,顧兄,你的夢是什麽?”

 顧悅行啞然,心想,趙南星今日對他說許多,原來是想換我知無不言?還以為說是他昏睡多日,想要一口氣把這三日的話都說個盡呢。

 顧悅行咳嗽一聲,道:“只是個夢而已,趙大人怎麽這麽的......在意?”

 趙南星大方:“是啊,我這個人,別的沒有,唯有好奇,最是渴望。”

 顧悅行暗道:“什麽好奇,只怕是猜出來我夢的內容中有絡央,所以才好奇這夢中到底夢了什麽吧?否則即便是我做我做夢夢到他當了皇帝,想必也不會有這樣的興趣出來。”

 他正暗中吐槽,卻看到趙南星笑眯眯的看著他,也給他倒了一杯茶。同樣都是溫的。內力溫茶暖酒,真氣剝葡萄這種遊戲,其實有些大材小用了,可是這一招經常用做江湖人之間的遊戲較量。一半是有趣,畢竟以指尖真氣劃破葡萄剝皮不會髒手,一半嘛......是想測試一下對方的深厚。

 通過這一杯茶,顧悅行知道,趙南星的內裡深厚,他的童子功底應該不錯。可是如果是這樣,他卻需要顧家為他打造北霜護身,那是不是可以表示,他的心脈受損極其嚴重?

 以趙南星的地位和他的護衛程度,誰能夠如此重傷他呢?

 他又想起來那個關於頌雁盟約的和親小公主的事情。也想起來他的夢和他半夜驚醒是為何了。再對視趙南星的視線的時候,他的眼神中明顯帶了一些諸如“詫異”、“天哪竟然是你”、“天哪原來你竟然是這種人”、以及“我實在是萬萬想不到”......等等,一些十分複雜的表情流露。

 對視的趙南星越發狐疑:“你到底夢到了什麽?”

 一句話令顧悅行回過神來, 他避開了趙南星的對視,低頭輕咳一聲,道:“.......其實吧.......我做了兩個夢,第一個夢,實在是......尷尬極了,而且還十分的惡心,我在夢裡都給惡心吐了......”

 趙南星沉默了一會,手指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一下,淡聲道:“難道是夢到了絡央化身成復仇的女鬼,過來掏開了我的胸腹,拉出我的腸子,拿出我的心肝,大口咀嚼吞吃?”

 這一幕被趙南星列為自己的童年陰影,但是卻不是顧悅行的,顧悅行只是嫌棄:“咦......趙兄,品味高一點.....怎麽如此粗魯?”

 既然否認,於是趙南星就激他:“那你夢到什麽?”

 顧悅行攤手:“我只是夢到了你和絡央人鬼情未了,然後相認,最後她被你的真情感動,最後兩人執手相看淚眼互訴衷腸!——然後我在旁邊被濃情蜜意給惡心到了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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